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造出了十多门迫击炮，青铜冶炼和铸造的工艺已经成熟，加班加点的话，二十天时间应该能够再增加很多。”

“但在射击精度上，依然不能令人满意。空心铁弹的制造也比较复杂，后面的生产制造暂时停止，这十多门就算是试验品吧！”

“如果给我半年以上的时间，兴许能研制出炸药，比如硝化棉、硝酸甘油。但要形成工业化的大量生产，却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任务。”

黄立早已知道实验室制取，与现实大规模应用的差距。

没有相当数量的技术工人，没有工业体系，小作坊的生产制造，根本满足不了庞大军队的作战需要。

所以，他也没有急于发挥自己的专业知识，建起实验室，穿上白大褂，拿着试管烧瓶做实验。何况，连实验器具都没有呢！

“只能在现在的技术水平上不断地革新进步，最后才能达到新的科技高度。与其费力地创造科技上的飞跃，不如多搞些白糖，让清军尝尝大伊万的厉害。”

黄立提起笔，在迫击炮和弹药的生产上，重重描了一笔。

大号火箭基本停产了，只生产五六百米和一二百米射程的两种，就能够满足作战需求。

鉴于出击湖广也属于轻装作战，黄立决定还是以火箭炮为主。

大号火箭弹的库存还有数百枝；中小型的火箭全力生产制造，出征时能达到三千枝以上。

轻便易携，发射速度还快，火箭炮的这些优点，还是火炮难以超越的。

而且，改进了铁壳和稳定螺旋板，并且使用管状带瞄准器的发射架后，火箭的精度也有了大幅提升。

“其实，出击湖广的作战中，除了水师，陆军能用到火箭炮的时候并不算多。如果与禁旅八旗遭遇，倒是能让他们尝尝滋味。”

黄立思虑已定，出击湖广主要使用火箭炮，并带上十几门迫击炮作试验。

不走寻常路，不按套路出牌，每次与清军作战，都有意外和惊喜，也都能够出奇制胜。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够维持多久？”黄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微微出神。

其实，他计算过。只要一两年的稳定发展，明军就会大变样，能让清军更真切地感觉到“时代变了”。

但现实的紧迫，使得一战接一战，才能够维持生存。

清廷显然不会给他太多的喘息时间，数个月，甚至是半年，都似乎是种奢望。

什么社会改革，什么机构重新架设，什么法律的修改完善，都不得不延后进行而让位于战争。不战就不能发展壮大，甚至是难以维持。

“真想消停下来，好好地放松一下呀！”黄立感觉到心累，可前途却依然是严峻且莫测，容不得他懈怠。

远处，洪元其引着几个人正向这边走来。黄立无奈地苦笑，又不得闲了。

时间不大，洪元其便入内禀报，石柱土司马万年、容美土司田沛霖、桑植土司向鼎、酉阳土司冉奇镳、永顺土司彭弘澍前来拜见。

黄立嘿然冷笑，思虑一番后，命洪元其带这五位最大的土家族土司入内。

形势比人强，要土司始终效忠于某個王朝是不现实的。否则，土司也不能长久传承，能够延续数百年。

即便是石柱土司曾出过秦良玉这样的巾帼英雄，其孙马万年见明朝大势已去，也不得不于永历十年（顺治十三年）归附清朝。

所以，黄立并不打算处置这四位已经归顺清廷的土司。只要不与明军为敌，他也不会轻动刀兵。

但明军连战连捷，并立足川东，发展势头很猛，却不得不引起几大土司的戒惧和惶恐。

再加上黄立派人送出书札，与拉拢贵州土司是一样的条件。在现实的威胁和利益面前，这五家土司不得不表示恭顺，前来拜见，也想探探形势。

黄立早已料到会有土司前来，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以及给他们指出的明路。

只要他们上道，明军不用发动作战，就能增加数千兵员，且能让土司们继续在明清之间骑墙。

………………

兴山县，黄龙山。

清军的大本营便设在此地，随着长期围困战略的实施，木城越建越多，对茅麓山的封锁也基本完成，而明军却毫无动静，倒让穆里玛等人轻松下来。

“看来，贼寇已无打破围困之计，只能是坐以待毙了。”穆里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甘陕绿营提督王一正和湖广提督胡茂祯。

胡茂祯赶忙附和道：“大将军的谋划直击贼寇要害，用不了多久，贼寇就会粮尽，不战自亡。”

王一正用力点头，也对穆里玛的判断表示赞同，

正在此时，图海脸色阴沉，拿着一份文书匆匆进屋，看了看屋内的三人，不禁犹豫了一下。

半晌，图海还是开口说道：“朝廷发来急报，川东贼寇突然发动，于广元地区展开战斗。西安将军傅喀禅率军迎战，不幸以身殉国……”

突如其来的噩耗，将穆里玛、王一正和胡茂祯刺激得目瞪口呆，思维一片混乱。

图海暗自叹了口气，补充道：“朝廷问询，几时能剿灭贼寇？如果迁延时日，是否能先攻川东，最后再扫灭兴山贼寇。”

如果穆里玛没有辅政大臣鳌拜这个哥哥，如果清廷认为先攻川东的计划可行，就会直接下旨，而不是问询前线将领。

显然，这两个因素都决定了更改作战计划，撤围兴山，转攻川东，并不可行。

穆里玛思考半晌，摇头道：“从哪个方向进攻川东，要调动多少人马？即便从茅麓山撤围，打过三峡攻川东，也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全军撤围的话，穆里玛手中的兵力也就六万左右。关键是水师，能够保证军队安全通过三峡吗？

何况，即便撤围，也必须留守相当的人马，防备茅麓山的明军窜出来捣乱。湖广的地方守卫很空虚，穆里玛等人的心里岂能不清楚？

这样一来，能够进攻川东的兵力就更少了。如果没有其它方向友军的配合，难以成事。

图海微皱眉头，说道：“朝廷对此都没有具体的安排，只是在抽调甘陕绿营，加强嘉陵江上游的守卫。汉中也显得空虚，要增加兵力。”

明军行动的目的并不在于攻城拔寨，主要是掠夺船只粮食和人口。如果趁胜进攻的话，汉中也难以幸免。

几个人心中都很清楚，广元的八旗兵和绿营兵被彻底击败后，后方的空虚完全暴露，朝廷只能紧急布置，却不能马上调兵回击。

穆里玛垂下眼帘，沉声说道：“朝令夕改，顾此失彼。对茅麓山的围困已经形成，不可半途而废，使贼势复炽。川东贼寇也是一样，都是要剿灭的，也不用分早晚。”

图海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要继续坚持围攻茅麓山的贼寇，就不得不防川东贼寇赶来救援。湖广水师还是单薄了些，某认为可再调派洞庭湖水师前来助战。”

对于明军水师现在的战力，穆里玛、图海等人并不清楚。

为了拦截明军顺江而下，除了湖广水师控扼江面外，还在西陵峡的香溪口两岸设置了火炮阵地。

即便如此，川东明军的再次大胜，依然令穆里玛、图海感到了忌惮，要增强水师力量，防备明军冲出三峡。

“请朝廷下旨，命平西王兵出云贵，进攻川东。”穆里玛沉声道：“这是目前能够最快调动的人马。趁着川东贼寇立足未稳，一举歼灭之。”

图海点头应承，脸上却露出几分苦笑。

朝廷难道想不到平西王的部队是离得最近的，也是实力最强的？

从贵州走遵义入川，到达重庆也不算是太远。还可以走建昌，从云南直接出兵进逼。

可在通报中却未提及此事，显然是有内情。

要调动吴三桂的人马，不是一道圣旨就行的。私下里的书信商议是难免，与吴三桂讨价还价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计议已定，一直没插言说话的胡茂祯和王一正起身告退。既然还是要围困茅麓山，他们就继续布署兵力、加强封锁。

走出大帐，离得远了，胡茂祯才叹息道：“没想到川东贼寇如此凶悍，夷陵、巫山、重庆、广元，竟是越剿越势大。”

王一正也是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如果不能速速剿灭，恐会势大难制。可现在，一时半会却也无法调动大军。平西王那边，我估计不会很快出兵。”

胡茂祯摇了摇头，说道：“朝廷怕是不肯把四川也给了平西王吧？”

王一正苦笑颌首，深以为然。利益给得不够，吴三桂精得象猴儿，怎肯白白出力？

“伪太子的传言是愈来愈厉害，只怕人心不靖，再掀乱潮。”

胡茂祯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层峦叠障，不无忧虑地说道：“长围茅麓山，真是无奈之举啊！”

王一正轻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有如骑虎，实在是进退两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