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本年度第二批实习人员的陆续报道,原本很有些冷清的综合办公室再度热闹了起来。
分组的分组,小声瞎聊的瞎聊,整个办公室嗡嗡嗡的像个蜜蜂窝一样,扰得正在奋笔急书的保书贤同志近乎崩溃,要不是这么一桌子材料实在不好搬动,他就要跑到屋外的树荫下去办公了。
不过这种事却跟杨默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
主任办公室里,张文顺挂掉电话,然后走到了茶几旁。
“吴桥县那边来电话了,当初签订的锁价合约还有半個月到期,他们希望跟我们重新谈一下鸡肉的供应价格……现在物价涨的很凶,0.71元/斤的鸡脯肉是给不出来了,如果我们依然不收购整鸡,但又想要继续锁定价格的话,他们希望收购价至少要上1.1块才行。”张文顺发了根烟给杨默,有些心累地说道。
默默百炸的炸鸡排当初能做起来,并且能在账本上划出一道漂亮的财务曲线,张大主任功不可没。
要不是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在中原三省边上搞定了七家中小型肉鸡饲养场,用一个极低的人情价锁定了三个月的以尾货为主的原料供应,默默百炸的项目主导权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回到他和杨默手里。
只不过随着合约马上到期,要想让那些肉鸡饲养厂再以那么便宜的价格供应鸡肉,却是不太可能了。
“一块一?这个价格有点离谱了……这是觉得我们这边发家了,所以打算打土豪?”杨默撇撇嘴。
正常来说,2斤鸡脯肉可以片成六片,然后做成三份炸鸡排,因此即便不摊派其它的任何成本,以这个价格算下来,一份炸鸡排的肉料成本就是将近7角;如果再加上腌制调味、食用油等费用,食材成本绝对突破55%……要知道,炸鸡排现在的价格依然是1.5元/份。
按照餐饮行业的“一二三四原则”,在各项主要的开支中,食材成本占比20%为佳,最多只允许40%,一旦超出这个上限,项目就会带来巨大的不可预知性,因此这种成本占比,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张文顺点了点头:“虽然说当下大环境不好,该还的人情还是得还,但也不是这种还法……我之后跟他们聊的时候,争取把价格压在9毛左右吧。”
目前商品价格普遍比年初上涨了30%左右,但这是终端价格,是经历了层层流通后的价格反馈;
像肉鸡养殖厂这种位于产业中游的企业,虽然也会受到饲料、鸡苗、药品等物资涨价的影响,但长鞭效应绝对没有那么明显……一般来说,只要稍微有点规模,此时的成本上涨程度应该控制在12%以内才对。
至于说为什么对方想要把价格谈到1.1/斤……
很显然,是被之前的价格锁定合约整怕了,再加上下半年的物价涨幅看着令人心惊,在心里没谱之下,干脆直接把未来一年的锁定供货价上浮个54%,用以覆盖种种未知的风险。
杨默闻言摇了摇头:“犯不着谈那么死……干脆这样,主任你这次跟他们聊的时候,直接取消价格锁定,就按照一类供货的时价去谈就成……只要能按时按量供应鸡脯肉,当月出栏肉类价格波动多少,我们就按照这个价格给钱就成!”
张文顺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有甩掉这几家肉鸡厂的打算?”
这种紧跟时价的大规模采购,明面上看,对供应方是个极好的消息,但实际上却是个极不好的苗头……这意味着你跟采购方并没有达成战略合作,人家随时可以抛弃你另选其它供应商。
杨默笑了笑:“这近一个月来,默默百炸品管部对于这些肉鸡场的意见极大,送过来的鸡脯肉大小规格严重不一,里面还不止一次发现过拿鸭肉替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好几家肉鸡场根本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事先做48小时冷藏处理,仅仅是6月份,在转场运输途中腐化变臭的鸡肉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于3吨!”
说着,杨默叹了口气:“说实话,看在项目之初,他们曾经帮了大忙的面子上,这些事情可以忍,我也曾经想过大伙慢慢磨合个几个月,等到合适的时候,再与他们谈战略合作的事情;”
“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对方分明是把我们当成凯子来对待,我实在看不出有跟我们长久合作的想法。”
说着,自嘲似地笑了笑:“也对,德州扒鸡这么有名,这些肉鸡厂里面可有不少是各家扒鸡公司的二三级供应单位……有了这些大树靠着,他们怎么会看得上鸡脯肉供应这种既麻烦,又赚不了多少钱的生意?”
轻轻抖了抖烟灰,杨默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不如大伙好聚好散,未来的一个半月内,我们用时价采购鸡脯肉,让他们多赚点钱……但对应的,这些鸡脯肉的验收标准也提上来,不合标准的一概不收……等到联合养殖项目的第一批肉鸡出栏,大家从此就江湖相远吧!”
张文顺皱着眉想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这事尊重你的意见,你说了算……只不过像这么干,未来一两个月内,默默百炸的财务报表不会很好看,估计到时候公司里面有人又要起歪心思了。”
杨默自然知道这死胖子说的那个人是谁。
事实上,作为钻探公司当下一揽子三产计划的关键一环,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项目一直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不过杨默一直在刻意控制这两个项目的毛利率,在低至18%的平均毛利率恐吓下,绝大部分人都没这个胆子接手,生怕自己最终变成一个笑话。
但是……
对于某些人来说,如果真的被逼到了墙角,谁还会管它三七二十一?
当下摇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默默百炸要想真正走上正轨,这一道坎必须要跨过去……如果人家非要拿财务报表做文章,那就让他做呗!”
张文顺闻言,看了一眼似乎并不以为意的杨默,笑了起来:“臭小子,我直接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一只土拨鼠,怎么什么事情被你一经手,就处处是坑?”
说完,却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感慨似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估计冯副总和唐副总他们到时候不至于会傻到拿这事来做文章……如果他们没昏了头的话,应该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默默百炸项目上来。”
杨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哦?现在的情况乱糟糟的,到时候可未必。”
如果说两个月前的杨默还会对这两位副总心怀最起码的敬畏的话,那自打他们提前入主默默百投,并且乱糟糟地搞了一通事之后,他就没再把这两位副总当成号人物了。
身为棋手,你可以狠,你可以贪,你甚至可以很无耻,但却绝对不能失了方寸……很显然,杨默从这两位副总身上,看不到一个棋手该有的把控力。
张文顺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小子,不要小看天下人。唐副总那人怎么样我不好说,但冯副总这边却绝对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事实上,能主管农工关系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主。”
杨默呵呵了两下:“可问题就出在唐副总身上啊……咱们这位常务副总似乎不是很懂下棋的样子,真要被逼急了,能不对默默百炸起心思?”
张文顺嘿嘿一笑:“按理说这种事谁也没法保证,但问题是……咱们那位王经理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开始出招了,被王一诺这么一压,我不认为唐副总会疯到彻底跟我们撕破脸!”
王一诺出招了?
那位看似人畜无害,隐忍了大半年之久,找了穆大小姐这个外援之后便再无动作的王总……出招了?
看着杨默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张文顺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今天早上,东营指挥部那边派发了一份文件过来,要求钻探公司、林盘采油厂、临邑炼油厂等单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联手配合解决本地企业的三角债问题,顺嘴还批评了一下冯副总那边的工作开展过慢……小子,你懂这其中的含义吧?”
东营指挥部?
临邑这边所有的石油单位联手配合解决本地企业的三角债问题?
顺便还批评了一下冯副总?
杨默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丫丫的呸的,果然不愧是公司一把手,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下来的。
这盘外招……
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