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火药和炮弹即将耗尽，火力上的优势已经难以持续。从营中推出火炮，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放不了几炮，吓唬人而已。

虽然知道形势的危急，但对于敌人夜间的掘壕推进，吴三桂还真的有点一筹莫展。

“敌人从三面掘壕迫近，只留以那河那巴桥一面，是想逼我军离营而逃。可那巴桥依然是绝路，而我军离开营寨，敌人蜂拥围攻，混战乱战之下……”

吴三桂看着地图，猜测着对手的意图。外面传来的号角金鼓声，让他又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敌人还使用了疲兵之术，想诱我军出营夜战？既然如此，那我军坚守营寨，岂不是粉碎了敌人的诡计？”

战争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不能遂对手的心愿。敌人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那就一定要千方百计地破坏。

吴三桂自以为猜透了敌人的心思，又试探性地派出了少量人马出营。

联军则忽战忽退，以小队在营寨外游动。夜色中视线不明，又有土山壕沟等障碍，吴军没占到什么便宜，又退了回去。

这让吴三桂更坚定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命令将士坚守营寨，轮流休息，只待天明再作打算。

其实，形势至此，给吴三桂的选择也就两种。要么出营死战，要么死守营寨。可即便是第一种，吴三桂也认为夜战不妥。

见吴军不再出营，联军投入了更多的人力，掘进愈发快速，骚扰更加频繁，使吴军陷入到烦不胜烦的焦躁之中。

半夜时分，已经有壕沟与吴军营寨外的护营壕沟连通，相距寨墙只剩下不到百米的距离。

“要挖掘坑道到寨墙的话，恐怕要天亮了。”刘享听着前方的汇报，沉吟着，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寨墙不比城墙，只要挖到位置，并不用掏墙基。而且，寨墙也远不如城墙坚固，不需要填装太多的火药。

即便如此，时间上也比计划要晚上一些。刘享原本是打算趁着夜色，攻入敌营，与吴军展开混战。

等到天明的时候，吴军估计已经被打乱打散，联军的兵力优势，足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明挖掘进，还能够再快一些。”土营军官陈可荣开口建议道：“末将以为，可掘进到三五十米，再挖坑道。”

刘享的脸上有意动之色，又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五十米吧，过于靠近的话，会引起吴军的警惕和反击。你们开挖坑道吧，实在不行，可以把总攻延后。”

“末将明白。”陈可荣躬身施礼，转身而去。

刘享对利害权衡清楚了，坑道爆破的目的不仅是炸开寨墙，还能够杀伤吴军。这比追求夜间的混战，更加实际。

“殿下思虑周详，派来的特遣队人才济济，终于是能够全部发挥作用了。”

刘享走出帐外，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似乎看到了殿下那镇静的面容，以及笑语殷殷的乐观面貌，听到了殿下临行前的细细叮嘱。

“殿下，末将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会拼命干掉吴三鬼，为您分忧解愁。”

刘享握紧了拳头，吐出一口长气。

大多数古代人对于忠君的思想和意识，是根深蒂固。

哪怕是擒抓永历的吴军将领，在见到永历旁时，都跪拜如礼。

吴三桂去见永历时，还装模作样，只行长揖礼，不跪拜。

永历问其姓名，三鬼不敢答。永历再问，三鬼不觉膝屈而跪。

待知道吴三桂姓名后，永历严厉斥责，最后叹了一口气：“今亦已矣！朕本北人，欲还见十二陵而死，尔能任之乎？”

三鬼回答说：“能。”永历才挥手，让他出去。

三鬼此时却瘫在地上起不来，左右人只好上前扶着他起来，只见他面如死灰，汗流浃背，自此再也不敢去见永历了。

历史所载，或许有所夸张和错漏。但在古代，大多数人对于皇权的敬畏，却是发自内心的。

刘享和他的父辈也是一样的心理，甚至因为心理负担轻，会更加忠心于兴复大明的希望——三太子殿下。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黄立并没有建立多大的功绩，仅存的明军将士，依然会效忠于他，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就象逃到缅甸的永历，虽然令人失望，可还是有很多将士不畏艰险地杀入缅甸，要救他出险。

当然，这也有很大的区别。一个只是内心深处的敬畏，另一個则是敬畏再加上崇拜。

黄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功绩，建立起了威信，得到明军将士的拥戴和崇敬，一点也不意外。

………………

吴三桂此时，正在巡视着营寨。联军的突然行动，让他意识到决定生死的大战，可能很快就要爆发。

瞭望着营外的人影绰绰，在土堆和壕沟间忽隐忽现，吴三桂的心情沉重。

敌人正在排兵布阵，准备发动猛烈的进攻。而己军却只能被动防守，且处于生死危机，这是他征剿水西前万万想不到的。

“奢安之乱时，巡抚王三善孤军深入，盘桓大方四十余日，终因援兵不至，粮草断绝，而被土兵击败，丧命于水西。”

一个三善，一个三桂。吴三桂苦笑了一下，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王三善是因为以两万人破贼十万，才有轻敌心，竟想着因粮于敌、深入敌巢；而他吴三桂，则是多年征战，少有败绩，才根本没把水西看在眼里。

“骄兵必败，诚不欺我啊！”吴三桂暗自叹了口气，却还要强作镇静，挺直腰板，继续巡视，并给手下将士以信心。

马宝披衣而起，被几不间断的呐喊骚扰，搞得难以安寢。

走出营帐，听得更加清晰，竟然是“降者不杀，弃械免死。”

如果是以前，马宝肯定是嗤之以鼻，只当作是笑话。但形势至此，他却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敌人发起总攻，基本上可以确定。明天或许就能绝出胜败，也分出生死。”

马宝对于结局没有什么信心，除非李本深能够率援兵赶到。

否则，这近万疲弊之师，在缺乏重火力的情况下，难以抵挡六七万如潮水般进攻的土兵和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