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天宝率另一部人马退回洞庭湖，向西攻取常德等地后，回师岳阳驻防，并向武昌派出一营援兵，同时利用船只开始向川东转运人口物资。

而早在塔天宝所部攻克岳阳，在洞庭湖追杀清军残余水师时，袁宗第所部已经赶到武昌，与黄立所部会合。

兵势大振后，黄立一边分出少量人马四掠，一边集中主力，由武昌向西开进，作迎战禁旅八旗的准备。

此时，已经探明消息，禁旅八旗和湖广绿营走夷陵、荆州、安陆府（潜江）、沔阳洲（仙桃）这条路，直奔武昌而来。

将近千里的路程，禁旅八旗在七八天的时间赶到，已经是相当快的行军速度了。

要知道，虽然是骑兵，长途行军也并不会比步兵快很多，这曾经让黄立感到挺奇怪。

道理很简单，毕竟不能始终骑着马跑，会损失马力。通常是骑行一段路，再步行一段路，以恢复马力。

而身体健康的人在耐力上会超过战马，路程越远，表现得越是明显。当然，这是在没有太多负重的情况下。

如果是短途的奔袭，不惜马力的奔跑，也不准备使用马匹作战的情况下，可以达到一天两百里左右。

所以，军情紧急的情况下，骑兵长途行进的速度会保持在一天七八十里或一百五十里这个区间。

“看来，东虏也知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的道理。”荆国公王光兴看过最新的情报，不由得发出感慨，“敌不是疲惫之师，此战不太好打呀！”

黄立笑了笑，说道：“穆里玛和图海虽然还算谨慎，可也与湖广绿营拉开了一天多的路程，这就是机会。”

“殿下要在一天内击败八旗兵？”王光兴有些惊诧地望着黄立，满脸的不可思议。

黄立笑了笑，说道：“本来还没有把握，可来到这沔阳，却颇有信心。荆国公且看我布置，说不定还能全歼这支禁旅八旗呢！”

王光兴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胡乱点头，准备好好见识一下。

“一天多的时间，足够挖好大坑，请八旗兵自己跳进来了。”黄立迅速召来各部军官，进行了一番布署。

荆国公王光兴对这些布署感到奇怪和迷惑，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埋在心里。

此次迎战禁旅八旗，黄立带来了六营人马，还有千多的骑兵，近两万的兵力，可谓是雄厚，也给足了八旗兵面子。

可这面子，禁旅八旗绝对是承受不起。要用惨败，甚至是全军覆没来接着。

……………

长长的马队，奔驰在官道上，尘灰飞扬，如同一条土龙在滚滚向前。

穆里玛脸色阴沉，虽然不催战马，却时不时地用马鞭抽打着马靴，显示着心中的焦躁和忿懑。

一万禁旅八旗千里迢迢来到湖广，非但没有取得任何的战绩，反倒是损失了三成。

长期围困茅麓山，更是以失败告终。同时，更给川东明军发展壮大的时间，并一举杀入湖广腹地。

从头到尾，穆里玛感觉自己都在被戏耍。如同小丑一般，还不自知。

哨探从前方奔来，图海主动迎了上去，听取了禀报后，又回到穆里玛身旁。

“再有二十余里便是沔阳，未时前后便能赶到。”图海说道：“前方已经出现了明军哨探，估计沔阳城已落入敌手。”

穆里玛“嗯”了一声，思索半晌，开口说道：“如果沔阳已失，便先至沔阳城下安营扎寨，等待湖广绿营赶到再进攻。”

攻城需要器械，禁旅八旗却没有。况且，穆里玛也不想在攻坚时消耗八旗兵将的生命。

图海笑了笑，故意轻松地说道：“只怕敌人不敢来战，既然敢兵出沔阳，倒不枉我军长途跋涉。”

穆里玛挤出难看的笑容，纯是礼貌性的回应。但在心里，却稍微松了口气。

不怕打仗，只怕明军利用舟船之利，避而不战。堂堂正正的阵战，禁旅八旗能击败数倍之敌，穆里玛对此还有着很强的信心。

武昌已经失守，湖广腹地也遭到了明军的抢掠，穆里玛知道这多少有着自己的责任。

如果不是要继续围攻茅麓山，湖广的守备兵力不会如此虚弱，在明军纵横攻掠下，不堪一击。

现在，穆里玛只想打个胜仗，有所斩获，再把责任推给湖广水师的无能。

哨探又赶回报告，明军哨骑已经逃离，不敢交战。

“在骑射上，我八旗勇士无人能敌。”穆里玛心里有些振奋，对战胜当面的明军更有信心。

又前进了十几里，穆里玛命令放慢了行进速度，开始积蓄马力，准备应对突发的作战。

这时，哨骑再次来报，沔阳城城门大开，敌人似乎已弃城而退。

穆里玛的心又紧张了起来，赶忙又下令加快速度，唯恐敌人逃之夭夭，欲战不能。

眼见沔阳城在望，哨探最后一次来报，敌人未守城池，反倒是在城东数里安营扎寨。

穆里玛和图海相视一眼，都感到十分迷惑。这是什么用兵之道，有城不守，跑城外住帐篷，有病吧？

“城内恐有陷阱，需要小心谨慎。”图海赶忙提醒道。

穆里玛冷笑一声，说道：“当某没读过兵书嘛，诸葛亮火烧新野，某还是知道的。”

图海愣了一下，觉得《三国演义》好象称不上兵书，可也没出口争辩。你说是就是，眼前的情形倒也挺相似的。

不管怎么样，空城就在眼前，没道理不进去看看。

图海派出数個小队，由西门而入，命令他们仔细检查，特别是看看房顶、角落是否有硫磺焰硝火油等易燃之物。

穆里玛率兵围着城池转了一圈，眼见城门外都挖出环形壕沟，深有丈许，宽有两丈，象是在封堵城门，又象是在拒敌于外。

城外有些地方，也是被挖得坑坑洼洼，象是在修什么工事，却不知何故，半途而废。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入城小队纷纷来报。城内空无一人，百姓都被强行迁离，房屋建筑依旧，毫无人为放火的准备和迹象。

“敌人原是想守城，挖掘了工事，却不知何故，退出了城池。”穆里玛和图海差不多得出相同的结论，可还是不放心。

留下一千人马在城中，穆里玛和图海率军继续前行，在城东四五里，终于见到了明军的营寨。

营寨当路而建，营寨前有数道壕沟、鹿砦，可以看到壕沟后面的炮垒，以及露出的黑洞洞的炮口。

“营寨严整，防御严密，敌人兵力看起来不少，还在我军之上。”图海瞭望着营寨的数量，以及招展的旌旗，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穆里玛微微颌首，思索半晌，脸上渐渐露出恍然之色，随后又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大人，您……”图海有些迷惑，看着穆里玛。

穆里玛哈哈一笑，说道：“这明军将领倒也是读过兵书的，知道草包马谡不听诸葛亮之言，不在当道下寨，以致有街亭之败。”

又是《三国演义》吗，你不是靠着熟读三国来指挥打仗吧？图海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依旧望着穆里玛，等着他继续解说。

穆里玛心中得意，缓缓说道：“向导已经讲过，沔阳南临东荆河，北依排湖，前往武昌的官道只有这么一条。”

“敌人本想守城，却又想到我军可能绕城而过。既怯于出城迎战，敌人便只有在官道安营，阻碍我军一途。”

图海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刮目相看了。

别说，这和三国演义真扯得上，敌人当道下寨，也确实堵得严实，比守城似乎要好。

“大人熟读兵书，末将佩服。”图海拱了拱手，笑道：“既是如此，我军只等湖广绿营赶到，便可大举进攻，击败敌人。”

穆里玛点了点头，脸上已满是自信。

敌人这点伎俩，怎瞒得过本将军的火眼金睛。跟我玩儿三国，呸！我听了八遍，拿个小木块，都能去说书赚钱啦！

正在此时，明军的火炮响了起来，轰隆轰隆，一颗颗炮弹砸了过来，可加上弹跳，也没打着八旗兵。

穆里玛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面露鄙夷之色，笑道：“看把敌人吓得，见我八旗威容，要放炮壮胆呢！”

图海见明军火炮甚多，也打消了进攻的心思。

八旗兵的命金贵，已经损失了不少，再不能轻易动用。这种冒着炮矢进攻的活儿，还是交给湖广绿营更合适。

营寨中，黄立站在高处，瞭望着禁旅八旗缓缓后退，从容不迫地退往沔阳，不禁露出了冷笑。

“读没读过三国不要紧，我这计策根本不是你们能够想到的。不知道坑道爆破的厉害，有城不进去休息，傻子才会如此。”

“况且，城内也根本没有引火烧城的布置，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空城。”

荆国公王光兴此时才知晓了黄立的全部计划，看着八旗兵退去，不禁嘿然而笑，说道：“殿下此计极为高明，对人心的准确把握，令人钦佩。”

黄立笑了笑，说道：“想敌之所想，我称之为舍身处地、换位思考。屡次获胜，皆赖此术。”

王光兴连连点头，把这个“舍身处地、换位思考”的秘术，牢牢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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