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跃上飞舟,对在其中盘坐、闭目养神的苏离拱手道:
“真人,久等了。”
苏离睁开眼睛,平淡道:
“无妨。都安排妥当了?”
见陈长青点头,她轻轻一挥手,飞舟便调转船头,倏地加速,朝西边飞去。
陈长青见这飞舟颇为简陋,外形和普通的乌篷船别无二致,篷布下便是小小船舱,勉强挤得下二人打坐;倒是速度比他之前坐过的都要快得多。
如此逼仄的空间,面对金丹真人,陈长青当然有些不自在,便把半边身子都放在船舱外坐着。
结果刚一坐下,苏离的声音就响起:
“何故坐在外面?此去时日尚久,这飞舟阵法只能护住船舱。罡风吹拂,未免影响修行。进来吧。”
陈长青听完,讷讷不言,挪了两下,在舱里和苏离背靠舱壁,并肩坐着。
船舱狭窄,他一不小心,膝盖顶了苏离大腿一下,连忙道歉。见苏离不以为意,他才道:
“真人,我还以为金丹所用飞舟,皆是大气磅礴,如同楼船。”
苏离看了他一眼,道:
“我成就金丹日短,积累不多,所得皆用来打造兵器了。”
言下之意,她很穷。
“宗门有几位真人的飞舟,倒确实豪横。长逾千尺,直如宫殿。嗯,要借也是可以的。”
陈长青听得向往,连问道:
“路途遥远,为何不借?”
苏离瞥他一眼:
“就两个人,我这舟哪里不够?”
陈长青讪讪道:“够了,够了。”
舱内安静下来。
然则两人并肩而坐,呼吸可闻,陈长青虽然和苏离见过多次,但毕竟算不得亲近,加上实力差距又大,总觉不大习惯。况且苏离在旁,他虽觉她应可堪信任,却也不敢放开手脚修炼,暴露自身,不免有些百无聊赖。
坐了一会儿,他感觉身边没有动静,微微转眼,发现苏离正闭目养神。
侧面看去,苏离鼻子挺翘,肤如白玉,侧脸仍如神女雕塑般精致,但不像正面看起来那样凌厉,少了三分冷艳,多了两分柔媚。
“苏真人其实极美,不过很难有人能欣赏吧……”
陈长青看得略略走神,突然发现苏离眼睛已经睁开,盯着自己。
船舱一片沉默。
“有事?”
苏离淡淡问道。
“……有个问题想请教真人。”
陈长青尴尬得脚趾都要把船舱抠得漏风,还好突然灵机一动,拿出一個术法问题,装作想要请教而又纠结的样子。
苏离听了他的问题,略略讲解了一番。
陈长青本来是随口提问,结果听了之后却感大有收获,一下真来了兴趣。
他又提了几个修炼难题,苏离也一一解答,让陈长青直有茅塞顿开之感。
苏离虽然是剑修,对术法没有精研,但以她修为见识,高屋建瓴之下指点几句,自然足以解决筑基期的大多数疑难。
陈长青听得连连点头,心中觉得金丹当面指点,真是收获匪浅:
“苏真人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际上脾气耐性都好,简直是平易近人了……”
他问了这么多问题,苏离也没一点不耐之色,问什么答什么。联想几次接触,他发现苏离其实算得上好脾气。
当然,关于这一点,云风或者其他青阳门真人,可能不大同意。
苏离见陈长青终于安静下来,闭目冥思,眼神微微闪烁:
“若是梦寒,决计没有这么多问题……”
“罢了,他救过我……”
回想起在金娥山,自己伏在他的背上,迷糊间跟着他杀出重围,甚至见他以弱胜强,居然击败了胜过他许多的粉鸢,至今仍觉得不解。
但重伤之际,眼见那个坚定的背影血透重衣,屡屡战胜强敌,创造奇迹,恍惚间给她的安全与可靠之感,让她几乎误以为那是另一个人。
她这一生到现在,只被两个人负于背后过。
微微叹息一声,苏离望向船舱之外,望向了西边,眼神逐渐锐利。
……
冀州西部,一处丘陵连绵之地。
山丘之间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河水灵秀,丝丝灵气蕴含其中,显然是一条灵脉蕴出的河流。
然而这条灵气河流之上,此时竟漂浮着许多尸体,将一条大好水脉染成了红色。
尸体多半都穿着黑红色的制式服装,看样子皆是血月教弟子;小部分则身着白底蓝纹的剑士服,若对剑州稍有了解者,便知道这是剑州最大宗门、太一剑道弟子的服饰。
此时不少身着剑士服的弟子正在河岸边,打捞遗体,救治伤者,面含悲戚。虽然刚经过一场大胜,但血月教抵抗之激烈,他们损伤之惨重,让人高兴不起来。
一名身着白衣、丰神朗俊的青年在场间缓步走着,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
青年清俊非凡,直如天人,背负一柄长剑,更增三分英气。他所过之处,其余弟子皆是认真行礼、面露崇敬之色。
看着门人的损失,他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
旁边一名侍女低声道:
“少主,此次还好咱们及时赶到,不然结果难料。您已做到最好,还请不必介怀。”
青年缓缓点头,道:
“没想到血月教竟如此重视这里,还好我心血来潮,有所感应。”
另一名侍女娇声道:
“少主突破到筑基后期,剑心通明,直指金丹,这些魑魅魍魉的阴谋诡计,皆可一剑扫除!”
青年笑了一下,摸了摸那侍女的头:
“就你会拍马屁。”
“人家可都是发自内心的!”
那侍女眼睛眯起,娇滴滴道。
青年带着两名侍女,顺着河水往下巡视,然后在一处分叉,略略站定。
他眼睛看向支流转入的峡谷,微微一笑,缓步走入了这处山涧。
走没多远,转过一处山脚,前方的溪涧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少女。
少女身着简单的白色裙装,此时正赤着一双耀眼的雪白脚丫,在溪水里的石头间跳跃玩耍,看起来天真烂漫,如同山间小鸟。
她将裙摆提起以免打湿,露出整节纤细白嫩的小腿,这一幕明明看起来纯洁无瑕,却又十分勾人心魄。
两名侍女见了这一幕,眼睛发直,愣愣出神;青年则微微带笑,眼神清明,只是手缓缓伸向背后的剑柄。
少女忽而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轻轻一笑:
“几位,看什么呢?人家这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