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耐着性子听完,微笑着说道:“既在罗城有政绩,使地方安定、百姓爱戴,你便擢升使用吧!”
倪生龙赶忙代于成龙谢恩,见已无事,便躬身告退。
“于成龙能安定罗城,减轻百姓负担,设立养济院,救济穷人和孤寡老人,倒也算是可用之官。”
其实,黄立对于成龙并不是太过满意。虽然很廉洁,却迂腐,穿得破破烂烂,也可见当地百姓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既廉且能,不贪不渎,还能带领百姓致富,那才是黄立的标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过高了。
走科举上来的官员,包括读四书五经的倪生龙,哪里有广博的见识,知道什么地瓜、土豆、玉米,知道多少致富的路子?
要培养出符合自己标准的官员,任重而道远哪!科举一定要改革,不说全部废弃吧,至少考试的科目要有所改变。
在这一点上,傅青主说得很合黄立的心意,四书五经非千古之道统,在时代发展的大潮中,已经到了非变不可的程度。
甩开这件小事带来的思绪,黄立观看着地图,根据情报进行分析,完善着攻打广州的计划。
“八旗兵和绿营这支援军,应该走的是抚州、吉安、赣州这条老路,与李晋王攻打广东时一样。”
“当时,这支援军走了两个多月,两千五六百里路,也算是比较正常的行军速度。也就是说,我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如果兵力雄厚的话,倒是可以先派部队攻占大庚岭的梅关,扼守住江西通往广东的这条咽喉要道。”
“即便不能前出那么远的距离,在广州外围也可以建立阻击阵地,使其难以解围。”
“关键还在于时间,只要提前完成对广州的围攻,则大势可定,胜利可期。”
“至于福建的耿精忠,要派援军的话,连集结带准备粮饷,再走一千五六百里路,也不是那么快能够赶到的。”
“置贺州、梧州于不顾,使广西使有东半地盘,桂林消息又尽量封锁,福建和广东清军应该没有足够的警惕。”
“我军沿高雷廉沿海三州行进,又有祖泽清相助,消息走漏的速度也会很慢。等到敌人惊觉,我军已离广州不远。剜敌腹心,使其措手不及。”
………………
合浦县,廉州府府治所在地。
祖泽清找借口拖延时日,在要求得到全部满足后,才磨磨蹭蹭地率领万余绿营兵将,由高州启程,三日前方至廉州。
距离南宁还远,他倒也不着急,正好能够再观望一番。
“如果明军久顿于桂林城下,甚至是战败而退,某家自然不必举旗易帜,成为众矢之的。”
祖泽清打的好算盘,并未坚定叛清投明的心志。历史上,这個家伙在三藩之乱时两次叛清,恨得康小三牙根痒,非杀之而后快。
“明天可以再进兵钦州,再磨蹭几天,桂林那边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祖泽清伸了个懒腰,心中盘算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精明。
“禀报大人,杨先生回来了。”亲兵队长入内禀告,打消了祖泽清的自鸣得意。
祖泽清赶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让人请杨溥进来。
杨溥还是那身书生的装束,但进到屋内,神情已经改变,没有在外面唯唯喏喏的样子。
“杨先生请坐。”祖泽清表现得很是恭谨,在杨溥面前总是装出一副坚定反清的模样。
杨溥微笑颌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两件印信,简短而又得意地说道:“我军桂林大捷,斩杀尼雅翰和线国安。”
祖泽清吃了一惊,眨巴眨巴眼睛,上前仔细观瞧,果然是线国安和尼雅翰的印信。
“殿下率大军已经回师南宁。”杨溥盯着祖泽清的表情,沉声说道:“明日便要出兵钦州,祖将军反正立功的机会到了。”
祖泽清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打完桂林又回师南宁,从时间上算,攻克桂林岂不是只用了数天的时间?
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祖泽清恢复了些思维,赶忙问道:“某便在廉州反正易帜,以迎殿下。”
杨溥摇了摇头,从身上取出秘藏的书信,递给祖泽清,说道:“这是殿下的亲笔书信,如何行动,上面写得清楚。”
祖泽清赶忙双手恭敬地接过,展开观瞧。半晌,他放下书信,说道:“祖某明白了,便按殿下之计行事。”
杨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线国安已死的消息,祖将军不可外传。时机一到,殿下自会派人四下散播线国安反正献城,并斩杀尼雅翰立功自赎的消息。”
祖泽清略一琢磨,便知其中之意,笑着连连点头,说道:“殿下高明,此计甚妙。”
不管清廷信不信,黄立都要制造出汉将和满洲将领的隔阂。至少会产生防范和猜忌心理,影响其协同作战的凝聚力。
“殿下对于水师甚为看重,祖将军可要力保成功啊!”杨溥又不忘提醒。
祖泽清呵呵一笑,说道:“请殿下放心,不就是白鸽寨嘛,祖某为殿下全部拿下也就是了。”
白鸽寨是明清两代的水师重镇,位于雷州,也就是后世湛江市太平镇通明港村。
明永历十年(清顺治十三年),清军雷州水师驻扎在白鸽寨,既屯兵又集墟,居民迁聚,姓氏众多。
既然要打开沿海局面,黄立对于水师的渴望就非常热切。不管是海寇,还是清军水师,能收揽并为己用的,他是来者不拒。
商议已定,杨溥便即刻返回,通报消息。
“太子殿下如此神勇,八旗兵将、藩下人马,都被他砍瓜切菜般收拾了。广西已定,广东多半也支撑不住。”
祖泽清心中托底,收起震惊的情绪,仔细思虑半晌,也确定了行动的具体计划。
………………
海风拂面,海浪拍击,化成碎玉般的水花,四下飞溅。
张煌言立于礁石之上,轻捋着胡须,目光深?地瞭望着北方。
这里是一处不知名的海岛,距离钦州二百多里。此时,停靠着一百多艘大小船只,数千人或在船上,或在岛上,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从江浙沿海出发,张煌言率领的船队历经艰险,损失了不少船只和人员,才来到广东和广西海面。
当时活跃在此的有数支武装,有南明高雷廉三镇总兵官陈上川,被郑经封为礼武镇总兵的杨彥迪,郑氏旧将冼彪,劫富济贫的海寇李积凤、谢昌等等。
张煌言所部先后与杨彥迪、冼彪等部接触过,最后选择了与陈上川合兵。
这也是门户之见,南明朝廷封的总兵,张煌言比较认可。对出身郑家的,以及海寇,敬而远之。尽管这些武装都打着抗清的旗号。
书僮杨冠玉笑嘻嘻地提着两个还张牙舞爪的螃蟹跑了过来,向张煌言展示着,兴高采烈地说道:“大人,这螃蟹够肥,味道肯定鲜美。”
看着杨冠玉稚气未脱,却已经被海风吹得粗糙黝黑的脸庞,张煌言升起几分酸楚,微笑着说道:“多吃点,过两日便要去打钦州湾了。”
此时这几支反清武装,采用的是海上的流寇战术,抽冷子攻个海岛,灭灭守岛的清军,或是占片沿海陆地,休息整顿一下。
可沿海迁界对他们的威胁和损害是很大的,得不到人员和物资的补充,又不敢深入内陆,很是艰苦。
“半年多了吧,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打到哪里了?”杨冠玉挠着篷乱的头发,淡水缺乏,很长时间没洗澡,衣裳都有些发硬了。
张煌言也在胡乱猜想,担心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辉煌,如同郑成功入长江攻南京一样。
可他嘴上却不敢说,更担心这刚浮起的希望又要破灭,微笑着开口道:“太子殿下既能耀武南京,手下兵将定然是实力雄厚,早晚会光复大明的。”
杨冠玉眨巴着大眼睛,好象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又展开笑颜,蹦跳着跑开了。
历史上,这个小书僮陪着张煌言走过了人生最后一程,不屑于监斩官的开脱,与张煌言一起慨然赴死。
“就算是一切顺遂,也要数年时间,才能看到兴复大明的胜利希望吧?”张煌言望着远方的大海,一点也不确定。
永历小朝廷曾据西南数省,也一度展现出中兴之望。可一场内讧,便是急转直下,彻底灭亡,李晋王也难挽大厦之倾。
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却是陈上川的副将陈安平。不过是中年,却满脸沧桑。
“尚书大人,怎地还没休息?”陈安平拱手施礼,笑着开口说道:“杨二那边已经联络上了,他要再攻龙门岛,与我军协力行动。”
杨二就是杨彥迪,数次攻打龙门岛,又数次失守,可还矢志不移。
清军水师势大,他就弃岛;敌人走了,他再回来。玩的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再进。
长年在海上飘泊,人的身体也受不了。有个海岛作为休整之地,至少能睡个好觉,还能打捞水产、采摘岛上野菜植物。
龙门岛离钦州也不过几十里,陈上川准备在北部湾暂时落脚,和杨二倒是能够联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