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王辅臣和王屏藩率领着三个骑兵营,在旁掠阵。若论纵马冲杀,三人自觉也不惧怕八旗兵将。
即便是历史上八九年之后的三藩之乱时,这几个家伙也堪称吴军中最能打的骁勇大将。
而现在,吴军的老底子还未老去,确实是相当有战斗力的部队。
他们与八旗兵的前锋部队已经进行了一场战斗,算是小挫了一下八旗兵的骄横。
当然,以多打少,两千八旗兵也没有恋战,在损失了两百多骑后,主动撤退,与大队会合。
只不过,八旗兵将恐怕还不知道,明军的战法已变,在同等的战斗意志下,火力将决定胜败,而不是個人的武勇。
“敌人动了。”胡国柱扬鞭一指,说道:“不出所料,是绿营兵将。”
尼雅翰想趁明军立足未稳,主动出城迎战,但也没想着拼掉八旗兵。
况且,八旗兵的主要战法也并不是骑兵冲撞。
在辽东的时候,建虏往往用骑兵掠射、打乱对方阵脚,或是重甲步兵的肉搏使对手陷入混乱,再发动骑兵冲杀。
绿营步兵先发起进攻,这符合建虏的作战传统。试试明军的虚实,看看有没有骑兵发动的机会。
这样看来,尼雅翰和朱满、巴尔布虽然主动出击,却还是比较谨慎的,应该也是西安八旗和禁旅八旗覆灭的影响。
对于现在的明军,尼雅翰等人确实缺乏了解。但明军屡战屡胜,也让他们收敛了不少骄狂。
马雄指挥着绿营兵向前推进,他们也携带了部分火炮,但在性能上却与明军差距明显。
明军的火炮纷纷开火,射程之远令清军大吃一惊。
一颗颗实心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炮膛,砸入敌群,打出一道道血肉横飞的轨迹。
当时西方对火炮威力的评估,是以能击穿多少横列来计算,非常的不人道。
但在实战效果中,一颗炮弹就能将十几个步兵变成血肉模糊的残躯断臂,却并不夸张。
几十门青铜火炮的轰鸣声,响彻战场。
李岳所部的炮兵也是百战精锐,经验丰富,动作熟练,加上使用定装的火药包,能以每分种两三发的速度装填发射。
在当时的前膛炮的射速中,这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了。
“敌人的火炮竟然能打到将近三里?!”尼雅翰等人,以及王永年和马雄,都目瞪口呆。
绿营兵将还没有开始冲击,只是在推进中,便遭到了沉重打击,士气为之重挫,脚步也慢了下来。
明军的步兵战阵完全展开,“吼,吼,吼!”将士们发出了低沉的呐喊,响彻战场。
火炮的发射也慢了下来,保持每分钟一发的速度,使炮膛得到充分冷却,能够持续发射更长的时间。
更多的火炮布放到位,调整好射角,装填好弹药,加入到了对敌人的轰击之中。
马雄干咽了口唾沫,偷眼瞅了下大旗之下的满洲老爷们。敌人炮火猛烈,绿营兵将每时每刻都在死伤,他想……
旗号一变,鼓声隆隆响起。马雄咬了咬牙,无奈地发出全军冲击的命令。
数千绿营兵将如丧考纰,脸上是一片死灰,却不得不迈动脚步,发出悲惨的嚎叫,向前冲锋。
侧翼的火炮还在轰鸣,从上空俯瞰,炮弹砸过去,清兵就象断杆的庄稼,纷纷倒下。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连隆隆的炮声也压制不住。
冲锋,前进,绿营兵踩着同伴的血肉、残骸,在逐渐地靠近明军战阵。
三百米,战阵前一直沉默的十几门火炮,突然喷吐出火焰,发出了雷鸣般的怒吼。
成百上千的霰…弹如暴风骤雨,劈头盖脸地刮向敌人。绿营兵冲击如同海浪,霰…弹轰击则象一座堤坝,将其撞得粉碎。
炮兵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发射,达到了惊人的每分钟三发。一片一片的绿营兵在弹雨中倒下,血花绽放,绚丽而又惨烈。
在一百米左右,能冲到这个距离的绿营兵已经非常稀少。但对他们的杀戮,却还未停止。
步兵战阵的两翼,抬枪也开火射击。势大力沉的铅弹横扫过去,甲胄也不能抵挡。
距离更近了一些,鸟铳兵的集火射击,终于使绿营兵彻底崩溃,他们转身逃跑,再不管什么旗鼓号令。
火炮停止了轰击,装弹待发,抬枪和鸟铳也停了下来。马蹄的轰鸣声响彻战场,马宝看到信号,率领三千骑兵出击,斜着杀向败退的敌人。
马速越来越快,马宝挥起了手中的战刀,无数骑兵也举起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绿营兵将哭嚎着,却连头都不敢回,亡命狂奔,希望侥幸逃过背后的追杀。
既然上了战场,就没有丝毫的怜悯。如果绿营兵冲到近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枪。
骑兵如狂风般刮去,刀光闪闪,血肉横飞,败退的绿营兵遭到了凶狠的砍杀和践踏。
八旗兵动了,都统朱满、巴尔布各率两千骑兵冲杀而出,从两翼包抄,夹击马宝所部。
马宝并未率部迎战,而是改变方向,斜掠着向步兵战阵的另一侧靠近。
朱满、巴尔布率骑兵略微改变方向,依然驰奔而来,紧追着马宝所部。
在他们看来,明军骑兵挡住了己方的火炮发射,他们是安全的。或许,还能借机进攻明军的步兵。
李岳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下达着命令。
当八旗骑兵冲击到四百余米的距离时,两百多枚火箭弹突然从明军战阵后方飞起,斜掠过天空,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
片刻后,在八旗骑兵的震惊中,落地的火箭弹此起彼伏地爆炸开来。
一团团耀眼的火光,一声声震耳的巨响,一道道黑烟升腾。
在人喊马嘶声中,八旗骑兵难以避免地显出了混乱。而马宝率骑兵已经掠过阵前,在侧翼重新集结。
轰,轰,轰……阵前的青铜十斤炮怒吼着,喷射出密如雨点的霰…弹,带着死亡的尖啸,飞向敌人。
一片片骑兵应声而倒,朱满也摔落马下,想爬起来时,中弹的右腿已经支撑不起他的动作。
遭此打击,八旗骑兵惊惶恐惧,纷纷拔马掉转方向,向回撤退,或者说是败退。
战鼓声隆隆响起,王辅臣、王屏藩和马宝各率骑兵,从左中右三面发动冲锋,向着八旗和绿营兵将追杀而去。
“完了!”在后观阵的尼雅翰咬牙握拳,知道败局已定。
骑兵交锋,讲究的是一个速度,谁快谁就占优势。撤退的骑兵军心已乱,就是想回身迎战,也失去了速度,难挡敌人的冲击。
而且,败退下来的骑兵,对准备继续冲击的友军,也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影响了他们冲锋的速度。
明军的步兵战阵在鼓声中也迈开了坚定的步伐,鼓声愈急,他们推进的速度愈快,向着敌人迅速逼近。
“杀!杀呀!”马宝率领着骑兵,紧追着八旗骑兵,根本不给敌人调整喘息的时间。
王辅臣紧闭着嘴巴,盯着已经失去速度的八旗兵将,微微眯起了眼睛。
王屏藩则率领骑兵,追着绿营兵将败退的脚步,如潮水般猛扑上去。
伤亡惨重的绿营兵,混乱败退的八旗骑兵,已经难以稳住阵脚,更不用说发动反击了。
王永年紧皱着眉头,并未出动所部人马,他已经知道败势难挽。此时冲上去,不过是给八旗和绿营兵断后,扭转不了战局。
“火力太凶猛了。”王永年盯着尼雅翰的大旗,心中生出凛惧惊惶,“明军能够屡战屡胜,果然不是侥幸。”
终于,尼雅翰的大旗动了,是向柳州方向狂奔而去。同时,他也给王永年所部下达了命令,命他率军出战。
王永年挥手打发了前来传令的小兵,脸色阴沉,没有马上执行命令。
“绿营兵靠两条腿,是跑不掉啦!我军上前迎战,岂不是成了垫背?”
王永年脸上露出冷笑,回头看了看,尼雅翰的大旗已经跑远,他立刻拔转马头,率领所部也败逃而去。
马宝、王辅臣和王屏藩率领骑兵追击着敌人的骑兵,对乱哄哄败逃的绿营兵暂时置之不理。
而李岳指挥的步兵也开始了全速追杀,呐喊声在战场上回荡,激昂而振奋,宣告着战斗的胜利。
………………
“八旗兵先行败逃?”黄立在得到捷报时,已经距离柳州不过十几里的路程,“而且未入柳州,直接逃向桂林?”
思索半晌,黄立了然如胸,露出了微笑。
“这比三藩之乱时还要强一些,至少还是敢于主动出击的。只不过,那种死战到底的悍勇,已经丧失殆尽,与只能打顺风仗的绿营兵是差不多的水平。”
“在安逸享乐的环境中,对人的侵蚀腐化,竟然是如此厉害。灭掉永历小朝廷才过去几年?”
“嗯,那时候八旗兵将应该已经不行了,多数是充当监军督战的角色,全仗着三藩人马平定的南方。”
黄立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从歼灭禁旅八旗的缴获中,他就发现硬弓数量非常少,这从某方面也在证明八旗兵将的衰落。
一个人就算天赋异禀,让他醉生梦死地呆上两三年,怕是也要混成废物啦!就算是运动健将,荒废了一两年,也会肌肉松驰、膘肥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