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刘之祺看了心中越发恼火,恨不得当场将他宰了,奈何此地是巡抚衙门。
“刘大人,我的好刘大人,咱们坐下来聊聊嘛。都是生意人嘛,有啥不能聊的。”
刘之祺暴怒,“你见过谁死了儿子,还能和仇人坐下来聊的。”
“老刘我跟你讲,你那小儿子吧,实则胆小懦弱,可偏偏又爱逞能。那天他但凡能有你混迹官场一二分的本事,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我们本想留下粮食就行了,可他几次三番来挑衅我。换作是你,你也会动手。我就没见过那么作死的人。”
刘之祺被气得大口喘气扶住了门框。
“老刘,别气别气,我来扶你。”
“滚!”
“平心而论,你那小儿子平时也没少给你惹事吧。”
“你虽为布政使,也算地方高官,可总有你惹不起的人。就你那儿子的德性,指不定哪天给你捅出个大篓子。如今潼关是败了,可如果换作是孙传庭胜了呢,你那小儿子就因为区区一万两银子,把一个陕西地界的军头给得罪了。”
“见小利而忘大义,位卑而辱强人。你老刘应该是干不出这种蠢事的。而且,你老刘也干不出把儿子教成这样的蠢事。那我猜你那小儿子多半是因为身为幺子,在家中从小被溺爱过了头,你平日里没少费心思吧。”
这一番话把刘之祺说得差点老泪纵横,自己对这个小儿子,那是各种教诲说了无数次,可他就是不求上进,整日流连风月场,惹是生非,让自己一把年纪还每日操心。种种心累,无人可以诉说。
刘之祺回过神来,“虽说你讲的也有几分道理,可他毕竟是我儿子。”
“老刘,我的意思是,即便他没栽在我这,也会栽到别人那。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还有个儿子嘛,你要是嫌一个不够,那你看看我,我比你小儿子强多了吧。”
“你到底想和老夫说什么?”
“老刘,你还有女儿不?嫁一个给我,你不就多了半个儿子。”
刘之祺怒吼,“你混账,你竟然想当老夫儿子。”
巡抚衙门大门此时正有不少官员进来,刘之祺这一声怒吼众人都听到了。于是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李大人想做刘大人的儿子。”
“李大人少年英雄,刘大人没了儿子,这倒正好。”
“恭喜刘大人,得了这么个好儿子。”
“滚,都给老夫滚。”刘之祺盛怒中推开众人,夺门而去。
虽说众人嘴上夸着李布,可心里都是一阵鄙夷。封建社会最重伦理纲常,哪有轻易就认别人当爹的道理。当然这个也是因为众人没听到李布是想当女婿而不是当干儿子,误会就这么形成了。
而形成这个误会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李布的人设,李布一到西安城,就巴结上了冯巡抚,周围的人早就心里对他有看法,当他是阿谀奉承之辈,如今遇到早上这出,也就自然把李布往不好的地方联想。
“李大人当真是少年英杰,哪有高枝就往哪钻。”
“我只是问刘大人有没有女儿,没有别的意思。”
众人一副你别解释,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人的眼神。
【哎,人设这东西真可怕。】
。。。。。。
巡抚衙门议事大厅内,西安城里说得上话的大小官员都在了,冯巡抚端坐主位。
“军情紧急,大家边用早饭边谈正事。”
冯师孔一副悲怆神色,“昨夜得报,潼关我军虽然作战英勇,可还是被闯贼攻破。此战我军损失惨重,孙督师下落不明。但经此一役,闯贼也是元气大伤。”
李布知道闯军只是损失不小,没有元气大伤。这是冯师孔在夸大战果,为众人打气。
“只要我们能像孙督师一样,勠力同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闯贼受挫以后,就会自行退去。他们不过是群乌合之众,顺境时一哄而上,稍遇挫折就会互相倾轧。如今闯贼不趁胜追击,反而在潼关休整,就是最好的证明。”
冯巡抚开始听取众官员的禀报,又做了部分人员部署调整。
过了片刻,张三醒和李四悟姗姗来迟。刘之祺和他们前后脚,脸色氤氲,也回来了。
李布估计是冯巡抚派人去找的刘之祺,毕竟他是布政使,今天这种议事,他没理由不参加。
张李二人看向李布时,眼神畏惧。尤其是张三醒,脸上的鞋印还历历在目,被李布一看,嘶了一口冷气,面庞不自觉抽搐。
【今天这出戏有意思了,一个是和我有杀子之仇,另外两个是刚刚被我痛揍了一顿。可巧的是,我们现在正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张李二人特地和李布身边的官员换了位子。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李布旁边,并开始窃窃私语,“那个,李大人啊。我两有眼不识泰山。”
“对对对,您老人家别往心里去。”
李布一边端着碗喝着粥,一边夹起小菜往嘴里送。“你们不去找方木兰了?”
“不找了,不找了,李大人一看就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其实张李二人心里想的是,这小子负心薄性,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玩意儿。
“那你们对我先前的开价,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我两刚刚特地找几位同僚商量了下,您看,能否再谈谈。”
“说你们的条件吧。”
“这个功劳五五分嘛,大体上没问题。就是李大人您去见那边人的时候,能否一起带上咱们。就是得让那边觉得,是咱们一起在做这个事情,而不是仅仅牵线搭桥。”
李布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两是怕自己和闯军那边搭上之后,一脚把他们这群人给踹了。
“这个自是肯定,我李某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放心,李某做生意讲究个细水长流。”
“嘿嘿,李大人爽快人,就这么说定了。”
一桩买卖就此敲定。
刘之祺怒目瞪着李布,见他和张三醒李四悟二人窃窃私语。这三人都和自己不对付,一定是在商量怎么对付自己的办法。
“巡抚大人,下官有话要讲。”刘之祺终于开始发难了。
“但说无妨。”
“李布,伪造官身,他明明是一员武将,诸位看他手上老茧便知。本官怀疑他是临阵脱逃跑回来的,根本不存在什么送信一说。所以才只有他孤身一人而来。”
听着此话,李布自顾自喝完碗里最后一滴粥,从容放下碗筷,直视着刘之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