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左右，也就是卯时，胡茂祯在睡梦中被亲兵叫醒，已经听到了隐约的喊杀之声。

“大人，大人。”亲兵焦急地报告道：“贼寇发动袭击，很多木城已被攻破……”

胡茂祯腾地从床上跳起，惊骇道：“怎么会这么快？”

“据报，敌人使用了火攻。”亲兵赶忙为他披甲戴盔，简单地介绍道：“预备队已经赶去增援，但木城被攻破得太快，恐怕来不及了。”

胡茂祯匆匆出了营帐，纵身上马，在亲兵的护卫下，赶往前方察看战况。

夜色中，相距数里不等的十几座木城正在熊熊燃烧，形同一支支巨大的火炬在延绵。

在火光的照耀下，达成突破的明军正在和清军的援兵展开厮杀，并占据了上风。

木城如同城池一般，不仅是坚守阻碍的作用，还是预警，并能为后援人马争取到时间。

但在火箭炮的猛烈轰击下，准备充分的明军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突破了排桩和壕沟，近乎全歼了木城守军，并趁胜进攻匆忙赶来的清军援兵。

突破点众多，十几座木城被摧毁，也使得清军的后备人马措手不及，四下增援，顾此失彼。

胡茂祯策马登上高处，瞭望战况后，迅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不是敌人在宽大正面的突破进攻，而是有重点的打击消灭。

明军利用内线的优势，在少数突破点投入了重兵，其它地方的突破，只是牵制和佯动而已。

但清军的围困却相当于分兵，不能集中兵力的话，这般平摊式的增援，只是给敌人送人头。

胡茂祯倒不担心敌人就此冲出来，拖家带口的能跑到哪去？

况且，之所以围困，不就是因为明军采取刺猥收缩、倚坚防守的策略，使清军难以下口嘛？

把敌人引出来，再围而歼之，岂不是最好的取胜之道？

但胡茂祯发现，随着己军的撤退，敌人也没有穷追，反倒是也开始从容退却，又回到了险峻莫测的深山老林里。

“好狡滑呀！”胡茂祯眯了下眼睛，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看似严密坚固的封锁，其实并不堪一击。明军之所以收缩不动，反倒是在消耗己军的体力和意志，再趁机攻袭。

“原来我们在贼寇眼中，皆是跳梁小丑。什么长期围困，待粮尽而贼寇自灭，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把数万大军牵制于茅麓山这方圆百里，敌人在川东立稳根据，壮大水师，出击湖广亦是蓄谋已久之举。可惜，我等皆蒙在鼓中而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胡茂祯终于想明白了，冷汗也下来了。形势比想象的更加严峻，明军出击湖广，显然并不是要解茅麓山的围困那么简单。

防卫虚弱的湖广地方，已经完全暴露在明军的兵锋之下。很多县城，恐怕都不用明军攻打，几十上百号乱民闻风而起，就能占领县衙。

人心躁动，怀恨已久，胡茂祯从运粮的民伕那里，也能够看出迹象。没有外部因素，老百姓只能咬牙苦忍。但一粒火星，也能引爆积怨已久的仇恨。

而且，既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行动，便能轻松击败湖广水师和洞庭湖水师，便能直取武昌，造成湖广震动。

“完了，完蛋了。”胡茂祯的目光有些呆滞，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明军攻不下坚城武昌，就算攻下来，也没人举报指认他的家眷了。

撤军回营，消息也不断传来，明军的攻袭不仅是在湖广清军的防守区域，甘陕绿营和河南绿营的防区也遭到了沉重打击。

一座木城五百兵，在方圆百里的围困线上，敌人摧毁了二十余座，还重点打击了数支仓促赶去的清军的援兵，使得清军的损失超过了六千。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尽快撤围才是正解。”

胡茂祯和王一正都意识到太长的围困线，分兵守卫封锁，已经成了弱点。明军可以不断攻袭，蚂蚁啃大象般地消耗己军实力。

既然已经决定撤围，还是尽快行动为好。穆里玛和图海接到汇报，只得加快了撤军的步伐，按照制定好的计划，退往远安。

………………

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流而下，过夷陵、荆州、岳阳而不停，直向武昌疾驰而去。

船上已经张挂起清军的旗帜，尽管逃跑的清军水师可能会提前赶到武昌预警，但黄立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一举攻袭破城。

战斗舰队还在更前面持续追杀，不断有清军水师的船只丧失意志，降帆靠岸，或是逃到陆地，或是举手投降。

有一部分清军水师窜入了洞庭湖，明军水师也不穷追，只留给另一路人马收拾残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武昌前进。

“就凭虚弱的守军，或许用不上坑道爆破，直接进攻就能攻破城门。”

黄立认为时间很紧，若是每座城池都用爆破的话，就算挖掘坑道没有太大的阻碍，也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荆国公王光兴对此表示赞同，“守军既少，战力又低弱，面对我大军攻城，应该是没有多强的抵抗意志。”

“且试一下，如果不行，再用坑道爆破。”黄立看着地图，说道：“夷陵若不能强攻而下，恐怕就没时间再改战术了。荆州的时间稍微宽裕，不知我军能否顺利破城。”

其实，沿江城池未必要全部攻克，明军本来也没有长期占领的打算。

批亢捣虚，要的就是个速度，以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影响，攻掠更广大的区域。

而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塔天宝、马腾云这一路，不管荆州能否攻下，都是要转攻长江南岸的岳阳，并进入洞庭湖，攻打周边的城池，包括长沙。

靖国公袁宗第所部则在攻打荆州后，赶来与黄立所部会合，形成足以抗衡禁旅八旗的力量。

如果能打掉禁旅八旗，便基本上没有了顾虑，可以纵横湖广，随心所欲。同时，这也是对湖广各地清军的震慑，使其丧失抵抗之心。

既要人口物资，又要寻机重创或歼灭禁旅八旗。黄立的胃口很大，是既要钱，又要命。

“如果不是要援助水西，或许还能够耀武南京城，造成天下轰动的惊人效果。”

黄立扬起头，迎着江风，坚定的目光投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