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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第一性原理

之后，陈钦回到了好几天没来的办公室。

那天从路遇陈斌开始，陈钦就没再来过了，虽然期间天天看邮件、还用徐玲玲的电脑给赵世强发了一份输入法的新设计稿，不过总有些事是光靠这些手段没法解决的。

今天回来看到桌上的电脑还没收拾，咖啡机也忘了关，但是现在也来不及亲自去收拾了。

还好徐玲玲也一起跟来了。

刚才那俞经理还在缠着问她彩铃的事，看陈钦要走、她也一起跟来了。

“不去刷你的视频网了？”

陈钦打开电脑，她则取走咖啡机去洗手间了。

“嘿嘿。”徐玲玲问，“陈钦，我刚才说得好不好呀？”

看来就是想问这么一句话特地追来的吗？陈钦说道：“还行吧，满分一百分给你打个八十分吧。想知道扣在哪了吗？”

“不要，我要听你说我哪里说得好。”

“我看你是又欠收拾了……”

陈钦跟她说着话，擦了擦桌子。

却也来不及玩闹，也没去看看邮件消息。

调好那用了一年的超糊摄像头，拿出经典低音炮麦克风，戴上墨镜，对着旁边镜子摸了摸脸……

进入一如既往的会议频道，频道里开会的各部门总监、还有两个合作方的老板已经在等着他了。

样子还是老样子，参加者还是那几個，公司业务也在正轨上。

唯一的问题……毕竟最近有点不顺，会议频道里的空气凝重了很多……

或者说好像已经不只是很‘凝重’了。

“你对咱们有意见就早说，能别这么说话吗？”

“别吵啦……”

“我说什么了？我们音乐台被你们拖累业绩腰斩说了什么，郑南龄你摸着良心说说这次是谁的错？”

“又不是咱们找来中移动对付你们的，以前星系音乐的要求咱们哪次没配合，感情咱歌台网是串通了中移动对付你们的？”

“呵……谁跟你说中移动了？你们歌台网什么样大伙心里清楚，喊你们写个文案拖一周，昨天出事的时候你们的人就在旁边干看着吗？现在你说咱们有意见，谁对咱们有意见？”

“多久的事了，你现在拿出来说有意思没？”

“那以后各管各的，你们的人也别来咱们这拿东西，咱们的书报架还回来！”

“参加饭局耽误了点时间，这是怎么了啊？”

陈钦一个小学生，进来就看到公司这边的人快要打起来了，进来他说了一句都没人注意到，还是频道里等着的雷君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喂喂，别吵了，你们陈总回来了！”

“陈总！”

正吵架的吕蓉和郑南龄这才安静下来，孙小梅急忙说道：“小蓉你跟郑哥也太冲动了，就是因为最近压力有点大，怎么这么点小事就吵架呢。”

“有事好好说，别吵架。”

小学生陈钦隔着话筒说了句车轱辘话，大伙怏怏地嗯了一声。

孙小梅试探着问：“陈总……”

“先开会。”陈钦对话筒问道，“报告我看过了……”

确实还是正事重要，再说现在外人在场呢。

众人也连忙收拾心情，只能先暂且不管刚才的吵架，一直在旁听的顾文杰率先问道：“傲天，昨天新闻说收紧视听许可证审查，你看了吗？”

陈钦简略地回答：“看了。”

刚才在吵架的郑南龄也冷静下来说道：“今天又跟中移动谈判，但他们还是不让步，请盛大帮忙调停，但中移动好像不吃这套……”

“嗯。”

陈钦应了一声，孙小梅又提醒道：“陈总，今天燕京公司门口被人泼油漆了。”

“油漆？”

吕蓉回答：“有几个之前就跟咱们不对付的燕京这边的歌手，说咱们盗用版权，发动歌迷来攻击水榭歌台的办公室。”

陈钦问：“那咱们盗用了吗？”

吕蓉不说话了，郑南龄回答道：“水榭歌台这的用户盗用了，上传后和一个第三方的内容商签了代理协议，但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把作品删掉了，这事过去都几周了，应该是有人想落井下石，才现在把事拿出来恶心咱们。”

……

先是吵架，然后是坏消息，一串事说下来，会议频道的空气变得格外沉闷，就连洗手间里洗咖啡壶的徐玲玲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敢说话……

真是太棒了。

坐在电脑前的小学生老板感到很欣慰，他能说什么呢。

前几天还其乐融融庆祝注册数连创新高呢，今天董事会就乱成一锅粥了。

吃着大餐、开着桑塔纳、跟小学女生谈商务的电信经理当然是有点没意思，但是这么精彩的商战前沿大概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才几天没来……

“陈总，怎么办？”

黑洞洞的在线会议频道那边的人仿佛隔着网线看了过来，陈钦想了想，先说道：“都先别慌！”

员工吵架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老板摆烂的话那么多前期投入可就要打水漂了，虽然很麻烦，但烂摊子还是得自己收拾。

不过……还好。

现在公司虽然又是一副要完的模样，但总归还没完蛋，这种时候要解决问题，还是得用个老办法。

避雷针效应是个解决危机的通用思路，遇事先别慌嘛。

但他毕竟只是个小学生，隔着这么远距离，别说是摁着员工的脑袋让他们好好相处，甚至学某位未来的大统领说‘u-a-fired’都显得有些没什么力气。

另外、这毕竟是真真正正的危机。

别说是自己亲自跑董事会，甚至就算自己变身施瓦辛格过去，能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恶意并购是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在中移动面前，吕蓉那样惊慌失措本来也是正常的反应。

所以现在要真正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另一个办法……

具体来说，就是‘第一性原理’。

就是说解决问题要找到一切的症结，解决了这个问题，别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因为相对来说比较好理解，这个规律广泛出现在众多成功学与商业鸡汤文献里，本身是个类似于孙子兵法的很宽泛的规律。

不过对现在的陈钦来说大概确实很重要，若是从第一性原理来分析，咱们陈总现在最大的问题……

是个小学生？

虽然问题确实很大啦，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陈钦深吸一口气，还是问道：“中移动的收购，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没错……问题果然还是中移动的收购，吕蓉看起来有火气大概是因为最近水榭歌台被中移动针对波及到了星系音乐，被人泼油漆也是友商落井下石的常规操作，问题兜兜转转回到开头，还是在中移动的收购提案上，众人听到这个，总算是收了心思。

郑南龄说道：“我们的建议是接受中移动的条件，咱们的彩铃业务不可能绕过中移动，而中移动那边虽然要挟咱们接受条件，但也说具体融资额度上可以适当让步，还同意咱们实行双层股权结构。”

吕蓉也不管刚才吵架的事了，跟着郑南龄说道：“其实他们的条件两天前就到了，这两天咱们就等着您点头呢。”

陈钦却立即回答道：“我说过了，不能接受中移动的条件。”

郑南龄还以为陈钦只是几天没来没搞清状况：“老板，咱们可以跟中移动搞双层股权，这次投资他们不谋求咱们的董事会的控制权。”

陈老板却说道：“中移动是目前水榭歌台的产业链绝对下游，他们对水榭歌台的控制力不在股权方面，别说是设置多层股权，你设置八百层股权结构他们也管得着你。”

0065：白衣骑士

“什……”

听老板不同意，吕蓉一下子就急了：“可如果跟中移动闹掰，别说是水榭歌台，就是咱星系音乐也搞不下去了呀。”

孙小梅试着劝她：“老板说得也没错呀，现在中移动没投资就能强迫咱们接受条件，等将来他们派了经理过来那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频道里乱成一团，陈钦说道：“先安静！”

“首先当初说好了，咱们拉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寻求资金和合作方，你们觉得中移动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吗？”

吕蓉争道：“肯定很好啊，咱公司就是靠着中移动起来的，彩铃业务在水榭歌台也占大头。”

这次是郑南龄跟她辩道：“彩铃业务不确定性很大，再说水榭歌台项目本身的前景应该在‘视频平台’上，我觉得咱们未必要绑死在彩铃这条船上。”

雷君也说道：“南龄说得对，彩铃只是一条销售渠道，我们水榭歌台有更广阔的发展前景，中移动的支持未必适合我们，只是……”

不过他紧着又担忧道：“现在形势比人强，中移动就是非要收购不可，我觉得吕总监的话也不无道理。”

常悠也说道：“那老板，现在中移动逼到咱们门口来了，咱们这点体量，就算有更好的选择，不也只能答应了吗？”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老板身上，老板虽然平日里不管事，而且这都一年了甚至都没来过自家公司，回想起来还挺离谱的。

不过每次遇到问题、有老板出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办，往往也能解决问题，大家已经习惯这种氛围了。

而这次……虽然众人多少有点惊慌，但原因说起来也简单——这里毕竟是在天朝，就算是自家仿佛无所不知、神秘但可靠的老板，面对中移动这种官方公司，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老板却好像根本不急。

等了几天都没什么动静，仿佛对这件事根本不关心一样。

甚至这次都闹到董事会了，他还说让大伙不要慌，现在要解决问题，他也仍然是和往日里一样的循循善诱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中移动不好对付，而且咱们面对恶意收购，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其实有个标准答案……”

一直在旁听的雷君突然明白了：“白衣骑士？”

因为之前的一系列转型布局有了成果，加上音乐业务带来了一大笔意外之财，最近金山软件的经济状况有了比较大的好转，雷老板也开始重新做起了他的上市梦——金山之前上市一次未果，雷老板几乎做梦都在想上市，这种上市公司才有的概念他也是早就琢磨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其他人不知道白衣骑士是什么，顾文杰主动给众人解释道：“白衣骑士、就是在敌意并购发生的时候，另找第三方出面来解救被并购的公司，一般是二级市场上的交易概念。”

“它能解决的问题就是公司控制权隐患，所以咱们也能找‘白衣骑士’。”雷君说道，“现在中移动逼得这么紧，咱们可以找第三方介入，帮忙对抗中移动的压力。”

吕蓉疑惑：“可随便找个投资方有什么用，现在问题明显不是中移动的问题……”

雷君说道：“随便找个投资方当然不行，但咱们现在缺的就是一条变现的道路，咱们公司产业下游完全在中移动手里，因为这层原因才会被中移动要挟，如果有人能拿出一个替代的方案……”

另一个合伙人顾文杰突然笑着说道：“这不就是我吗？”

“其实之前我就在想了，在线视频跟广告很契合，不如咱们跟中移动掰了算了，以后咱们开发一套视频广告系统，靠网络广告收钱，给那些播客主的彩铃收入也换成广告费激励，我感觉这还是挺可行的嘛，我家快看现在也能追加投资……”

大伙一听就懂了，快看传媒跟星系软件渊源颇深，而水榭歌台靠彩铃有太多麻烦，彩铃这行业也完全没广告有前景，还不如干脆以后做广告算了……

原来老板是打的这个主意？

众人心里都纷纷点头，就连吕蓉也没反对。

然而老板却说：“是个办法，但这是断臂求生，仍然不是白衣骑士。彩铃这条销售渠道对水榭歌台来说可以牺牲，但是对星系音乐来说不能牺牲，另外光靠广告收入肯定没法让水榭歌台发展壮大，我们需要更强的‘白衣骑士’。”

顾文杰无奈：“咱快看就这点体量，要跟中移动掰手腕还是差太多了，确实只是折中的办法……但这个都不行，还能有谁？难道要找谷歌吗？”

“谷歌能做的事与你一样，还是外国公司，另外你们想过中移动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吗？”

顾文杰猜测：“因为平台做得好？”

陈老板说道：“不是，商业模式得经过市场检验才能入得了这些通信商的法眼，但天朝对通信市场的外资力量一直很敏感，当初军队玩CDMA都会被政策限制，咱们的平台既能集中用户、又能对接服务商，触及到了中移动的根本盘，我猜中移动就是因此才对我们反应这么强烈的。”

郑南龄听着有点恍惚：“莪还以为他们说禁止外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咱们一个视频平台，在通信领域的威胁肯定比不上国外的技术寡头，中移借题发挥、想自己入局内容行业的因素也有一些，所以咱们的‘白衣骑士’也要是天朝本地的资本，甚至需要有官府背景的资本，这样才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有这样的资本吗……”

陈钦也没卖关子：“我们可以找中联通和中电信，他们也在做彩铃一样的产品，虽然份额很小，但可以借力来对付中移动，中移动为了避免把我们和我们代表的内容渠道推到对面去，应该反而会撤销对我们的制裁。”

众人听蒙了，仔细一想，这个办法很好啊。

当然问题也很清楚：“可这三家都是国资的，而且都是通信局管的吧……”

陈老板答道：“三家竞争很激烈，据我所知，另外两家对中移动的对抗意愿很强烈，而且目前对第三方彩铃公司的态度很开放。”

雷君第一个反应过来：“陈总……您有内部渠道？”

陈钦说道：“是有一点。”

其他人则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我觉得很好，运营商肯定在竞争，我们这的通信商每次优惠活动都要打擂台，天天在那拼优惠，现在竞争内容商其实应该的确是个机会。”

又有人说：“七月的时候鲁省不是还有通信商的员工打群架吗？忘记是移动还是联通了，就是因为基站打起来的，感觉他们别说是竞争，简直就跟仇人一样……”

“还有前些年，说是网通南下、电信北上什么的，就是天天在那挖对面光缆……”

“对了，今年他们还拍那广告互相抹黑，移动今年拍的那《网络惊魂》你们没看吗？里面直接骂对方信号差、收费贵什么的，联通还回击了。”

“这个我也看了，联通拍的叫《007复仇记》……感觉这些官府公司竞争路数比咱们还激烈多了。”

这样互相发散了一下，大伙很快就有了共识，虽然都是国家队，不过这些通信商互相之间并不融洽，而星系软件作为刚好进入了巨头争霸产业链的小虾米，本身靠着行业前期的混乱迅速崛起，根基尚浅。

现在遇到巨头倾轧，或许也可以用这些已经存在的巨头间的竞争来谋求发展空间。虽然直接倒向另一边不合适，但是有了退路才能和中移动公正谈判，这么一来，这次中移动的问题也就能解决了。

想到这里，大伙也差不多没问题了，当然问题还没解决，孙小梅提了最后一个小问道：“那老板，如果咱们找另外两家，把中移动惹火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