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个……”

阿玥接过塞到她面前的作文本，有些懵，认真阅读了起来。

瀑布开发……是个软件开发的模式，它可以把一個软件工程分成不同的部分，按照业务方向，分发给不同的人，然后互不干涉地开始自己的开发。

上面的计划写得很仔细，比如首先要做个能跑的demo，以及每个人按照对应日期的任务，阿玥作为制作人，美工和ui设计工作其实可以交给别人，首先她得写一份需求文档，然后招人去做这些东西。

做好Demo之后就要正式立项，接着开始进入开发周期，做得差不多了开始架设后端并debug，然后再继续进行一两轮版本迭代，虽然时间紧张，但这是个Flash平台的小游戏，前端结构本身非常简单，也不用太有压力，考虑到她还要上学，时间大概可以拉长一点……满打满算，两三个月也差不多够了。

而阿玥看着这份文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个……你是什么时候写的啊？”

陈钦答道：“之前写的，我感觉你的策划差不多要完了，所以提前写好了。”

阿玥又看了一会，又擦了擦脸，陈钦以为她有点不太相信：“具体怎么搞，我也会到时候继续跟你说，当然我也只是提一点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己……”

“我知道你没错。”阿玥却犹豫道，“不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怎么改了？”

“什么怎么改？”

阿玥指着纸上问道：“你上面写招‘数值策划’的时候，说要懂权重算法，这是什么？”

陈钦一边做事一边解释道：“因为你的电子斗蛐蛐，ai招式什么的肯定要有出现权重算法嘛。”

“但你是之前怎么知道我会采用那个自动战斗的方案？”阿玥认真地问他，“你肯定之前就猜到我最后会怎么修改了。”

“呃。”陈钦这才想起这件事，只能胡乱解释，“其实……其实我也是刚想到的，毕竟服务器什么的也需要权重嘛。”

“你还说呢。”阿玥嘟着嘴，“我还以为我想的东西很厉害呢。”

陈钦也不知道怎么哄这小侄女了……早知道就把本子先收起来了。

务实地说，他确实早就知道了，不过他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到的，而是未来视知道的，当初看到她那份策划案，陈钦就想到该这么改了——这套模板看起来像是《Q宠大乐斗》，而这类flash游戏的鼻祖叫做《我的野蛮人》。

q宠大乐斗本质上是个ip产品，《我的野蛮人》则是个有社交性质的web游戏，比起《开心农场》这类游戏的社交属性弱一点，所以也不能算是‘标准答案’。

现在让阿玥顺着未来的成熟方法论再造一遍轮子，一方面是让她先熟悉一下工作，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游戏本来就不算很社交。

现在虽然还是不算完美，不过大致框架算是定下来了。

正要想着怎么再鼓励她两句，阿玥却好像并没有很沮丧，反而又鬼鬼祟祟地凑过来：“那陈钦，要不你来做制作人吧。”

然后她在陈钦耳边小声说道：“我账户里有一百万呢。”

“啥？”陈钦突然惊讶地转过头，阿玥凑得老近，连忙重新退开站直，目光闪闪发光地盯着陈钦，期待着他的回答。

陈钦问她：“哪里来的？”

“就那天那些叔叔们捐的呀。”阿玥伸手抓着他衣袖，小声说道，“同学会之后他们捐款，现在账户就在我手里呢，我可以给你发工资，然后等游戏做好了再给你分钱……”

陈钦问她：“不是，我是说怎么才一百万？”

阿玥疑惑：“一百万不多吗？”

陈钦告诉她：“是挺多的，但你之前信誓旦旦要开公司，还要雇人，你就这点钱，买组服务器就没了啊！”

阿玥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陈钦又对她说道：“现在网络游戏的服务器很贵的，你一台普通服务器肯定不够，而且你雇人，一个人一年六万来算，那十个人就要六十万，而且租场地十几万，办公器材几十万，如果你游戏没法在一年内开发好，到时候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这你还天天给你初中同学撒钱，你这是怕你家钱太多吗？”

“诶……好吧。”阿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其实我也知道手里的钱不多啦，但我是没把握嘛，上面这么多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会努力去学的，但是我毕竟只是个初中生，你上面写要招人去做，我不知道该怎么招……”

“当老板还不简单？”陈钦摇了摇头，翘起二郎腿，“你只要给他们发钱，那就算你让他们天天给你翻跟头，他们也会照着做的。”

“但是……”

“而且你要记得，咱们的目的是做游戏，不是让你穿上西装去跟领导喝酒。”陈钦教她，“你得熟悉各种软件开发的工具，比如说这个。”

说着他打开了界面上的一个红色logo的办公软件。

“这是版本管理工具，虽然不是最早的，但是是最近最流行的。”

阿玥想起来了：“你之前说版本管理很重要……”

“对，这个工具很好用，它的具体功能……你知道它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阿玥重新凑过来读道：“Git？”

陈钦点头：“就是‘饭桶’，虽然在英语中的原意要更狠一点，但总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然后对她解释：“起这个名字的是他的制作者是Linux的作者林纳斯，而Linux是全球参与者最多的软件项目，但它是个开源工程，参与开发的人就像是菜市场一样来来往往，乱七八糟……”

阿玥点了点头，陈钦继续说道：“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高手，但是饭桶更多，所以林纳斯要通过版本管理工具知道每段代码是哪个饭桶开发的……”

阿玥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所以只要关注游戏的代码和报告文本，就能把目光放在项目上、而不是游戏功能上了。”

她又问：“那这个软件要怎么用呢？”

“别急，下午我教你，另外Git是个本地软件，现在只有这个的话，其实是有点落伍了……相比之下，莪其实推荐一个另外的工具。”

“是什么？”

“星系软件新推出的Github，差不多可以看做是Git的网页端。”陈钦道，“这样可以把一个项目直接变成一个网页，参与者通过网站作为媒介进行修改和完善。”

说着陈钦通过链接打开一个网页，链接在歪脖网上，是陈傲天刚发的，阿玥知道陈傲天，不过她还不太会用社交网络，没有意识到右上角的个人头像跟陈傲天的一模一样。

点进去一看，这个Github的页面是蓝黑色调的，界面布置也跟微博网有点相似，首页是一些信息流，有不少推荐的开源项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星系软件的‘开天OS’——

没错，开天OS选择今天专门发布，为的就是等Github。

毕竟开源软件虽然公开源代码，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会完全自由取用，再过十几年后会有红帽‘收费开源’的奇葩操作，他们的理由是‘开源规则只要求我对自己的客户开源’，所以把自己的项目绑定在自己的平台上，只有自己的客户可以直接查看，外人要看需要交钱或者去看其他转发。

陈钦虽然没那么扣索，而且星系的开天OS也不能设置这么高的门槛，但他既然要开源自个的开天OS，当然要榨干这个东西的最后一点价值，所以自个做了个GitHub，GitHub对普通人来说大概不太了解，但对程序员来说是个重要的生产力工具，是web2.0时代细分领域的新社交平台之一，它就像是程序员的pixiv，就像是工程师的领英……

当然，因为网络社交有前文提到过的两个商业价值维度，一般是重社交、轻内容的社交项目更有商业价值。

因而原世界线的Facebook和推特当然比知乎和Github这种内容社区更加值钱。

不过这里的商业价值仅限于广告领域的商业价值，知乎模式是到2023年也没找出一套广告之外的靠谱的盈利途径，但Github不同，或者说它完全可以作为一条更重要的技术路线的前置方案。

“可是这些软件，不是开源的吗？”阿玥问道，“所以我们的游戏也要开源吗？”

陈钦给她演示：“当然不用，咱们可以设置一个私人项目，只给咱们参与工作的人访问权限，这样我们可以只用它工作而不需要免费，甚至还能有一个团队用的小网盘。”

阿玥点头，但又问道：“这个要钱吗？”

“当然要。”陈钦说道，“不过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刚好要买一个看看，你就只管好好做你的游戏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

“问那么多干嘛，记得之前告诉过你的话了吗？你就一百万，我用人情贷你款还不好？”

“好吧……”

“吃饭喽！”

外婆又炒了一盘麻婆豆腐，盛好米饭，准备开始午饭了。

陈钦拍了拍她后背，阿玥连忙出去帮忙端碗了。

陈钦也要吃饭了。

不过他最后看了看界面上的GitHub首页……网站正式开放才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有不少除了开天OS之外的项目出现了，而开天OS的星星短短这么一会，就已经超过了500……不对，这个怎么涨得有点慢啊？

外边外婆已经在喊他了，不过陈钦抓紧时间打开缩起来的星核，先号召大伙自己点一点。

不过戴上耳机，听到后台的语音频道有点乱。

“谷歌……开源……高通……”

嘈杂中听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陈钦打字问道：“怎么了？”

吕蓉是看热闹的，也没事干，专门给他解释了起来：“是陈总，原来您在啊，是刚才有突发新闻，谷歌那边突然官宣，说成立了一个‘开放手机联盟’……”

同样在看热闹的郑南龄说道：“李老已经去确认情况了，同时有好几个媒体发文，看起来是早有预谋的。”

常悠有点恼火：“我就说谷歌这些人不安好心，早不宣，晚不宣，专门挑时间跟咱们撞车是吧……”

其他人纷纷称是，并都说等咱专利下来告死丫的，一时间群情激奋，也多少有点担忧，毕竟那开放手机联盟看着确实有点东西。

不过陈钦听后却没在意。

只是说不用太关注他们，倒是你们没事干的话，没事就去给新网站上的开天OS点个星星啊……

然后就下线去客厅吃饭了。

万众期待的星系软件的新项目就这么出现了，看起来并没有掀起多少浪花。

这天的下午，陈钦开始教阿玥学习了几个生产力工具的用法，又教她怎么写需求文档。

第二天阿玥打来电话，说她要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样为工作做着准备，日子就这样平淡了起来，外边的世界似乎是在惊涛骇浪之中，但对于参与其中的双方来说，似乎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需要关心的东西。

而在龙山，一个小小的Flash游戏进入了Demo阶段——它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难。

游戏是最复杂的程序……虽然道理是这样，但实际上开发起来也不是真的比普通软件难上多少，不仅有各种已有代码可供借鉴，实在做不出来的功能也可以直接砍掉。

而面向对象语言这几年越发成熟了，加上Flash确实是个相当易用的平台，陈钦本来想找外包，不过自己做了做，感觉确实不难。虽然数据库编程没未来那么方便，运营游戏也需要大量网络安全领域的工作，但现在只是做个Demo，他把前端代码都自己包揽了下来。

除此之外……

倒是也需要再招一点其他人。

这时候，当然不能在初中生里直接找帮手。

美工和音效都是专业性很强的工种，美工倒是不用太着急，毕竟阿玥自己看起来暂时够用，靠自己绘画、以及找网络上的素材进行二次加工，至少做demo是够用了。

音效……也刚好有个专业人选。

跟阿玥确认过后，之后某天下午，一个穿得很时尚的‘专业人才’来了一趟新时代，据说此人是做教培的，但以前干过乐队的，也自学过数字音乐，虽然暂时不考虑全职，但教培白天的时候很清闲，愿意兼职帮阿玥录点音效。

就这样，平静的小城里，时光安静地流淌着，十一月就这样过去，冬日逐渐来临。

“陈钦，你说我们要不要加一点个人定位之类的东西？”

“比如说呢？”

“比如跟地理有关的，根据玩家的所在地，有一些不同……”阿玥道，“比如不同地方的玩家有个特殊标志，或者在匹配规则上动一动手脚。”

“这没意义啊。”陈钦一边在桌子下面看着手机，一边跟她说道，“对玩家来说，打一个燕京玩家跟打一个申城玩家有什么区别？再说这些机制跟游戏内容也没什么交互。”

“办法可以慢慢想嘛，我是想问问这个能不能实现。”阿玥道，“而且当初你说我的项目还有一点不够完美，我觉得这是个解决办法。”

陈钦反问：“我当初说的问题跟地理也没关系啊？”

“你说这个游戏别的都好，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要拉升快看的股价，这需要在天朝之外也有人玩。”阿玥说着，用纤细的手腕托着腮，嘴里咬着圆珠笔的尾端，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咱们把每个国家和省份都做进去，外国的玩家应该就不会觉得被忽视了吧。”

“本地化是很玄学的东西，比如我们做了‘如意剑法’，天朝的玩家肯定会很喜欢，外国人肯定无法理解，但如果直接把米老鼠做进去，又会被迪士尼发律师函，当然这个你不用太着急，现在咱的Demo已经做好了，要进一步修改的话，等项目正式开始了再说吧……”

陈钦一边给她上课，一边自己摆弄手机。

最近……仍然一切如常。

开天OS开源后，除了友商，也得到了不少开发者的关注，甚至带动最近上市的瓜子手机的销量也涨了一波。

而在另一边，谷歌自己拉了个‘开放手机联盟’，看起来声势更加浩大一些，从中移动到摩托罗拉，从英特尔到eBay，谷歌大旗一挥，应者如云，看起来好像是比开天OS更有前途一些——想想也是，虽然谷歌自己也有造手机的计划，但它毕竟技术实力雄厚，而且有钱；今年全球经济不景气，传统媒体一个个都是一脸死相，但谷歌的收入在持续暴增，今年年中美丽坚政府调查后发现，谷歌的广告收入在经济危机期间又整体上涨了60%，要选一个免费系统的话，也许是谷歌的更优秀一点。

不过最近星系和苹果在打嘴仗，纷纷说对方侵犯了自己的专利权，嚷嚷着要上法庭。

大公司间的专利案子突出一个又臭又长，只是因为涉及到几个看似很重要的手机专利，两方各执一词，大众还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方在嘴硬，这时谷歌主动参与进来，虽然安卓到底长什么样大家还不知道，但星系的发言人似乎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提到了他们，一场好戏总之是跑不了了，媒体对此议论纷纷，目前看来好像是星系软件的赢面大一点。

相比之下，Github那边就不太引人注目了。

它在出现后，一方面在开源社区得到了不少好评，最近人气还行，几个经典的开源基金会都在Github上注册了账户，不少已有的开源项目虽然还没直接搬进去，但也在Github上设置了镜像，至于它的私人仓库服务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只是因为这个被很多人关注的web2.0项目在商业广告领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厉害，加上最近圣地亚哥似乎开始减持Facebook的股票了，这看起来好像与最近美丽坚的国家安全法新政、以及他们在金融市场上受争议的行为有关……

虽然这些股票卖了不少钱，如今Facebook的估值高到了一百三十亿以上，光是圣地亚哥手里的股票就有接近三十亿以上的价值，但Facebook看起来已经快上市了，目前完全没有显露出颓势的迹象，那些从其他领域抽身出来的投资家疯了一样想买Facebook的股票，根本不愁没人接盘。

于是不少人认为这是圣地亚哥系的企业退出web2.0赛道的信号，连带着Github也被媒体看衰，现在媒体普遍认为它没什么前景，并将最近快吧的股票下跌也归咎到了它头上——如今广告概念火热，但谁都知道流量才是广告的根本，微软收购aQuantive的案子看起来无比失败，web2.0时代，没有流量怎么能赚钱呢？

当然这些事对身在天朝内地的小城没什么影响，对生活在平静日子里的天朝人民来说，倒是最近刚推出的限塑令的影响比较大一点……

只是作为业内人士，阿玥最近开始关注起了这些新闻——当然，现在的她也并不完全理解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行业。

不过她已经开始着急了，最近，Flash的热潮进入了爆发期。

大概就是……闪客帝国推出了开心农场，一夜间偷菜概念火遍大江南北，现在在Facebook和歪脖网上同步上线，人气很高，虽然才几天，两个社交媒体上已经到处都是关于它的讨论了。

这大概是个不错的信号，预示着现在这条赛道大概真的很有前途，不过也是个警兆——别人的项目已经火了，自己也要加快速度了，风口不等人。

还好，最近‘好友乐’的Demo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可以正式立项了。对一款flash游戏来说，程序大概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如今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如何丰富社交玩法。阿玥整天琢磨着游戏要怎么做，看起来倒是挺认真的，陈钦除了写代码，也会教她一点别的东西。

看了看新闻，陈钦收起手机，正要好好跟阿玥谈谈地域识别的事，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也嗡嗡响了。

阿玥拿出手机，本想直接挂了，不过她看到电话号码，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陈钦。

“怎么了？”

“是那个周打来的。”

“哪个周？”

“……是快看现在的总经理，就上次咱们见过的那个。”

“那你快接啊！”

陈钦提醒她，阿玥倒是又犹豫了几秒，但最后还是拿着手机去教室外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