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觉得还能借到多少?”黄立见钱眼开,决定增发股份。
王加禄路上便想好了,说道:“再加八十万,凑足百万两如何?殿下若是想多借,末将觉得也无妨。反正写欠条不费劲,借不到就留着,到下一城池再试试。”
黄立张开的嘴半晌没合拢,这不是增发,这是要大发呀!民间竟沉淀着如此多的财富,真是令人吃惊啊!
咬了咬牙,黄立再次召集文书,会写字的亲兵也叫来,开始手写钞票。
没错,借条就是钱,一张一千,十张一万,百张十万,得搞它八百张啊?!
在王加禄的建议下,为了省事,一万面额的借条也搞出三四十张,大大减少了工作量。
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黄立苦着脸写编号。
从一写到一百,再从一写到一百,这回数字下面加个顿号,下一批加个逗号,再下一批加句号,还就不信了。
袁东宝抓着定王大印,王世德拿着借条。咣咣咣,两人配合默契,盖得欢实。心中更是欢喜:又有钱啦,又能打着改善伙食的借口,买好吃的啦!
“鲜卤鸭肠、鸭舌、鸭翅、鸭胗,三鲜豆皮、牛肉面,牛肉饼、汉味汤包……”
黄立很嫌弃地翻了翻眼睛,盖印就盖印,怎么口水都快流出来啦!
“唉,装聋作哑,真虚伪。就是笨想,也知道商民并不愿意借钱,还毁家纾难呢,清军下江南,那些义士都杀得七七八八了吧?”
“不行,这次回去让政务衙门印借条,盖他们的印。堂堂三太子殿下,虽然我说了不是,可也得要点脸吧!”
“为了对得起这些热情踊跃的投资者,我要奋斗,努力地回报股东。每张借条都不是废纸,你们可收好了哇!”
黄立累得手腕子都疼,仿佛又回到了小学罚写作业的时候。但为了银子,他痛并快乐着。
……………
水西。
游说、宣传的效果越来越好,土司们对川东明军的态度越来越暖昧。
开始还是少量人员的来往,这次一下子来了两百多人,由安坤派人沿途秘密接送,安全抵达。
这两百多人马,带来了百枝抬枪,以及三百枚改进的火箭炮。
见识了抬枪的威力后,刘享和皮熊大喜过望,立刻装备部队,并把部队扩编到两千余人。
“有风声传来,我军正纵横湖广,连长沙都打下来了。”皮熊的精神头儿比以前更足,全不象八十多岁的老人,“殿下之神勇,更胜太祖。”
刘享笑着点头,说道:“殿下用兵如神,出击湖广又是准备充分,纵横无敌也不意外。”
停顿了一下,他便岔开话题,说道:“四方联络又有效果,除安重圣外,土司罗大顺、郎岱土司陇安藩,都已表示与水西共进退。其他土司虽处观望,但能看出,心志已经动摇。”
安重圣是安坤的外甥,郎岱土司陇安藩又是安重圣的妻兄。安坤正妻禄天香的娘家是乌蒙土司,听说也颇为心动,在秘密准备着。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安坤的忍辱负重,取得很好的效果。只要吴三桂动手,各家土司便会相信传言,人人自危。弄不好,便要出手。
特别是彝人的各家土司,因为吴三桂对水西采取的是屠杀政策,“凡经过处步步肃清,焚其村寨,掠掳烧杀”,激起各家土司的愤怒,也是可以预料的。
皮熊颌首道:“现在看来,形势不错。到时候,只要殿下能出兵助战,大事可成。”
刘享却并没有这么乐观,笑了笑,说道:“出兵是肯定的,殿下向来言出必行。此番出击湖广,对吴三桂也有一定影响。至少,湖广转运云贵的粮饷,怕是要中断了。”
打烂湖广,不仅是转输云贵的粮饷受到影响,连清廷的财赋也要减少很多。
比如清朝初期时的漕运,由八個省承担大约四百万石的漕粮,分别是浙江、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山东、河南。
湖广开始只承担了二十五万石的数量,只占其中的十六分之一。江南地区则占了一多半,南直隶和江浙承担的最多。
但从明朝中后期开始,由于江苏、浙江一带城镇化很明显,人口密集,经济也越发繁荣,土地越来越多地被种植经济作物。
比如植桑养蚕,比如种植棉花等等,使得粮食产量不断降低。
从“苏常熟,天下足”,到“湖广熟,天下足”,是逐渐过渡的。湖广成为全国的粮食供应基地,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就的。
随着江浙“本地所产米谷,不足供食用”,“浙江及江南苏松等府地窄人稠,即在丰收之年,亦即仰食于湖广”。
湖广往外省划拨粮食的力度也是越来越大,宣德四年,“复支运法,乃令江西、湖广、浙江民运粮二百二十万石于淮安仓”。
到了康熙年间的中期,湖南、湖北每年调拨的“湘米”更是达到了五百万石左右。
可见,江浙的繁华富庶,离不开湖广农民的勤奋耕作。
在后世,有“粮经矛盾”的理论。其中之一,就是光种粮食收入低,很辛苦;改种经济作物,能致富,可就要为吃饱肚子多想办法。
所以,在黄立看来,打烂湖广可能会起到连锁反应,也就是减少财赋,增加清廷的财政负担。
一年来这么一回,没有粮食,江浙的经济繁荣就难以维持。甚至,可以掐准时间,破坏漕运,使清廷面临更大的压力。
当然,现在还看不到出击湖广所造成的更深远的影响。刘享和皮熊也只看到了振奋人心,重挽永历死后的抗清颓势。
“如果不是要相助水西起事,殿下或许能打出更大的声势。”在旁边乖巧添茶的张瑶儿温婉地开口说道:“水师那么厉害,打到南京也不是问题吧?”
刘享扭头看着张瑶儿,眨巴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点头道:“殿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他不想让清军太过警惕,以增加下次出击湖广的难度。”
张瑶儿微抿起嘴角,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下终于是说着了一回。看来,只要是说殿下的好话,这家伙才不会生气。”
皮熊微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水西牵绊了殿下。”
刘享沉吟了一下,说道:“黔阳王也不必纠结,殿下虽未料到要援助水西,但对吴三桂却是极为警惕。有削弱其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殿下很重视吴三桂?”皮熊想了想,觉得并不意外,颌首道:“云贵是四川的直接威胁,吴三桂实力强横,确实不可小觑。”
刘享把目光投向南方,微眯了下眼睛,轻声说道:“现在只看能拖到几时,能不能给殿下回师整军的时间了。”
……………
昆明。
五华山建有永历帝的宫殿,虽然还未经大规模的扩建修缮,但未经战火,建筑依然华丽而壮观。
后花园,把泉水引进园子里的水渠,宛若一条流动的碧绿丝带。水渠两侧建有亭台楼阁,由象彩虹般凌空而建的桥梁连接起来。
碧水旁的凉亭内,吴三桂与心腹谋士方光琛、右都统吴国贵喝着茶水,吃着瓜果,议论着时事。
“据可靠消息,武昌、长沙、岳阳等湖广重地,确实已被贼寇攻下。湖广如四川,已经被打烂了。”
吴国贵摸了摸浓密的连鬓胡子,国字脸上显出几分钦佩之色,说道:“若真是伪太子亲自指挥,某家还真的要佩服几分。”
方光琛白面微须,手中把玩着折扇,淡淡地笑道:“破夷陵、克巫山、夺川东,又在广元歼灭西安八旗和甘陕绿营,于绝境中杀出生路,又岂是易与之辈?”
吴三桂五官还端正,肤色也不算太黑,特别是微微凹陷的眼睛,闪烁着精光,只是略显花白的胡髯,以及眼角的皱纹,暴露了他的年龄。
尽管已是年过半百,但三鬼常年沙场征战的威严之势尚在。
他的脸色甚是郑重,沉声道:“朝廷要本王出兵攻打川东,奈何云贵初定,土酋居心叵测,叛降不定,却是暂时无法为朝廷分忧。”
方光琛看着吴三桂的脸色,鼻梁上一条红色的伤疤随着说话而微微起伏,心中暗自一哂,早知道吴三桂不想用兵的原因,不过是清廷没给太大的好处。
至于云贵内部的稳定,凭吴三桂手中的十万人马,难道还维持不了?就是调动一半人马,土酋作乱,也能够很快平定。
要吴三桂出兵攻打川东明军,就要答应他的条件。
第一是钱粮,供给要充足;其次是他保举吴之茂出任四川提督;最后则是等他剿灭水西安坤,再走遵义、桐梓,进攻川东。
贵州最大的土司就是安坤,吴三桂屡次挑衅激叛,自知已与安坤结下深仇,哪里会留着大隐患,而出外征战?
“安坤倒是转了性子,肯定是惧怕王爷,竟装起了孙子。”吴国贵笑着鄙视道:“可他难道以为示弱讨好,就能继续当他的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