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朝成化年间，汉水改道，从汉口汇入长江。从此，汉口也逐渐崛起，成为新贵。

由汉口东去可直抵江南吴越，南行可入洞庭、连潇湘，扬帆西去，可经三峡入蜀，又可北上通达中原，成为了长江中游的最大水运枢纽。

汉口也因此就跻身一线城市，汉口人甚至认为自己才是是天下第一。

“今之盛甲于天下矣。夫汉镇非都会、非郡邑，而人烟数十里，行户数千家，典铺数十座，船舶数千万，九州诸大名镇皆有让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武汉三镇的繁华和富庶，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

作为武昌城内数得上的盐商，张有智这些日子以来，是相当地郁闷。没办法，四川不缺盐，除了明军就地食用的，根本不需大量采购。

“连卖臭干子的都门庭若市，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张有智看完冷冷清清的店铺，摇头叹息，无奈地回到了铺后的宅院。

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下人通传，明军派人前来拜访。

张有智哪敢怠慢，赶忙迎出来，恭恭敬敬地把王加禄请了进来，命人奉茶侍候。

明军占着武昌城，那就是天老爷。别看军纪好，可都是带着刀子的，谁敢保证不发飚啊？

王加禄也不废话，拿出一沓借条，微笑着说明来意。

“这，定王殿下要借军资？”张有智看着借条上的红色大印，有些愣怔。

封建朝廷，要商民出钱报效，叫做捐输。不存在还钱一说，往往会给空头官衔，或是其它的荣誉象征，以示酬答输诚。

明明可以抢的，人家却客客气气地来借，还打借条，这就是给你脸呀！

“张先生不看好三太子殿下，不看好反清复明的大业？以为殿下会赖账不还？”王加禄看张有智犹豫，不禁沉下脸，大帽子不客气地扣了上去。

暴击三连立刻让张有智大惊失色，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赶忙申辨道：“不是，不是，草民岂敢有此念头。”

说着，他便求恳地看向王加禄，试探着说道：“草民也非豪富，捐输五千两……”

“五千两——”王加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真有钱。

张有智吓了一跳，以为王加禄在发火，赶忙加钱，改口道：“一，不，两万两。为了报效殿下，为了复明大业，草民毁家纾难，在所不辞。”

王加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缓醒过来，深感羞愧。

没经验呀，明明能借两万两，甚至更多，却被五千两所震惊。太小家子气啦，没敲，嗯，借到更多的银子，愧对殿下信任。

“收好了，这是会还的。”王加禄数出借条，转身出去，边走边说道：“我们就在铺里等着，快点拿银子过来。”

张有智作揖打躬地送走王加禄，苦着脸把借条收好藏起，招呼家人去取窖银。这玩艺儿要被官府发现，少不得一个通匪抄家的罪名。

世事难料，张有智等豪富现在捏着鼻子借出银子，也没指望还，权当赞助三太子的复明大业，却万万不会想到是因祸得福。

十几年后，这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盖有定王大印的欠条，在市面上已经是寥寥无几，万金也难购到。

因为明军日后虽然也发行了借条，从商民手中借钱，但却改用了政务衙门的印章。

而这批欠条，不仅有定王大印，还有三太子亲书的阿拉伯数字：“1，2，3，4，5，6，7……”。

在战乱中有损毁丢失的，有自己偷着烧掉的，且明军随后还偿还收回了不少，民间所存的也就不到百张，可谓是珍稀至极，极具收藏价值和升值空间。

彼时，须发灰白的张有智在祠堂祭祖，对着下面的子孙和族人拿出秘藏的欠条，骄傲地昂着头，朗声道：“这是万岁潜龙时借钱灭虏，我毁家纾难，倾尽家财……”

张有智的小孙子在下面跪着，吸溜着鼻涕，牢牢记住“皇帝赖账，借钱不还”。心中坚定信念：等我长大，拿着欠条到紫禁城去要。”

几十年后，张有智在弥留之际，看着下面哭得伤心，却又目光咄咄的五个儿子，可手中只剩下了三张借条。

“为什么不多借点，为什么在家境艰难时卖出去，为什么不留给儿子一人一张，作为传家宝，传承百世？”张有智悔恨交加，死不瞑目。

黄立也万万想不到，上百年之后，还会有人时不时地拿出珍藏的发黄借条，炫耀着：“世祖皇帝欠俺家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此时，黄立正享用着亲卫们奉上的武昌美食，在心里作着品评。

“嗯，武昌鱼没有红油辣椒，差评！”

“臭干子，没有秘制辣椒酱，差评！”

“鸭脖，有点甜，不麻不辣，差评！”

唉，不知道我的辣椒和土豆怎么样了，那两個丫头别给种死了。

正在勉强下咽，惦记着兴山的土豆和辣椒时，亲兵来报，王加禄在外候见。

“这么快？”黄立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借不到钱，灰溜溜地回来告状，要调兵去抢吧？”

时间不大，王加禄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殿下，末将已完成借银工作，二十万两银子已经拉来，就在院中。”

哦，如此干练，是要对你刮目相看呢，还是你拿刀架人脖子上了？

“殿下，末将以为欠条太少，城中诸多富户还未拜访。还有汉阳、汉口，末将也打算走一走，总要给商民们报效的机会。”王加禄强掩内心激动，躬身请命。

黄立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想挠头，犹豫着问道：“没用强逼的手段吧？”

“末将岂敢损殿下仁义之名？”王加禄连忙解释道：“商民听说是借钱灭虏，无不踊跃，甚至有毁家纾难者，末将只好婉拒，颇费了不少唇舌。”

真的，假的？我咋没看到王师一来，箪食壶浆的热烈场面呢？反倒是关门闭户，躲避兵祸。

黄立想了想，决定不纠结这个，只要复明大业成了，还会赖账不成？

风险投资懂不懂，没准你们坚持持股不动摇，赚大发了呢！再说了，这可是创业板，独角兽，蝎子粑粑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