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第三天、第四天。

几天过去了，顾小姐那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这个条件，问话也没有回应，其他人等不住、陆续回去了，周红祎又跟对方谈了一次，做出让步之后，顾小姐那边却始终不肯接受……

确实如陈钦说的那样，快看的诚意确实有，而且挺多的。

不仅为了跟初中生谈判、来了十个人，在龙山待了三天。

而且条件也开得不错，個人酬劳和项目分成，几乎都在行业平均值以上。

不过……既然有让步，自然就有底线。

快看是一家上市公司，不管怎样，一个公司里不能再拉一个山头。

当然这个山头目前虽然有，但是没什么办法，它是外边的客户强行拉起来的。

坏处是影响比较大，影响到了股价，好处是只有个小女生，暂时没成气候。

所以这种时候，当然不能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游戏、让这个山头给做大了。

之前，CEO很看好这个游戏，也想借这个机会跟对方讲和。

别的都可以谈，但阿玥要这个项目全由她主导，这就已经到底线后边了。

于是就这样，这次谈判最终没能达成让双方满意的结果。

三天后，快看的众人准备回临安了，周红祎最后一天也回去了，并且没有再来跟阿玥见面。

倒是那个墨镜女人很热心，临走前来见了阿玥一面，鼓励她说“阿玥，好好干！”，还留下一张名片，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回来告诉她……

只是陈钦说这个人别有用心，阿玥也同样没有再联系她。

而就这样回到班上之后……

“所以你们的游戏还要继续做吗？”

时间正式进入十二月，第五天的课间时，两个朋友跟阿玥打听起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当然。”阿玥告诉他们，“他们不做，我自己做。反正我和陈钦已经把Demo做好了，还有情老师帮忙，他们早晚都会后悔的。”

当然她没说背后的顾虑，快看在提防她，她也要提防快看；之前倒是期待着能一起合作让公司回到正轨，不过现在看来，这次合作的结局大概早就已经注定了。

而现在她面临的问题……说难也不难，毕竟本来就只是试一试而已，大不了不做了。

但到底还是不太甘心，可现在要做游戏的话，似乎就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那天的对话，阿玥倒是还有点心里打鼓。

而陈钦之前说的‘车到山前’的前路，似乎也确实及时出现了。

比如说，说过之后，她首先迎上的是两个同班同学炽热的目光……

“你们要开发游戏，是不是要招人？咱俩能算进来么？”

其实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两人自知不是那块料，所以没来添乱，不过现在阿玥好像遇到了困难，他们第一个就找上来帮忙了。

阿玥有点感动，但也有些犹豫，还没说话，陈钦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行啊，主要是你俩会什么？”

郭阳试探着提议：“就和之前一样，咱俩会写文案，做策划什么的……”

“文案和策划可不简单，一般也是有点职业素质要求的。”陈钦对他们解释，“不过我们采用的是‘敏捷开发’，你们能不能做，不如自己看一看吧。”

说着他让阿玥演示项目，阿玥没带电脑，便把笔记本拿出来演示了一遍。

郭阳马上道：“这游戏是不是需要很多这样的玩家技能？那咱俩可以写啊……”

陈钦道：“确实需要这个，不过你们光写技能名字可不行。”

“还需要什么？”

“首先得符合规范，比如说这些技能要有个统一的描述标准，然后根据咱们的要求，要有地域性的文化背景，比如说咱们赣省有龙虎山，你可以编一个‘龙虎心法’，设计成它可以给角色回血，你要写明它的用途……”

宋子云点头：“只是这样的话，那咱们没问题啊。”

陈钦又说：“当然光这样肯定不行，你们得把它写到一个json文件里，并且要按照格式，把它的伤害、权重、代码和其他标签都写出来，不会写也得留出空余。”

郭阳道：“这就是前段时间陈钦你写的那种吧？其实我也写了。”

“你写什么了？”

郭阳从他身后桌洞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你那样写很有意思，我就照着武侠小说里的总结了一下，比如隔壁浙省有桃花岛，比如丐帮和恒山在湘省，武当派在鄂省……”

“对，就这样！”陈钦一拍大腿，“加个变量名，输入到电脑里就行了！”

阿玥有点迟疑：“你们如果能做到，那我会给你们发工资。”

郭阳摆着手说道：“这不用了，咱们就免费帮忙，毕竟太高深的咱也不会……”

陈钦却说：“那咱来签个合同好了，只要你们肯听阿玥的话，而且将来游戏成功赚到了钱，阿玥一人给你们五万！”

一个大饼画下去，一个问题解决了。对‘敏捷开发’来说，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责任是什么，而是自己能为项目做些什么，由于权责关系不清、并且不利于信息保密，这其实就是大公司讨厌敏捷开发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有热情的小型开发团队来说，这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办法，两个中学生从项目里找到了自己可以负责的部分，下课就去还从未去过的学校图书馆查资料了。

当然做游戏到底不能全靠中学生，不仅郭阳和宋子云能力有限，陈钦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之前开发前端、录入算法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至于接口标准和服务器配置他也了解，是除此之外，玩家数据库和网路连接就完全是体力活了，有的他不会，有的他觉得‘其实很简单但哥没时间干’，总之都得找外人。

而阿玥自己会画UI，她画的UI还挺好看的，但是人物、宠物和招式的动画也需要有人负责……

“找外包吧，你从头招人、培养、磨合起来很麻烦，而且你没法随时监督工作，不如让外包直接面向项目提供资源。”

陈钦给她出了个主意，阿玥也是这么想的：“那我该上哪去找呢？”

陈钦便说道：“代码你不用管，我去发帖子找人，大概两万就能拿下。”

阿玥不懂这个，直接同意了。

之后陈钦又说：“不过你的美术领域我不了解。现在国内成熟的团队不多，我们首先得拿出一份确认的风格文示例，然后确认我们需要多少资源，因为flash是矢量图动画，所以用它做纸娃娃系统很方便，我的建议是做一套通用的动作，然后等他们的技能和动画写出来，直接按照需求进行组合，这样美术素材和动画可以分割开来，能省不少钱。”

阿玥从善如流，当天去从之前做demo的美术素材里挑了几个风格看起来最适合的素材作为样板，然后打了陈钦给她找的外包公司的电话——

起初倒是不太顺利。

一开始联系的公司叫拾荒工作室，阿玥打电话过去就犯起了嘀咕，这不是咱竞争对手吗……拾荒工作室是闪客帝国名下的公司，最近风头正劲，找他们会不会不太好？而且就算有也很贵的吧？

而且拾荒工作室最近在做另一个项目，似乎对外包的热情也不高。听到对面是个初中女生，更是连连摇头，一桩生意稀里糊涂地就黄了。

不过当天晚上，她自己去微博上找画手，似乎是联系了之前她关注的画师，然后很快就从其中一个那里得到了反馈……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拉着陈钦去看对面的画，要说对方是个个人原画师，也能做矢量图小人；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比拾荒的便宜，也不是竞争对手那里的。

陈钦觉得不妥，路上还在跟她说用不着这么担心外包不好好做事，专业度比个人技术更重要；而且个人画手不太好约束，就综合性价比来看大公司更稳定一点。

结果看到对面的画，倒是没注意细节，毕竟陈钦一个理科直男，确实没什么审美能力……

不过对面叫黄光刀，是个刚转行不久的游戏公司原画师。

目前人气还不高，但是怎么说呢。

总之陈钦看了名字就同意了，美术问题也解决了。

之后开发计划继续进行着，12月的天气越来越冷，而临安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雅虎方面组织了另一个开发小组，似乎准备做一个策略题材的web游戏，搭配雅虎天朝的SNS一起上线。

消息传到龙山，阿玥起初不太关心，继续做着自己的《好友乐》。

从Demo开始，它的版本迅速迭代到了0.70以上，游戏的完成度也在迅速提升着，每天下午她会去新时代的三楼、跟还在用珍贵的时间玩网游的陈钦讨论游戏的优化方案，到周末的时候也会去找外包的美术确认这周的产品进度，并与那个干教培的音效老师讨论一个叫‘天女散花’的音效是配成‘biubiubiu’的比较好、还是‘唰唰唰’的比较好。

就这样，游戏开发得进度稳步推进着，2007年也就这样逐渐走向了尾声。

12月结束后，游戏的测试版已经接近成型了。

元旦这天，窗外下着小雪。

昨晚老陈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元旦不回家了，最近火锅城生意红火，到处都有事要忙。

陈钦编了个理由说听到最近要检修电路，让他们多囤点水和蜡烛，老陈两口子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们不来倒也刚好，最近阿玥的《好友乐》已经做到关键时期了，陈钦自己也有点开始忙起来了。

对他来说，这个游戏的样子倒是从一开始就很确定，那就是《我的野蛮人》，不过作为对阿玥的考验，也作为对这个游戏原本模式的一点期许，陈钦并没有把游戏的做法直接告诉阿玥，或者说现在的绝大多数玩法都是阿玥自己想的。

事到如今，它的‘电子斗蛐蛐’的成分当然还在，至于游戏的玩法也确实是在往成功的方向靠拢。

不过……所谓求仁得仁，它也确实与陈钦记忆中的那些成功案例有了很大的不同。

比如说，阿玥给这个游戏设计了相当多的地域性元素。

玩家注册后将会根据自己的所属省份——这是根据IP号码段来确定的——得到一个本地技能，但也可以挑战其他省份的玩家，胜利后有一定概率得到对方的技能。

这算是什么？宝可梦go吗？确实不算很新鲜，但放在这里有没有道理、陈钦也不太确定。

另外，游戏会根据省份标签匹配一些人进行一轮淘汰赛，考虑到玩家素质差异，这种匹配机制可能会显得有些意义不明，不过未来王者荣耀这种社交游戏也有这类设计，陈钦也不知道放在这里能不能行。

同样……美术上的风格显得不是很Q版，所有玩家都是通过纸娃娃系统捏出来的，指代的是玩家自己，这似乎跟‘玩家的q宠’或者‘玩家的野蛮人’有一些定位上的差异，那些例子都是‘玩家拥有的角色’而不是‘玩家扮演的角色’，陈钦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的创新。

除此之外，由于一开始的设计遗留，阿玥给选择战斗对象的界面加上了最开始的那几个功能——送花，跳舞，打招呼，开战。

而且她也正琢磨着要给游戏起个什么名字，《好友乐》看起来无论如何都太普通了……陈钦提了几个建议，阿玥打算把它叫做‘好友大乐斗’。

事情看起来正在超出陈钦的认识范围，现在游戏虽然还没上线，但是大体上的开发工作已经完成了，郭阳跟宋子云两个人在费力地编新内容，技能和宠物都有继续完善的潜力，但是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后续开发的时候再加……

这样刷了牙，吃过早饭，一大早，陈钦就出门去了，朋友们约他在新时代楼下见面。

穿上羽绒服，跟外婆说过中午不会来了。

出门的时候，陈钦琢磨着今天差不多该把一个初步的发行版做出来，然后可以开始debug了，这样下了楼，外边的冷风吹来，陈钦打了个哆嗦，把手伸进裤兜里。

不过就在这时，手机刚好嗡嗡一下，自动接通了一个电话。

陈钦倒是有点意外，不过他倒是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拿出屏幕一看，已经八点过了。

“喂？”女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陈钦问道：“今天元旦，你们不是也放假吗？”

“今天去见姚姐姐嘛，她约我去吃东西来着，现在在车上呢。”

“哦……那你们可要好好玩玩。”

“姚姐姐还是挺忙的。”

依稀记得前两天游戏里聊过这事，陈钦刚还在想着《好友乐》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对了阿钦，听说陈叔和阿姨元旦不回来？”

“嗯，他们元旦生意正好呢。”

“那春节呢？”

“到时候应该会回来吧。”陈钦说道。

“那我放假后也要来龙山。”对面的女孩喜滋滋地说道，“我一个人不行，但过年的时候爸爸要来一趟临安，到时候我就回老家待着了。”

陈钦呼出一口热气，拿着手机的手被冷风刮得生疼，抬起头，白茫茫的天空飘着雪花。

“什么时候来？”陈钦问道。

“我爸要过年那两天来，不过我打算提前来，说不定能放假就能到呢。”

“你还是跟着你爸来吧，”陈钦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纽约那次事故，你一个人回来，当心半路被绑匪把你拐走了。”

“好吧，我爸也是这么说的，本来还以为你能想想办法呢。”

“我能想什么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爸担心你安全也是为你好。”

“嘿嘿……”

对面的女孩心情愉快，之后又在聊今天在干什么，你们最近做的那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东西，元旦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之类的。

聊了一路，到新时代门口的时候，手指已经有点僵了。

大街上行人稀少，清早的网吧也没什么人。

陈钦到了三楼，在泥泞的脚印当中走进工作室，小高正在屋子的角落里调试刚买的电暖炉，阿玥与他始终不算很熟，她一个人是不敢来的。

不过今天外边很冷，而且郭阳也来了，两人已经在柜台边的电脑那里，开始‘工作’了。

郭阳在打字，他和宋子云把东西写在纸上，然后录入到电脑的脚本里。

最近陈钦闲着没事，在学校里告诉了他们该怎么填游戏数据，最近他们已经开始学这些工作了——对一款游戏来说，数值策划当然是很重要的岗位，它直接决定了游戏难度与策略深度，因为《好友乐》有相当多的随机性能力，所以数值设计没什么特别需要讲究的地方，只要让一盘游戏不要拖延太多时间、以及让大多数数值的设计附和玩家的直觉就可以了，最近两天公司打算完成最后一批技能，至少在上线之前，这是他们提供的最后一批的数据了。

陈钦烤着火，打完了电话，小高跟他聊了两句最近魔兽世界国服的事，他在打算着要不要在国服也找一点账号，陈钦说国服消费能力不行，没支持他的提议。

“倒是你的房怎么样了？”陈钦问道。

“嗨，买什么房啊。”小高挠了挠头，“我跟阿薇，已经分了。”

“什么时候？那女孩不识货啊。”

“就这两天。”

“不过你也早点买啊，反正咱龙山房又不贵。”

小高有点落寞，陈钦跟他说着，走过工作室的电脑。

郭阳见他就高兴了起来，最近郭阳开始来这边办公，这种充满着罪恶气息的地方让他有点小紧张，不过他来就只是打字，打完就走，仍然是标准的好学生作风。

陈钦走过去想看看他打得怎么样了，不过走过去的时候，阿玥拉住了她。

“陈钦……”

阿玥细声说着，用大眼睛对她示意。

然后拎起脚边的包，拉着他到了旁边。

却又在旁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找了一根网线插上，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不过当了这么久同桌，陈钦倒是有点能理解她的意思了——这边别人看不到。

而阿玥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网页。

网页是一篇新闻，而且是一篇与快看相关的新闻……最近，快看传媒股价坚挺住了——也许是因为周红祎卓有成效的改良措施，广告收入有抬头的迹象。

加上散伙兄弟‘快吧’那边情况不妙——这又是因为星系软件跟苹果和谷歌打得火热，刚刚加入星系朋友圈的快吧被殃及池鱼，股价跌了不少，让快看这边渔翁得利。

总之……快看的股价在两块钱以上坚挺住了。

当然这或许是好事，不过今天阿玥鬼鬼祟祟拿出来的不是股价的新闻。

“你看，这是快看的新游戏。”

打开的页面上是个游戏的采访，叫做《三国神将志》。

策略类，页游平台，看起来普普通通。新闻里是对开发小组的采访，开发小组谈了一些游戏的内容、以及预期的上线日期，看起来也是普通的宣发稿。

不过陈钦一看就反应了过来，回头看到阿玥一脸凝重，问她：“你觉得快看做这个是故意在针对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