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钞发行,开始是要保证金的。可其实质上,却是信用货币。
也就是说,将来不以任何贵金属为基础,没有兑现功能,就能独立发挥货币的主要职能。
当然,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建立起在民众心中和社会上的信用。
“只要不滥发,就不会出什么问题。”黄立思索着,觉得先是稳健点,由政务衙门来掌握印钞量,宁少勿多。
发行流通纸币,一是回收铜钱,铸造武器。中国的铜本来就不多,如果纸币能够替代铜钱,那也是巨大的成就。
其次则是着眼于长远,对于国家财政运转,以及商业流通,都有很大的好处。
崇祯那么穷,就是因为他的老祖宗把宝钞搞砸了,臭大街了。否则,用纸就能印出钱来,还愁没钱打建虏,没钱赈灾民?
黄立是重打鼓另开张,慢慢地把纸钞的信用建立起来。幸好根据地还不大,人口还不多,给他提供了很好的练手的试验之地。
其实,即使黄立不做任何的改变,也能够平定天下,也能够治理国家。就象满清那样,不也延续数百年,还有糠稀盛世呢?
但作为穿越者,好象没有谁会墨守陈规,明知道封建社会已经落伍,眼睁睁看着弊端陋习,而无动于衷。
就象打仗,穿越者对于先进武器的执着追求,是一样的心理。
有好的为啥不用,有轻松的获胜方式为啥要舍易就难?能用武器优势碾压,还搞什么谋划?
“不仅仅要兴复华夏,还要扫除积弊,让中华以崭新的面貌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现在如一张白纸,可以由自己纵意书画,比在错综复杂的利益集团统治下推倒重建,阻力更小,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黄立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快速书写,思绪飘飞,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清廷是不是纸老虎,最多在两三年之内,便会见分晓。从转进川东到现在,清廷的反应,调动兵力和资源的能力和效率,着实不敢恭维。”
当初清军灭亡永历小朝廷时,无疑是处在上升期。但在到达顶峰后,短短几年,衰落的速度也令人吃惊。八旗的战斗力,便能说明一切。
黄立的信心在不断增强,已经完全摆脱了半年前的惶恐不安。
从出击湖广,到歼灭禁旅八旗,乃至能够耀武南京,无一不在证明他的分析和判断。
“或许,吴三桂也不是那么强大,完全能够战而胜之。尽管与吴三桂纠缠死战,并不符合自己制定的发展战略。但有时候,还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黄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令人舒惬,却又容易产生联想的蓝天白云,微抿起了嘴角。
………………
果勇底。
日过黄昏,明军和土兵便行动起来,数条壕沟以倾斜的角度掘进,向着吴军的营寨延伸而去。
除了壕沟,一座座土包也不断成形,星罗棋布,向着敌营推进。
两道横向的壕沟,成为联军能够倚仗的防御工事,数万人马会聚,将抵挡吴军可能发动的反击。
既然安坤和叉嘎那等彝人将领担心伤亡过大,刘享自然提供了进攻吴军的作战方案,近迫作业便是其一。
其实,吴军的火炮虽有不少,但在刘享用火箭炮奇袭焚烧后,损失的可不光是粮草,还有大量的火药物资。
再加上突围时的猛烈轰击,吴军所剩的火药炮弹已是寥寥无几。
从吴军的轰击次数逐渐减少上,刘享、皮熊,甚至是安如鼎等人,都能够判断出来。
“夜战的准备已经全部做好,预计在寅时(凌晨三点)发动总攻。”
刘享伸手指点着远处的吴军营寨,给安坤等人做着介绍,“我军将使用全部的武器弹药,毫无保留,并将担任攻寨先锋。”
安坤连连颌首,明军已经做到这份上,虽然兵力不多,可尽力了,也让他无话可说。
“一战消灭吴军,我军便可全力迎战其他敌人。”安如鼎捋着胡须,眼中闪过精光,沉声说道:“最可虑的,乃是贵州提督李本深。”
皮熊点着头,说道:“虽然不知道李本深的人马在何处,却更加令人担心。”
既然已经确定了发动总攻,土兵自然是主力。在正面的进攻中,明军和彝族将领阿武妙沙的两万人是先锋,负责打开突破口。
只要混战在一处,吴军便难以发挥所长,联军的兵力优势,便能够完全展露出威力。
剩下的三百余枚火箭炮炮弹将毫无保留地打出去,各种武器也全部登场,只要能消灭这支吴军,刘享已经不考虑接下来的作战。
“吴三桂,殿下甚是忌惮的家伙,如果能斩杀于此地,岂不解了殿下之忧?征剿水西的主力被灭,李本深所部对水西无法造成致命的威胁。”
“能够活捉更好,但也不必向军队下达这样的命令,免得束手束脚,反倒不能尽情厮杀。”
刘享看着前方不断升起的土堆,向前延伸的壕沟,以及仓促赶造的楯车和木炮车,战心更加迫切。
吴军营寨内,吴三桂等人正在注目于外面敌人的行动。
本来,起初攻入果勇底,吴三桂是希望水西军弃险前来反攻夺回。吴军便能发挥火力和装备优势,给水西军以沉重打击。
但水西军的围困,却出乎吴三桂的意料。更沉重的一击,还是来自于敌人的火烧袭击。
粮草物资被烧毁,使得吴军只能孤注一掷,连续出击,希望能打破敌人围困。
在敌人的顽强阻击下,吴军伤亡惨重,为了留下自保力量,吴三桂只好停止进攻,坚守待援。
从原来希望敌人来攻,到现在害怕敌人总攻,既是心理上的变化,也是根据实际形势所作的调整。
“敌人掘壕迫近,显是要发动进攻,并不准备长期围困了。”马宝脸色凝重,缓缓说道:“王爷,末将愿率军出战,粉碎敌人的企图。”
吴三桂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微眯眼睛,急速地思考着对策。
如果粮弹充足,他可以只用火炮轰击来阻遏敌人的推进。
但现在,弹药要节省着用。而且,敌人掘壕沟堆土山,火炮的作用会大幅下降,未必能达到效果。
思虑良久,吴三桂看了看天色,只好命马宝率两千人马出战。
敌人选的时间很刁钻,眼瞅着便天黑了。而吴军并不擅夜战,敌我双方若展开混战,还是人多势众的一方会占优势。
马宝领命,率两千兵力出了营寨,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
联军也不甘示弱,一边发出信号,命掘壕的人员返回,一边派出四千兵力,迎击吴军。
土兵摆出的是大盾弓弩阵,刘享也派出了部队,并携带百杆抬枪,数百枝鸟铳,在土兵战阵的侧翼,稍微落后几十米的距离列阵。
得益于缴获的甲胄,明军有四百重甲长枪兵在前,密密麻麻的枪尖指向前方,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刘享从李岳那里学来的,火枪营的日常训练,以及黄立的指点建议,他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
同样的,经过不断的作战,土兵的武器装备也有所增强,有了数千甲兵,能勉强与吴军正面抗衡。
前面是盾牌梭镖,后面则是弩兵,能远射,也能近战。
喊杀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抬枪的轰鸣,五队轮射,发挥射程远的优势,仿佛没有停息,将势大力沉的铅弹射向吴军。
先是箭矢飞掠,这是双方都有的远程打击,吴军还有部分的鸟铳,但射速太慢,马宝并不喜欢。
但对于明军的大号火铳,马宝却甚是忌惮。威力太大,射程也远,甲胄几乎是防御不住。
所以,他率兵偏向另一侧,尽量避开明军的打击,攻打土兵的战阵。
但经过刘享的传授和简单训练,土兵的战阵也不是那么好打。长枪在前,弩弓手轮番发射,持续不断的箭雨给吴军的前进,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敌我双方每时每刻都在流血,都在伤亡。尽管土兵付出的代价要高于吴军,但这样的消耗,却已经不是吴军所能承受的。
明军的战阵前进偏转,向着吴军的侧翼射出一排排弹雨,又给吴军增加了更大的伤亡。
当接近土兵战阵的吴军士兵,迎头遭到梭镖的猛烈投射,以及木炮的怼脸轰击后,马宝无奈地率部后退。
伤不起,伤不起啦!
两千人马减员的速度,令马宝感到震惊。尽管土兵的伤亡也不小,但现在已经不是吴军能拼消耗的时候。
当营寨内推出火炮,缓慢向战场移动时,土兵撤退,明军则殿后掩护,双方很默契地脱离了战斗。
算是打了个平手罢,但终归是阻止了敌人的掘壕迫近。马宝心头沉重,在渐暗的天色中,收兵回营。
吴军刚撤,这边又投入了人员进行掘壕,从数个方向,倔强而顽强地向着吴军营寨挺进延伸。
得到报告的吴三桂轻抚额头,十分地苦恼。
夜间作战,并不是吴军所长,也不是敌人的强项。但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作战,显然会打成混战。这对吴军来说,却又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