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一碗汤面就见了底。
长孙皇后眼睛瞪圆,就连李世民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些时日他一直吃不下东西,如今竟吃了满满一碗面条,就这,还有些饥饿。
李江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又盛了一碗。
“对了,那日我与杜尚书前来的路上,听说你这儿每日只接待六桌客人。”
李世民似是想起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你这儿的酒着实是好,怎么不想着多卖几桌?”
李江帆苦笑摇头,“老李啊,你想的倒是简单,且不说这酿酒成本高昂,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况且我本就是个闲散人,就这样挣点小钱,足够自己过日子就行了。”
长孙皇后打趣道,“你不是还想着成亲嘛,只够自己过日子可不行。”
李江帆哑然,埋头扒面。
见到他这窘迫的样子,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乐了。
见气氛稍显沉闷,长孙皇后便引些话题,“孩子,昨夜里我与二郎闲聊时,听闻你曾说长安的大寒天还长?这是为何?”
听闻此言,李世民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赶忙接话道,“对,小李郎君,你也知道我这做生意的,这天若是寒下去,来年恐怕又是个灾年。”
“如果小李郎君所言为真,那时候买卖就难做了。”
李江帆撇撇嘴,昨夜一句闲聊的话,没细说,没想到老李倒是上心了。
孺子可教也。
李江帆故作神秘道,“老李,你就听我的,如果我没观察错的话,这雪马上就要大起来了。”
“老李,你听我说,屯粮,到时候饥荒遍野,朝廷必将开仓放粮。”
“整个长安城,几近两百万人口,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以大唐现在的处境,国库的粮食是撑不了几日的。”
“到那时,粮食还是粮食嘛?”
“那是命!”
若真要他说出为啥大寒天会那么持久,他哪说得出来,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
这不得被当成疯子。
李世民佯装不在意,心里却是大害。
此话若是从朝堂上任何一位大臣口中说出,他都不会惊讶。
可偏偏是从小小的贾商口中说出国库粮食撑不过几天。
这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李世民笑道,“哦?李郎君是如何得知国库的粮食不多的?”
李江帆知道老李不信,这很正常,毕竟没人敢说自己未卜先知。
但能与杜尚书同行,想必应该知道些内情。
但让人家拿钱去投资你这个无来由的猜想?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李江帆叹口气,“武德九年,突厥来犯,打仗总要钱粮吧?”
“贞观元年关内久雨,大片庄稼淹死,收不上税,还要赈灾,又要钱粮吧?”
“贞观二年,旱灾、蝗灾,百姓苦不堪言,都得赈灾吧?”
“我问你老李,连续的大灾大难,国库入不敷出,朝廷还能剩下多少余粮?”
“你看着现在的大唐逐渐稳固,可却是经不起折腾了。”
李世民瞳仁悄然缩紧,这一桩桩都是事实。
只是这孩子生活在商贾市井,哪培养出来的这些远见?
转念一想,不愧是我李世民的儿子,真龙的儿子,哪怕坠入深潭那亦是盘龙。
长孙皇后看出此时气氛有些凝重,身为一国之母,她自然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
但,很显然现在是团圆的时候。
于是便半开玩笑道,“江帆,你这说的头头是道,屯了不少粮食吧?”
此言一出,李江帆尴尬的笑了笑,“我没屯什么粮,就准备了些自家用的,还有酿酒需要的。”
李世民瞪大眼,好家伙,你搁这头头是道说了半天。
有着发财的路子,你自个儿倒是不赚,扔出来让我咬钩子?
李江帆看出老李的幽怨,叹了口气,“老李啊,我做人讲良心的。”
“我李江帆,铁骨铮铮,不发国难财。”
好,好一个不发国难财!
这句话说的李世民为之一振,双目放光的看着李江帆。
盼子成龙啊。
虽然这孩子没什么大志向,也没做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可他三观正,有良心!
正人君子,清风傲骨。
这难道不值得李世民为之骄傲啊?
李世民乐开花,但转眼一琢磨。
你做人是讲良心,可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做?
合着你觉着我没良心的是吧?
李世民眉头挑了挑。
李江帆自然不知道在李世民心中,他是多么清风傲骨,他只知道自己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没钱屯粮。
李世民连忙轻咳一声,问李江帆道,“既然你这么说,为何昨日不敢同杜尚书说明你的猜想?”
“杜尚书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李江帆眼神古怪,“杜尚书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这便够了。”
“老李,也就是今天我看在孙姨娘的份上,才和你说那么多。”
“不瞒你说,刚才孙姨娘在店门口唠唠叨叨,让我感觉心里暖和。”
“这半年就没人这么关心过我,我就想,如果我娘在,大概也会这么啰里啰唆的吧?”
这一番话,半开玩笑,却深深发自肺腑。
叫长孙皇后心头猛地一疼,泪珠子就有点忍不住了。
江儿,我的江儿啊。
我就是你娘啊!
让我抱抱你啊,我的好孩子。
长孙皇后颤抖着双手,“江儿...”
李世民吓了一跳,慌忙牵过长孙皇后的手,大喝道,“夫人,这是小李郎君,不是江儿!”
李江帆狐疑地看着他俩,颇为不解,“你们这是做什么?秀恩爱呢?”
见李江帆心生怀疑。
李世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是不认,时候未到。
长孙皇后也被这一声大喝惊醒,瞬间回过神来。
朝上皇子内斗,朝下大臣虎豹豺狼,此时若是贸然与江儿相认,不是对他好,而是害他!
可江儿的话,就好像是刻在心里,叫她心疼。
李世民赶忙解释道,“说起来怪我,早些年我与夫人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后来不幸遗失了。”
“夫人也是听到你方才的话,触景生情。”
李江帆深深看了挂着泪的孙姨娘,也没多想,安慰道:“总会过去的,莫要说这些伤心事了。”
接下来,三人便只是闲聊,再加上陆续来客。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二人吃完后,便离开了。
临走前,长孙皇后扯着李江帆的手,絮絮叨叨,啰里啰嗦的。
听得李江帆耳朵都起茧了。
人就是这样,听不到的时候想念,但听到了,又会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