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在南岸区只待了两天,给兵工厂布置完生产任务,又参与研制了火药加白糖的配方,以及坩埚炼钢的试验,才带着大部分库存武器弹药,赶往了纂江。
而在三天前,益国公郝摇旗和李岳,已经率领火枪营和两个山地营先行出发,兵进桐梓。
两天前,临国公李来亨率领三营人马也启程出发。
黄立赶到纂江后,没来得及再休息,便率领五营兵力和数千辅兵,兵发桐梓。
根据原来的情报,桐梓只有少量清军守卫,遵义则是四川总兵刘之复的数千人马驻守。
但吴三桂征剿水西,调动了刘之复率军进驻大方。现在的遵义,只有不到两千的守兵。
贵州提督李本深的人马也被调用,因为命令误传,驻兵于陆广,离遵义有二百多里,闻警增援也很困难。
可既然是援助,黄立希望能够牵制更多攻打水西的清军。遵义一下,必然引起周边清军的连锁反应。
显然,湖广的明军还未完全返回,更有耀武南京的轰动,吴三桂并不认为川东明军有两面开战的实力和时间。
同时,吴三桂也没把水西安坤看在眼里,以为能在很短的时间便能解决掉他。不仅明军援助不及,其他土司也会被震慑。
狂妄、自以为是,恶果正在吴三桂这次征剿水西的作战中逐渐体现,他却还不自知。
他万万没有想到,明军援助水西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只不过因为出击湖广,而耽误了些时间罢了。
不仅是粮草物资早已囤积纂江,通路也探悉打点完毕。
沿途的土司已经表示出了配合的态度,这有利于明军快速的行进,甚至能够就地解决部分的粮草供应。
为了这次行动,大都督府还征调了数千马匹,提前制备了大量的干粮,尽全力保证每天平均能行军四五十里。
黄立率军出发的第三天,李来享便派人回报,前锋已经占领桐梓,战斗轻微,清军弃城而逃。
“纂江到桐梓,两百多里;桐梓到遵义,一百二三十里。”黄立计算着路程,若有所思地说道:“前锋三日能到遵义,围攻水西的清军想必也会得到消息了。”
胡茂祯颌首道:“遵义到大方,或到贵阳,皆是三百多里,大方更远。估计是贵阳的清军先得到消息,可也不敢轻易来夺遵义。”
虽然暂时作为参谋赞画,但胡茂祯已经有了兵权,有三营主要以湖广兵组成的部队,是归他指挥的。
而且,他已经被授予了挂印总兵,算得上是明军中的高级将领。
“坚守贵阳的可能性较大。”黄立揣测道:“贵州绿营额兵三万八千左右,李本深配合征剿水西,带兵四镇万多人马。再加上分守各地的,贵阳差不多就一万来人。”
“殿下欲攻贵阳?”胡茂祯毫不怀疑明军有这个能力,只要清军不敢野战,龟缩守城,就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黄立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好,还要看形势而定。”
遵义当时还属于四川,到大方,还是去贵阳,才算是进入贵州境内。
按照黄立的本意,是向大方进军,击败吴三桂在此地所留的遏水西要冲的部队,也就达到了援助的目的。
至少,水西若战败,还有大方这一条退路。是合兵再战,还是诱吴三桂前来,明军基本上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尽管湖广的明军在不断归师,也将有近两万的部队会在纂江休整,以待增援。但黄立真的不想把主力陷在贵州,与吴三桂打成持久战。
实力够的时候,打下来就占住;实力欠缺的时候,攻城拔寨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抢掠人口和物资。
何况,黄立对于甘陕的忌惮是深藏于心的。十几万、几十万的老秦军,天下之劲卒,不能留给清廷,要尽早尽快地与清廷展开争夺。
“最好是能发动起云贵的土司,只要辅以少量的人马,与吴三桂形成拉锯或对峙,争取稳固根基、发展壮大的时间。”
黄立苦笑了一声,感叹道:“不管怎样,也要与吴三桂打上一仗。趁着他没把云南的人马都带来,只要逼得他退兵,也就达到目的了。”
胡茂祯连连点头,说道:“不如此,不能激起众家土司的信心。大方的清军,末将估计,肯定不到一万,我军完全能够战而胜之。”
黄立点了点头,说道:“军情司那边的最新情报,估计快要到了。确定之后,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胡茂祯看着周围的山林,突然笑道:“殿下,这里应该是原来播州杨氏的地盘。万历年间,杨应龙被明军所灭,强盛一时的播州,变成了平越和遵义两府八县。”
平播之役的结束,宣告了杨氏土司的统治的结束。播州宣慰司被撤销,以其名义设置遵义、平越二府。
“万历三大征啊,能名列其一,可见播州杨氏的强悍。”黄立呵呵一笑,说道:“小到团体,大到国家,兴衰循环,或有定数。”
再强大的国家,也很难永远维持。已经有太多的例子证明,黄立不认为自己能够夺取天下,还能跳出周期律。
其实,想那么多也没用。世界在发展,根本无法制定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适用的框架和模式。
但有一点,那就是人们的开拓进取的精神,积极乐观的态度,将决定一個民族是否能长盛不衰,哪怕跌倒也能重新奋起的关键。
看看清末,麻木不仁、冷漠愚昧的民众,就知道清廷毁灭的是什么,对华夏有多么难以弥补的损害。
气节、精神、脊梁、文明、真理……在一声声“奴才”中,彻底毁灭、丧失、扭曲。
“康小三呀,康小三,你可别祸害华夏文明、糟践各族人民啦!还想再活五百年,我呸,呸!”
胡茂祯不知道殿下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再活五百年”,听到他所发的感慨,深以为然。
王朝兴替,气数使然,乃是天理,那肯定是有定数的。偷眼看了下黄立,胡茂祯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
表面上看,他是因为家眷被抓而反正易帜。但往深里琢磨,要是山贼草寇扣了他的亲人,难道他也会跑去俯首听命?
说到底,还是明军屡战屡胜,有兴复的迹象。禁旅八旗的覆灭,则是对胡茂祯最大的震撼,作出最终决定的关键因素。
………………
水西。
吴三桂所部在阿扎屯遭到明军阻击而挫败后,又发动了多次进攻,在明军和土兵的协力防守下,清军依然难以获胜。
于是,吴三桂决定暂时放弃进攻,采取攻其巢穴、诱敌出击的战术,以分散彝军兵力,以便在野战中予以击败。
经过仔细谋划,吴三桂率军折向安坤的大后方以那(在今织金县境)。
但在吴军经阿佐(今滥坝区阿佐)、比德时,又遭到水西、乌撒联军的倚险截击,只得又折回黑座(今玉舍区甘糖乡)附近,分兵扎营休整。
刘享率领明军与彝人将领阿武法沙所部,分出数支小队,在吴军周围进行了频繁的袭扰。
同时,安如鼎和叉嘎那率数万土兵,翻山越岭,急进猴儿关(今滥坝镇茨冲乡),围攻驻守此地的总兵刘安邦所部清军。
经过激烈战斗,总兵刘安邦战死,两千清军被全歼。
随后,明军小队成功诱出吴军三百骑兵的追击。刘享和阿武法沙率军截其尾、攻其头,一举歼灭这股敌人。
吴三桂连遭打击,无法再休整,一边派人秘密召回马宝所部,一边亲自率军从黑座出发经马鬃岭,直奔织金的得德勒坝。
吴军主力的佯动,吸引了安坤等人的注意,没有料到马宝率部从盐仓急速回师,奇袭并占领卧这城(织金境)。
趁着彝军混乱,吴三桂挥师而进,与马宝所部会合,又攻克果勇底(今织金城)。
这就相当于两国交战,一国的首都突然被对手占领,基本上意味着战争结束。当然,这并不适用于水西。
吴三桂甚是得意,以为征剿水西已是胜券在握。只等着土兵赶来进攻,便可一举击败,却没想到他已经犯了孤军深入的兵家大忌。
水西的地形地势极为复杂,谷壑纵横、山林密布,这使得军队在此地作战,极容易通讯中断,甚至是被阻隔围困。
在奢安之乱时,明军就吃过不少亏,丧兵失将,久战不克。
吴三桂的狂妄自大,终归是害了他,以及他所率领的两万多人马。
安坤和皮熊得知吴军已占果勇底,并没有中计而挥兵反击,而是出动全军,以及乌撒土司安重圣的人马,占据四方关隘要地,将果勇底牢牢围困起来。
历史的轨迹转了一圈,似乎在水西这里又走回了老路。
如果不出意外,吴军陷入困境,而安坤优柔寡断,想多保存实力,只围不攻,却给了贵州提督李本深赶来救援,内外夹击,大破土兵的机会。
但变数往往就在不经意或不起眼的地方显现出来,刘享和特遣队,便承担起改变历史的重任。
只是在这个巨大的考验面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经受得起,能不能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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