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空虚的南昌等地,确实不需要太多的人马。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两营兵力,再加上数千俘虏,最为妥当。
黄立刚要说话,目光一闪,看向进来的亲兵,伸手接过哨船送来的情报。
“清军从安庆水陆并进,向九江开过来了。”黄立淡淡一笑,把情报放下,通告给众将。
袁宗第犹豫了一下,说道:“既是如此,打南昌的行动不妨推迟。”
黄立摇了摇头,说道:“清军不足为虑,时间紧,咱们双管齐下,什么也不耽误。”
说完,他突然若有所思,想了半晌,脸上露出略有些怪异的笑容,对袁东宝吩咐道:“你去传令,撤掉城上我军旗帜,换上清军的。”
袁东宝心领神会,也不多加询问,躬身领命而去。
荆国公王光兴好奇地问道:“殿下已有破敌之法?”
黄立笑了笑,说道;“姑且一试吧!虽然正面交战,我军也有获胜把握。但能够更加轻松地破敌,又何乐而不为?“
现在明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一营,这还没算上七八千的清军俘虏。陆军与清军相差不多,但水师的强大,却不是清军水师能够抗衡的。
显然,清军水师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双方实力的差距。而越是不甘心,越是主动进攻,清军的死伤就越会大增。
不打没损失,小打小伤亡,大打大惨败。
黄立就要给清军造成这样的印象,对于敢来挑战的,坚决予以凶狠的打击,给敌人难忘的教训。
原本要回家了,两江清军非要过来挨揍;打完九江和南昌,抢得盆满钵满也要撤退了;清军不在安庆好好呆着,又跑来讨打。
“看来,清军是没被打痛,还不知道我军的厉害。可就这样不自量力的添油战术,跟送人头的区别不大。”
黄立脑海中原本还有些模糊的作战计划,因为攻克九江,因为援军的到来,逐渐地清晰起来。
………………
两天多的时间,梁化凤率领水师四百多艘战船已经抵达湖口。逆流行船三百余里,这样的速度已经算得上很快了。
根据清军赶来的速度,说明有轻敌冒进之嫌,黄立已经调整了布署,采取第二套作战方案。
一支作战舰队深入鄱阳湖,在大姑塘待命;一支舰队在长江监视清军水师,保持距离不断后退;另一支舰队则在小池口要塞,等待会合。
敌人既然轻狂,就索性再放大一些,诱敌再前进,形成更好的夹击的态势。
同时,也是让清军看到九江城上的旗帜,产生更大的错觉。
果然,这些示弱诱敌的行动,让气势汹汹而来的梁化凤更加地嚣张。
“王胜祖不错,九江还在我军手中,令人欣慰。”
梁化凤接到前方哨船的汇报,心中不免一松,沉吟了半晌,下达了命令,“陆军登岸梅家洲,向九江城攻击前进,内外夹击,先破攻城之敌。”
得到命令的清军运输船靠向梅家洲,上万绿营兵依次登陆,整队后向九江城推进。
梁化凤又命令数千绿营兵在北岸登陆,向小池口要塞推进。
尽管有战胜明军的信心,但梁化凤临敌还是比较谨慎。陆兵上岸,水战时便少了负担。同时,水陆齐进,也能给明军更大的威胁。
敌我双方的水师都没有贸然发起进攻,只有少量的哨船在前方警戒,形成了对峙之势。
黄立也不着急,他已经开始算计安庆,要拿下这座江防重镇。
“清军的陆兵还在赶来的路上,已经离开安庆两天多,急行的话,也就百八十里,离得再远一些才好。”
黄立望着船上的旗帜,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如果是东风就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风向改变。
东风劲,则可顺流放火船,喷火船混杂其中,给清军水师先来道烧烤开胃菜。
没有东风相助,顺流也行,但无人操纵的火船,速度和航向不好掌握,威力大减。
长江流域大部分地区盛行的风向,都有季节性转变,以中下游地区最为明显。冬季盛行偏北风,春夏季盛行东南风和南风。
要是刮南风的话,火船会被刮到江岸,也就失去了作用。
“东南风也行啊!难道还得学诸葛亮,弄个法坛,搞个仪式啥的?”黄立只是恶趣味那么一想,便把这個荒谬的念头抛在脑后。
成功了还好,失败了可就丢大脸啦!
再说从梅家洲登岸的绿营兵,分别是寿春镇、皖南镇的大部,有一万多人,由寿春总兵陈兆元率领。
安徽和江西一样,同是两镇绿营,不设提督,总兵官即是最高军事长官。
陈兆元指挥部队稳步向前推进,少量明军依托三座已被烧毁大半的木营,抵抗片刻,便向九江迅速逃窜。
首战得胜,陈兆元意气风发,督促部队加速前行,两个多时辰后,已经能远远望到九江城的城墙。
前锋不断派人报告进展,明军在不断败退,南城的营寨似乎已经弃之不顾,从城东西两侧逃窜而去。
陈兆元冷冷一笑,国字脸上满是轻篾。
“兵贵神速,贼寇完全没有料到我军的快速行动,张惶无措。可他们能跑到哪去,到江边乘船嘛?”
陈兆元传令加紧追击,却又腹诽九江城的守军,被围攻得胆小如鼠,竟然没有开城出击。
等到离得更近,能清晰地看到城墙时,陈兆元吃了一惊,不禁对九江守军暗自钦佩。
被爆破坍塌的城墙经过了简单的恢复,但却依然能看出破损的严重程度。
“竟然在如此危境还能守住城池,王胜祖不简单,守军也必然是伤亡惨重,难怪没有内外夹击,肯定是力有未逮。”
陈兆元感慨着,望向城池,率领着部队向城门行去。
“欢呼,欢呼,大声欢呼。”城上的刘满容终于有了展示演技的机会,指挥着城上的“清兵”蹦跳雀跃,期盼之情真挚无比。
“摘下帽子,让他们看到咱们的发型。”刘满容率先垂范,已经没有了生涩僵硬,表演得浑然天成。
陈兆元望着城上欢呼雀跃的友军,深切地感受到了他们死里逃生的喜悦激动,不禁油然而生出几分骄傲和自豪。
“是我率军解围,拯救了他们的生命。看他们多么高兴,多么激动,差不多要喜极而泣了。”
城门缓缓打开,陈兆元率领着一部人马走进了城门洞,要更加近距离地接受友军的感激和热情。
眼见敌人已经进城,刘满容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阴狠的冷笑。城墙后,埋伏的明军将士弓上弦、刀出鞘,已经作好了痛击敌人的准备。
咦?!陈兆元有些奇怪,已经进了城,那热情如火的欢迎场面,喜极而泣的感激的面孔,全都没有出现。
不是,人刚刚出来呀!
在进城清军的视线中,一队队军兵开了出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列阵,刀枪闪着寒光,哪里是欢迎的架势?
“不好,是明军。”陈兆元的眼中闪过一杆红旗,不禁大惊失色,“中计了。”
不等他作出反应,城上的鸟铳、弓箭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无数明军从城墙后现身,向着绿营兵将发动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
正对外面的城墙上,一门门火炮发出了怒吼,将成百上千的铅弹射向毫无防范的绿营兵。
“冲上去,杀敌!”
“冲啊,杀呀!”
数千俘虏在明军的督促下,发一声喊,举起刀枪,向着进入城内的安徽绿营发起了进攻。
临阵再倒戈,根本不现实。这可是厮杀的战场,枪来刀往,一瞬间就是决定生死。当面的就是敌人,谁会听你解释。
“别开枪,自己人哪,身在曹营心在……”
“别打,别打,我是江西绿营的,被俘是形势所迫,咱们是一伙的……”
估计话刚出口,对面的刀枪已经杀了过来。
陈兆元身中数箭,已经掉落马下,看到的是杂沓的腿脚,听到的是惊惶恐惧的哀嚎,以及凄厉的惨叫。
“完了,要死了。”陈兆元感觉到景物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灰白,意识在不受控制地涣散飘飞。
几双大脚踩在了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陷入了永久的黑暗深渊。
被诓进城的千余绿营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杀戮殆尽,城外的敌人也在城上猛烈的打击下,伤亡惨重。
以江西绿营兵为前驱,大队明军随后,冲出城门,呐喊着向逃远的敌人追杀而去。
绕城追击逃窜明军的绿营兵将,也遭到了明军的有力反击。九江城七座城门大开,上万明军和俘虏兵分路杀出,战局顷刻逆转。
猝不及防的安徽绿营在凶猛的夹击中,陷入了难以遏制的混乱,惊呼着、惨叫着,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从南门杀出的明军昂然直进,作为前驱的俘虏更是奋勇冲杀,打穿当面之敌后,已经切断了清军南逃之路。
九江城外,到处都是无头苍蝇般逃窜的清军,军官和小兵都是一个德行,只想逃命,没有再敢回身迎战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