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安娜

沃森望着远处楼顶阳台摆放的花盆顺序，便知晓自己的信息已经顺利传递到夏洛特·福尔摩斯手中。

他呼唤着过路的出租马车停下，前往繁荣的商业街采购礼物。

这礼物自然不是为大后天相约在霍尔本见面的克罗薇特准备，而是为后天过生日的小安娜准备……这才是内洛·巴克斯向他提议的计划，通过小安娜下手，与温弗雷斯·摩根打好关系，让对方迅速地放下心中的戒备，好快些将他吸纳进对方的团队。

虽然内洛嘴上说的只是能让温弗雷斯院长尽快安排时间为长官您进行下一场手术，但沃森心里很明白，内洛其实也是希望自己尽快痊愈以后，能够加入到密教组织一起共事。

然而内洛不知道的是，沃森比他还要迫切的想要加入进温弗雷斯的密教团队——他仍然缺乏足够的隐秘世界常识，他既不知晓应当如何布置仪式，也不知道如何拜请司辰的力量。

沃森迫切地想要得到一整套的系统化学习……而似乎具备有隐秘世界赞助人的温弗雷斯团队，正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个能够在夏洛特·福尔摩斯眼皮底下，与隐秘世界接触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

太阳落下又升起。

冷冽的寒风开始在街面上肆虐，无情地掠夺走途径之人的热量，灰暗如遭煤炭烟气污染的雪花缓缓飘落，使得这座阴暗的城市变得更为冰冷。

来往的路人在一夜之间换上厚实臃肿的冬服，沿途小巷里的流浪汉们都得在白天升起篝火，围坐在燃烧的油桶旁边享受着一瞬的温暖。

但沃森却仿佛感受不到严寒，蜕变后新生皮肤似乎除去格外结实的优点以外，还兼具减缓体温流失的效果，使得他对寒冷的耐受能力大大地提升。

但为了不惹人注目，他也如其他的凡人一般裹上厚厚的衣物。

飘扬的灰雪使得车窗外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落寞萧瑟的色彩，当出租马车即将进入皇家自由医院所住的繁华街道时，沃森望见一群流浪汉哭丧着从铺满纸箱的巷子中抬出一具面色紫青的尸体，似乎要前往附近的河岸，让污浊的河流带这位不幸冻死的兄弟前往纯净安宁的彼岸。

沃森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皇家自由医院的门卫已经认得这位熟客的面孔，没有施加阻拦便直接放行，但沃森还是笑嘻嘻地递上一支香烟，站在门口处与对方闲聊一二，或许有朝一日，此人也能够派上一定的用场。

抽完一根香烟，他才走进医院内部，前往小安娜所处的病房。

依旧还是那位大妈护工坐镇在病房内部，小安娜也依旧是躺在病床上侧头望向窗外，望着那棵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而受冻抖落树叶的大树。

一段时间没来，医院花园中心的大树已经变得有些光秃，光枝秃干上只残留着为数不多的枯黄树叶，但还是如同中年秃顶男人的发际线一样，止不住地脱落……在沃森进门的同时，就见到又有一片枯叶从枝头落下。

小安娜的目光似乎也在追逐着这片落叶，望着枯黄色的树叶在寒风中摇摇摆摆地缓缓落下，直到落叶离开窗户视野的边界。

沃森坐下在床头附近，温柔地说道：“下午好啊，小安娜。”

安娜·摩根听到久未见面的约翰叔叔的话音，碧绿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喜色，但却又立刻移开视线往窗外瞄去。

如果不是她已经无法自主地操控面部的肌肉，沃森相信此刻对方肯定会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他挪动位置来到床头的另一边，那副削瘦的身影立即映入安娜的眼帘，她却是闭上双眼，只是长长的雪白睫毛仍在微微颤动着。

“怎么啦，小安娜？生约翰叔叔的气了？怪约翰叔叔这么久都没有信守承诺来探望你，也不过来给你讲述大侦探的故事？”

小安娜自然是无法开口回答，她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只是手指头一直在敲打着特制的小桌板，发出清脆的回响——是的，我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一连重复三次的敲击节奏，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的力道要更为明显……已经能让沃森清晰地领会到面前这位女孩内心的愤怒。

他浅浅地笑着，似是溺爱地抚摸着对方那头比窗外飘雪还要纯净洁白的头发，直至揉成一团鸡窝似的杂乱。

“抱歉哦，是约翰叔叔错了，我十分认真地给小安娜道歉，我不应该遗忘掉我们之间的承诺，迟迟不来和小安娜聊天。”

沃森说着，掏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八音盒，拨动发条使得内部的齿轮开始运转，播放出一首轻扬舒快的乐曲。

“你看，约翰叔叔给伱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就让它来代替叔叔道歉好吗？”

小安娜听到那清新悠扬的乐曲声音，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见到一具由纯净水晶雕塑而成的芭蕾舞女像在音乐声中翩翩然舞动……以及不借助任何支撑物也能起立起身的约翰叔叔！

清澈的碧绿色瞳孔中闪过一抹惊喜，但却并非完全因为那个芭蕾舞八音盒，更多的是为约翰叔叔能够站立行走而感到喜悦。

沃森没等女孩敲动小桌板，便已然知晓对方在为自己伤愈而感到高兴，因为没有过多地接触到真实的社会，质朴的善良依旧留存在女孩的心灵。

“你看！约翰叔叔现在都已经能够正常站起身来啦！”

小安娜连眨数下眼皮，既是在为约翰先生的康复而惊喜，也是在询问对方如何治愈好腿部的顽疾，难道这段时间约翰先生一直没来探望我，就是因为在其他医院疗养吗？

“是的，安娜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约翰叔叔这段时间没来的原因……没错，我最近一直躺在其他医院里等待伤势恢复，前天才刚刚出院，昨天去给小安娜买道歉的礼物，然后就立马跑过来了。”

沃森又继续掏出做工精美的布玩偶，“当当当！还有这个，我听内洛说今天是小安娜你的生日，这才是我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安娜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如果她能够正常发声的话，肯定已经张嘴发出哇的一声惊呼。倒不是因为礼物贵重的缘故，她自从身体瘫痪无法自由行动以后，爸爸已经给她买过各种各样的礼物，她见惯了所有平民女孩子都渴望得到的礼物。

她是因为感激约翰先生的重视……她久居医院以后，已经很少结识到真正的朋友，往常来医院探望她的除了爸爸以外便是爸爸的下属，大多都是抱着任务性质目的前来。

唯有克罗薇特姐姐以外！安娜喜欢和那位脸上常驻笑容的姐姐交谈，似乎也能从姐姐的清脆笑声中汲取到力量，为那纯粹的快乐所感染……就是有时候另一个姐姐总会以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内心对于克罗薇特姐姐的到来是既欢喜又害怕。

但即便如此，她内心依然渴望着对方的到来……只可惜这段时间似乎是因为爸爸的工作十分繁忙，就连克罗薇特姐姐也很难抽出空来找她聊天。

不过，约翰先生为什么提到了内洛先生……难道约翰先生也成为爸爸的下属了吗？

“没有，内洛……他是我在军队里的旧部下，我前段时间就是在摩根先生的帮助才得以治愈腿部的旧疾，内洛负责我的起居饮食，恰好就聊到今天是小安娜你的生日，我便自作主张地前来。”

原来如此……看来爸爸的医术又精湛了呢。

“是的。”沃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你看摩根先生连我这困扰全城医生都无法解决的腿疾也能治愈……想来很快就就能治好小安娜你的病了。等你痊愈以后，约翰叔叔再带你出去参观一下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侦探所怎么样？”

好呀！！！不过……这次约翰先生你会不会又忘记了？

沃森用尾指勾起女孩的尾指，“哈哈，那我们拉勾，承诺谁都不许反悔。”

嗯！拉勾，谁都不许反悔！

躺在病床的女孩眼中充斥着笑意，似乎眼角都要上扬成欢快的月牙……然而，她始终无法牵动脸颊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