水飞法，又被称做“打去浊汁”，是矿物药在湿润条件下研磨，再利用粗细粉在水里不同的悬浮性取得极细粉末的方法。

大约就是将药物与水共置研钵或球磨机中研磨，使细粉漂浮于水面或混悬于水中，然后将此混悬液倾出，余下粗料再加水反复操作，至全部药物研磨完毕……诸如朱砂、珍珠、滑石等难溶于水的矿物药，但又要求特别细度时，常采用这种法子粉碎炮制。

只不过有些玄妙的是，根据手法的不同，炮制出来的矿物源药材的效果也不同……比如每次如果只倾出悬浮液的上半部分，比重大的可弃去或经检查后弃去，也可以根据需求去除等量的诸如药材中的铁、铅质重部分、以及二氧化硅杂质等，雄黄亦可用此法除去药材中的部分三氧化二砷。

总之，水飞法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利用物理原理去精选提纯矿物源药材的法子，但从临床效果来说，这法子炮制出来的药材，却又远比其它现代精选法捣鼓出来的药材效果要好的多，这其中的道理，却又不是杨默这个门外汉和土狗同学这個半桶水所能了解的了。

………………

但很显然，杨默是打从心里排斥含铅产品的，哪怕这是用水飞法炮制过的、毒性已经非常轻微的黄丹粉，但时间长了，毒性沉积在体内，你丫的还要不要命！

见到杨默一脸紧张地端了盆水过来，勒令自己洗掉脚上可能还残存着的莲香散，吕莹莹皱了皱鼻子：

“杨屎蛋，你紧张些什么，我爸说了，香道与中医一样，也讲究个君臣平衡，既然这方子能被叫做金主宫中方，又被记载在《香乘》上，那自然是弊远远小于利；”

“再说了，这玩意是穆姐姐打算交流推广到岛国的产品，我就是做出来试试效果而已，前后也不会擦几次，你至于那么一副想着把我送进医院的表情么？”

话虽如此，但吕莹莹还是很乖巧地将脚丫子泡在了水里，脸上露出一种不以为然，但又略带窃喜的表情。

“岛国？”

杨默表情一愣。

吕莹莹点了点头：“穆姐姐觉得你以前跟她说的很有道理，当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后，消费心态和消费结构就会产生明显改变，进入一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状态，开始追求起自我认同和自我精神满足，并且愿意为其掏钱，甚至是溢价支付；”

“这十几年来，岛国那边的动画、漫画、游戏、娱乐影视快速崛起，并且快速地成为国民产业，其实就是因为这个；”

“前些时日，穆姐姐也托了不少人去岛国那边调查，也咨询过不少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最后的结论是……你之前判断的对，岛国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文化复兴，民族自信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世界范围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与此对应的，是当今世界依然是两极并存，并由西方牢牢把控着文化定义权和话语权，岛国想要挣脱束缚，那必然需要凭借着自己的经济影响力，通过【文化寻根】的方式，在世界范围内打造一个独立于西方体系之外的超级文化符号……事实上，从八十年代初，从他们那边开始全面复兴和服文化起，就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说到这里，吕莹莹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进冷水里搓起脚丫子来：“咱们国家跟岛国之间的血仇人人皆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文化层面，两边已经纠缠上千年了，而且岛国也从来不否认我们曾经的文化宗主国的地位；”

“穆姐姐认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身为曾经的文化宗主国，就该发挥文化宗主国的优势，扬长避短；”

“那些可以带动本地就业的初级农产品、化工原料、机械零部件制造等劳动密集型产品固然不能少，但吃吃祖宗老本，向岛国出口些可以【文化溯源】，利润又极为丰富的产品也同样重要……甚至可以通过抢占部分文化生态位，为以后的计划奠定优势和基础。”

仿若复读机地将穆大小姐的话转述了一遍后，吕莹莹从脚盆里翘起自己的脚丫子：“喏，所以才有了穆姐姐让我尝试复刻的莲香散……唐宋两朝本来就是岛国极为推崇的朝代，这玩意可是金章宗研究出来的……怎么样，够有噱头吧？”

杨默给了塞到自己面前的那两只脚丫子一巴掌，然后撇撇嘴：“这玩意是粉剂，使用起来虽然不算麻烦，但同样也不便利……你那位穆姐姐确定能走得通？”

吕莹莹吃痛之下，恶狠狠地将脚丫子往杨默身上戳了戳：“现在只是在测试原方的效果而已，效果好的话，自然会去改成便利性更强的膏剂！”

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脚丫子跟杨默的双手缠斗，一边冷哼道：“至于说走不走的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觉你太小看女人的爱美之心了！”

“你怕是不知道，除了脸、胸、腿之外，脚也是女人最在意的部位之一……但凡你跟我一样被我爸逼着学了些医学知识，就应该知道，由于生理构造的差异，女性脚丫子上的细菌繁殖速度是男性的好几倍，脚也更容易有味；”

“偏偏岛国那边现在的都市女性不但流行穿高跟鞋，进别人家还得脱鞋。”

说着，土狗同学一边使出无敌鸳鸯腿开始压制杨默的双手，一边得意地笑道：“想想看，高跟鞋这东西本来就更容易臭脚，如果你脚上全是味，进到别人家里或者有点档次的餐厅里，把鞋子一脱，那得多丢人啊！”

“如果能有一样东西，帮助你去掉脚上的味道之余，还能把你人整的香香的，估计哪怕是饿肚子，岛国女人也会给自己买上一支……哼，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这种既可以遮丑，又可以装作不经意间艳压同类的东西，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事实上，穆姐姐想要在确定效果后把这玩意做成膏剂，也压根底不是为了方便而已，而是为了避免莲香散的粉末残留在脚上，因为肤色不同导致不美观……穆姐姐说，岛国现在的女人为了好看，可以凌晨五六点起床化上整整一两个小时的妆；往脚上扑点香粉又算什么麻烦事？“

被这丫头那乱七八糟的腿法踢得溃不成军的杨默，恼羞成怒之下，直接瞧准个空挡，大手一伸，将这货的脚丫子捏在了手里：“好吧，虽然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但这逻辑貌似也走得通……就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是与岛国那边合作生产呢，还是自己生产出牌？……还有定价多少？”

吕莹莹挣了两下，还是没能把自己的脚丫子从对方的大手里挣脱出来，只能恨恨地说道：“那自然是自己生产，自己创个牌子啰……别把穆姐姐想的那么急功近利，如果跟岛国那边合作生产，咱们除了供点原料和加工费之外，什么也赚不到！”

说着，右手死死地反握住竹凳，免得中心不稳被摔下来：“至于定价……还没最终定下来，但穆姐姐说，虽然这玩意的原材料极为便宜，但为了长远考虑，哪怕是经销价，怎么也不能低于1450日元/支吧……而且按我们的打算，如果是膏剂的话，一支只有120g，仅仅够用上一个多星期哦！”

1450日元？

按照现在的汇率，那就大约是10美元一支啰？

穆大小姐不错嘛，没有国内其余企业那么战战兢兢的样子，这个经销价反馈到市场上，应该会在个3500~6000日元这个水平段，现在依然有着“三个钱包”可祸害的岛国女性消费的毫无压力不说，也完全对得起“金章宗秘方”这个牌子……虽然现在岛国那边购买消费汉方药的比例只有33%左右，还远远没有达到后世72%这个夸张的水平，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一个异常可观的市场了。

只不过……

杨默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果是咱们自己的品牌，那渠道怎么解决？”

许多人未必清楚的是，自打六七十年代起，中国的中医药制成品一直在世界范围、尤其是东南亚地区里很畅销……当然，这些药品绝大多数是香江那边的药企生产和销售的，大陆范围内的民众很少知道这事。

事实上，岛国和南朝鲜之所以大肆收购中医药配方，抢注以《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方》中经方为主的中药专利，并且全力发展汉方药，一方面是因为中药制成品在许多方面的确具备有独特的优势；一方面是文化复兴的需要；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中医药制品在全球范围内都具有着极为广袤的市场和潜力。

有些令人沮丧的是，在国内，中医和中医药并不受待见。但如果你走出国门，不管你是在东南亚地区、美国还是欧洲，甚至是天竺，都随处可见中医药馆和形形色色的中医药制成品……后世甚至每年有大量的游客前赴岛国，就是专门为了去药妆店里扫荡那些“汉方药”，也不知道老祖宗看了后会怎么想。

只不过从1976年代起，岛国那边一边在刻意控制和提高香江中医药品的进口门槛，另一方面则是在全力打造自己的汉方药产业；因此，如果是给岛国的本土汉方药企业做贴牌生产还好，但国外的中药制成品要想直接杀进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吕莹莹闻言，却是得意地笑了笑：“穆姐姐说，岛国那边的汉方药企在八十年代初就喊出了【十年之内向华夏学习】的口号，各种中医药学术交流团也经常往咱们齐鲁这边跑……据说现在省里正在跟他们谈一些地标性中药材的高标准化种植项目，只要能顺利推动合作，是可以共享一些岛国的药妆渠道呢……据说这事是一个叫津什么的汉方药企推动的。”

地标性中药材的高标准化种植项目？

杨默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众所周知，后世中医中药之所以会处在一个相对尴尬的境地上，除去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外，合格中医数量的严重不足和药材药性的退化也是一个客观的现实——尤其是药材的药性不足，简直是在掘中医的命根子，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药材的药性都无法保证，你还谈个屁的疗效。

而药材药性的不足，其实归纳来说，只有三个原因：

1、土地的返贫，生长环境的退化；

2、大规模工业化种植下，要么是没有长够足够的年头，要么是快速催出来药材中看不中用；

3、市场混乱，很难购买到真正的地标性中药材。

第一二条原因，大家一看就知道问题所在；

但第三条，可能未必人人都清楚。

就拿大家最熟悉的几种药材来说，

在规范化种植的前提下……

滇南文山的三七就是要比一江之隔的红河要好；

吉林的五味子、防风、细辛，就是要比关中的药效要来的强；

同样的，巴蜀绵阳的麦冬、石柱的黄连、遂宁的白芷、就是要比其余地区的同类药材要来的有效果。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就如同医生往往只把西疆产的枸杞当成是调味品一样，在经验丰富的中医眼中，年头够的中药材跟年头不够的中药材固然可以看作是两样东西；而地标性的中药材与非地标性的同类中药材，也完全是两码事。

虽然这听起来非常玄妙，一些西医推崇者对此也颇不以为然，但从临床经验来看，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所以，这就是岛国之所以不惜“引狼入室”，也要在华夏境内搞地标性中药材的高标准化种植项目的原因。

人家的视野放在全球范围，以华夏当前的情况，他们还真的不用担心这位中医药起源国会抢自己地盘——说句丧气话，此时华夏境内所有的药厂加起来，在汉方药这块的威胁，还没有尚未回归的香江一个小手指头大。

………………

仔细推敲了这其中的因果干系后，杨默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种事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你自己不珍惜自个的宝贝怪谁？

最起码，有了这些地标性中药材的高标准化种植项目，也算是从另一个层面给国内的中医药材留个点火种——要不然，那些老天爷赏饭吃的地全部拿去种果树或者盖房子，那才真的叫做欲哭无泪了。（再次强调，本人不是哈日族，本书的所有观点都尽可能地保证客观和中立）

只不过……

在脑海里搜了搜，杨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家药企……是不是叫做津村株式会社？”

吕莹莹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岛国的单位名字取的都怪怪的，难记的要死！”

果然，就是后世那家全球最大的汉方药企！

杨默眉头皱了皱，表情有些古怪起来。

呵，

在两国关系回暖的这档口，遇到这种野心勃勃的汉方药企，

似乎……

应该是有空子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