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江上的哨船急速回报,给梁化凤带来了噩耗,“九江城已经换上明军旗帜,城池失守了。”
梁化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江城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守,岂不是意味着登陆梅家洲的部队,也是凶多吉少?
“这是陷阱?!”梁化凤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兆。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九江城早被攻破,还张挂原来的旗帜,就是引自己落入圈套。
现在,梁化凤左右为难,却似乎没有了别的选择。
敌前撤退,这绝对是对将领的指挥能力,以及军队的坚强程度的严峻考验。
从古到今,多少战例都表明,想在对峙状态下安然撤退,十分的困难。弄不好,撤退变溃败,一发而不可收拾。
水战更是具有特殊性,船头对船头是攻防,船尾对船头,那是撅着屁股挨打,甚至是追杀和逃跑。
一旦掉转船头,想再回身迎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需要熟练的行船技巧,光是军心斗志,就难以收拾。
岸上,九江城率先腾起了狼烟,一道一道,向着远方延伸。那是给鄱阳湖内的水师发出的信号,可以出击了。
黄立指挥着主力舰队也开始了行动,以严整的阵形,向着清军水师缓缓压了过去。
“战是必败,退会更惨。”黄立冷笑着,对清军水师的窘境,甚是快意。
九江城的剧变,沉重地打击了清军水师的军心和士气,惶恐不安的情绪在蔓延,且愈来愈是浓厚。
困境加压迫,终于使得梁化凤爆发了。既不甘心不战而败,那就只能搏一把。如果能击败明军水师,岂不是柳暗花明?
得到作战的命令,清军水师也开动起来,与明军水师的距离越来越近。
率先动手的自然是明军水师,各条船上的火箭炮纷纷发射,足有上百枚,劈头盖脸地砸向敌船。
由于距离已近,明军水师从靠近北岸的位置,释放了火船。这样的话,把南风的影响降到最低,也尽量留出了偏离的距离。
见到火船斜着冲过来,清军水师摆在前面的小型船只,主动迎上来,伸出长长的撑杆,抵挡火船的进攻。
火炮发出了轰鸣,清军水师开始反击,把十几颗炮弹射向对手。
内河水战不比海战,主要是靠船头的火炮,顶多放两三门,还得是大船。
海战则不同,海船既大,载炮又多,活动空间足够,能够充分发挥侧舷火力。
内河行船也不容易,江面比较狭窄,大船行转不易。想横过船身打完炮再转腚,操作起来十分困难。
很快,完全展开队形的明军水师,就还以颜色,经过调整的火箭炮全部开火,几百枚火箭弹遮天蔽日,向敌船猛烈轰击。
一团团烟火在清军舰船上爆开,即便精准率较差,但数量却足以弥补。
清军水师的战阵排列又比较密集,使其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几十艘船只陷入烟火之中。
趁着敌阵现出混乱,二十余艘喷火船从大船的空隙中飞速驶出,张着帆篷,顺流而下,直扑敌阵。
而眼见远程对射不利,梁化凤孤注一掷,下令全军推进,准备与对手展开近战搏杀。
喷火船以其机动灵活,又仗着顺流而下的优势,极快地接近敌船。清军用火炮轰击,但面对移动的目标,如同大炮打蚊子般徒劳。
阵前的清军小船先遭了殃,在一道道火龙的喷吐下,成了燃烧的火船。惊呼惨叫的水兵张惶无措,如下饺子般跳水逃生。
障碍被清除,喷火船如泥鳅般,滑进敌船之中,在缝隙中游走,向着两侧比自己高大的敌船,不断喷吐着火焰。
很快,火箭炮发出了最后一轮的猛轰,以最大的射程,把几百枚火箭弹砸向清军水师的中后部战船。
几十艘中型抛石船冲出来,向着百多米的敌船投射出无数的火球泥弹,继续猛烈打击。
所有的操作都设计好的,有条不紊,有如机器般的精确运转。
这也是黄立与将领们反复商议确定的水战打法,考虑到了距离的远近,船只的大小,速度的快慢,行动是否灵活。
在不断的实战中,水师官兵对于战法越来越是熟练,与久不作战的清军水师,差距明显。
清军水师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上百艘战船起火燃烧,任何的命令都得不到执行。
起火燃烧的或自救,或弃船;侥幸未伤的既要防备喷火船的攻击,又要躲避自家火船的碰撞,乱成了一团。
“掉头,掉头。”梁化凤的座舰也被火箭弹击中,自知大势已去的他,一边惊慌地命水兵扑救,一边下令水手掉头。
此时,梁化凤才如梦初醒。敌人是在诱己深入,再以逸待劳发动反击。不仅如此,他带来的一万五六千步兵,已经人船分离,结局相当悲惨。
可惜,他想到的还不是全部,埋伏在鄱阳湖的明军舰队看到狼烟信号,已经加速发动,冲出湖口,在清军水师的侧背狠狠地插了一刀。
从小池口到湖口的江面上,到处都是清军水师仓惶败退的船只,上百艘舰船冒着烟火,失去了控制,在随波飘摇。
江水中,飘浮着无数木板、帆樯的破片,以及载沉载沉的水手水兵。或是凄惨的尸体,或是在拼命游向江岸。
梁化凤的座舰左冲右突,撞开了己军的船只,带着还未完全扑灭的烟火,随着败退的舰船,向着下游仓惶逃窜。
清军水师完全崩溃了,只剩下了逃命一个念头。面对明军水师的继续进攻,完全没有了还手的心思。
明军水师开始了顺江追杀,但着火的敌船形成了不小的阻碍。
只有从鄱阳湖杀出的舰队,阻力不大,奋勇地追击,火箭、火炮、抛射石弹、喷吐火焰,全力地摧毁着敌船,杀戮着敌人。
“一战寒敌胆,使敌人终生难忘这血淋淋的教训。再来与我军作战,未战就先怵三分,提不起士气,振作不起军心。”
刘汝魁嘶声呐喊着,指挥着所部水师,痛快地进攻,毫不留情地追杀,脑海里闪过殿下战前的鼓舞和激励。
“说得太对了。清军水师敢来挑战,就是没挨过狠揍。不杀得他们失魂落魄、落花流水,就狗改不了吃屎,还会有下回。”
刘汝魁咬牙切齿,看着己军的武器全力开火,将敌船击沉摧毁,听着敌人的惨叫哀嚎,心中浮起畅快之感。
胜利是鼓舞人心的,是能让人兴奋激动的。何况,这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清军抱头鼠窜,狼狈之极。
明军水师的中小型战船,依伏着灵活机动,已经突破阻碍,向下游追击。黄立的座舰则停了下来,等待己军船只清除江上的障碍。
“本来以为你敢来战,至少应该是个青铜,可没想到,竟然是烂铁。”黄立收起望远镜,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
不过五六年的安逸,清军的长江水师便衰落成了这個样子,最大的根源还在于岸防为主的战略失误。
“长江上的清军水师已经被消灭殆尽,不知道会不会象太平天国时那样,清廷从两广或闽浙,调来部分海师入江。”
历史上,在湘军剿灭太平天国的作战中,一支由红单船组建的两广舰队也是功不可没。
据说,红单船是广东海商下南洋的武装商船,船体高大坚实,每船配炮二十余门,火力强大。
红单船队抵达长江江面后,与太平军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终于完成了封锁南京江面的任务。
“现在不知道有没有红单船,但海船能载二十余门火炮的,应该还是不少见的。只是海船形体巨大,在长江下游还能作战,到中游就显得勉强,太过笨重了。”
黄立对此并不是太过担心,但对于水师的发展,还是制定了计划,绝不满足于现在的规模。
要知道,明军水师没有专门打造的战舰,全部是商船或民船改造。这样的船只不够坚固,难以承载过重、过多的火炮。
如果不是有火箭炮,明军水师的作战能力将大打折扣。嗯,喷火船也算犀利,不过只能进近战,局限性很大。
而太平天国的时候,清军和湘军得到了西方列强的相助,火炮既轻,火力也强。
“这些情况都不存在,我军的水师依然能在长江中上游占据优势,甚至是绝对的优势。连番作战,也为巡航长江创造了条件,可以付诸实施。”
出击湖广越打越大,除了顺利之外,最主要的是黄立要向清廷证明,明军有纵横长江,威胁到其统治腹心的实力。
而这个目标,越来越接近。打下安庆,南京就近在眼前,甚至是运河漕运,也有被明军切断的危险。
“南京不可失,漕运不能断,这是清廷的命门所在。他们将不得不加强长江中下游的布防,资源倾斜导致的结果,就是川东的外部威胁将大大减轻。”
黄立早已经坚定了信念,趁着清军大败,伤亡惨重,军心涣散之机,继续进击,兵发安庆。
安庆,当时既是江防重镇,也是南京西面最后的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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