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洐将手上的血检单全部整理归案,又顺带看了之前整理好的其他档案。
少有的愤怒情绪快要压制不住,这愤怒来自灵魂深处,几乎快要冲破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密密麻麻上百份资料。
有的是新鲜出炉的,有的等待销毁的。
每一份,都意味着一个孩子。
缓缓的松开捏紧的拳头,常洐走出了档案室,顺着筒子楼慢慢的走着。
筒子楼里昏暗的灯光让地上斑驳的血迹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但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听得他心情越发沉重。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李止险和陈露,还有那两个未知的被卷进来的人。
按照收集到的信息,到了夜晚,危机才真正的开始。
夜晚不要出门,出门会失踪,会死亡。
这个危机到底是源于神国,还是……那些无辜的灵魂。
若是源自神国,那依照梦痕副本的惯例,实力不会超出自己太多,借助着融合法术,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源自于灵魂,经过三年里吸收灵能的转化,实力或许是在介于异化兽和初级妖魔之间。
至于梦境核心,或许能够达到灵兽级。
常洐细心的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没有放过丝毫的可疑之处。
毕竟进入到梦痕世界后,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那意味着李止险和陈露同样有可能变成了其他的样子。
至于那两个未知的存在,相信初进入到这样的环境里,一样会露出一些端倪来。
渐渐地,常洐走到了四楼。
这个筒子楼的最高层,也就是曾经这所私人医院最惨无人道的地方。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直射了进来,分明这里更加的明亮,却让他不寒而栗。
大打开的门里,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斜躺在病床上,她的嘴微微的张着,透明的液体顺着微张的嘴一滴一滴的落在斑驳血迹的白色床单上。
她瘦得像个皮包骨,脸色青白的吓人,呆滞的眼神灰暗无光,手腕处还挂着点滴。
鲜红的血液顺着细长的管道极为艰难的抽出,双手手腕上那密密麻麻的针眼看得人触目惊心。
似乎是听到了常洐的声音,她微微转过头,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忽然就笑了起来。
近乎于癫狂的笑,把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得异常的扭曲。
“王医生,这是又要奉献你的爱心吗?”
她的声音虚弱,但是带着戏谑,丝毫不像是被绑着强制抽血的人,反倒是很享受这种快乐一般。
“你个虚伪的男人,别忘了,她是你为了表忠心亲手送进来的。”
“咯咯咯咯,自诩正义的卫道士啊,你可比我们恶心多了。”
忽然,声音中断,少女面上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那诡异扭曲的微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害怕,一个正常少女该有的样子。
“舅舅、舅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会好好学习,你……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舅舅,我的血,弟弟用着合适吗?舅舅,咯咯咯咯咯,舅舅。”
少女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她面部又恢复了狰狞,笑容诡异的盯着常洐,身体也在剧烈的震动,晃得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夕阳的光,打落在常洐的背上,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舅舅,我好痛……”
常洐就这样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无论少女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好像是无动于衷一样。
等到他转身那一刻,少女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放下你虚伪的善意,肮脏、丑陋才是你最本来的模样。滚吧。”
声音依旧是从少女口中传来的。
常洐几乎可以确认,她被控制着,不只是一个人,分别有好几个人在控制着她。因为并不是很熟练的缘故,让她能够断断续续的恢复神智。
一转木匠的统御级技能-提线。
一转言灵的大乘级技能-借言咒。
一转恶鬼的大乘级技能-恐惧颜。
三个技能的出现,更是让常洐确定了一件事——神国或者说傀儡师一脉果然和邢大山有关。
被称作假傀儡师的女人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是邢大山的指示的。
一直以来,带着上辈子对邢大山的蔑视,常洐身子一阵发寒。
自己在福利院中的修炼,完全暴露在邢大山的眼前,自己所有的异常举动就像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对外一直只是一转郎中,是否有隐藏,神国在连城到底谋划着什么?——不惜把这样一个能够带来巨大利益的私立医院抛弃,只为保住邢大山不让他暴露,让他继续隐藏在连城。
常洐默默的顺着四楼继续往里走,几乎每一个房间内,都有一个孩子,在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然而就在常洐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少年,面无表情的从最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那是……十一岁的自己。
对一切都冷漠不在乎的样子,可以说相当讨打。
‘小常洐’冷着脸,捂着光滑的手腕,冷冷的打量了自己一样。
那一刻,他的嘴角微微的朝着右边咧了一下,冷哼一声,再次平静的越过自己。
夕阳的余光下,一大一小身影就这样交错开来。
影子在两人交错那一刹那,像是融为了一体,又无声的分开。
“等等。”常洐呼吸急促,开口道。
‘小常洐’停下步子,高高的举起他那光滑的手臂,上面一个针眼都没有。
“王医生,你是要安慰我吗?”
“不……”
“不用惺惺作态,你看,我的手臂干干净净,一点伤口都没有,被牧师治疗过的。”‘小常洐’仰起头,讽刺的眼神影藏在平静的面容下。
“伤口完全愈合,只要下了这层楼,关于我们在这层楼的记忆可就会完全消失。所以,王医生你假惺惺的关心,我可记不住的。”
“你……每天都过来吗?”常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神就这样凝视着十一岁的自己。
“王医生,你不知道吗?”
‘小常洐’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朝着四楼的楼梯方向走去,远远的传过一句轻声的话,“王医生,这种地方,可不需要慈悲,尤其是虚假的慈悲。”
“呵。”常洐有些怀念的轻笑出声。
果然,十一岁的自己,一如既往的不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