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洛煌如何思量。
当路君面色狰狞,喝道:“老和尚,倒是小瞧了你。”
说话间,张口一吐,便是团黝黑尘烟,混进灰狼瘴中,仿若火上浇油,又是一个膨胀。
轰隆!
颤音不断,佛光韧如帛布不断,反击在瘴气上。
“嗯?”
洛煌见两人僵持之时,那当路君身旁两头小妖似有动作,冷哼一声:“宵小之辈!”
抬手一扬,袖中茅箭便发出。
只听咻的一声,两支笔直的茅草如箭飞出,尾拖桃花飞舞,香气乍起,令人有春日降临的感触。
这是茅箭法,掐手诀,运法力,可化茅草为箭,能伤鬼祟,斩妖除魔的杀伐方术。
当啷!
半空中,茅箭掉落。
与之一同的是两支的粗壮毒针,泛着幽蓝光泽。
“好胆!”
虎山君爆喝一声,大手一挥:“当路君,真是狼狈为奸,净想些偷袭之法,怪不得是妖魔之流,不入正道!”
虎头乍现,风气浮动。
洛煌只觉得四周起风云,如自阴间来,有些阴凉。
侧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这位老哥竟是披上一身庄严法衣,如人间官员一般雍容大气。
身后有小厮作伴,或长舌,或凸眼,或手抱己头。
细细一数,竟有不下三四十之数,尽为死去之鬼,不知何故,在此长存为虎山君之兵将。
见这幕,他心头闪过一个成语。
为虎作伥!
洛煌心道:就老哥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正道诶!
而且你老也是虎妖,讽刺这当路君为妖魔之流,这叫什么?大哥说二哥,五十步笑百步?
“嗝——”
定仪打了个嗝,迷迷糊糊看着虎山君:“原来是山君当面,巡游四方啊。”
你才看出来!
洛煌这一无语。也就是他跟着,否则就自己这师弟样子,怕是来参加个壶觞会被人卖了,都要给人数钱才是。
“阿弥陀佛。”长眉和尚道,“山君不必出手,这等妖魔,我一力足以捉拿。”
虎山君听罢,虽是不语,但伥仆随后,做两手准备。
这当路君今日竟然来此,知他等在场,还如此猖狂,定然是有所依仗。
就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依仗?
他看向洛煌,笑道:“怎的,看老弟模样,是被老哥我吓着了?”
“怎会。”洛煌淡笑,举杯饮酒,“喝酒,喝酒。我看贼秃有些本事,应是能降了妖魔,莫扰了咱哥俩的酒兴。”
他刚刚也只是慌了一下。
后寻思,自己法眼早便明气,这虎山君体内是一股清气,杂几分浊气,那浊气还是吃百兽肉来的,未曾彻底消弭罢了。
至于那种吃人后的恶浊之气,却是半点没有。
祖师曾与他讲过,修行之人,以气观善行,有清浊之分。
咬松嚼柏、餐风饮露之仙士,体内是一口清气,善客。
喝酒吃肉、拿人练功之妖魔,体内是一口浊气,而这浊气与浊气还有不同。
寻常吃肉喝酒,那是清中有浊,肉厌之浊,却是不影响什么。脾气好些,也是善客。
但若是拿人练功,吃过人的,体内是纯一股恶浊之气,腥臭无比,掩饰的再好也无功,近乎无法消弭。
此等便是恶客。
这壶觞会上,满座大多清中浊,偶有纯清一气,无有恶浊气。
那都是善客,反倒是后来的当路君三人,腹中恶浊生,远远嗅上一口,臭不可言。
叮叮当当!
场上忽生变化,长眉和尚提禅杖,裹佛光,便朝头砸去。
当路君不知何处擎出一杆黝黑大枪,架了上去,发出叮当之音。
这边禅杖来,那边大枪捅,不知谁刚强,谁柔弱,两方斗起武艺来,掀起一股风来,吹散了四方尘烟。险些将灰狼瘴给排开,到了宴客桌上。
慌得诸客施法力,将之挡了。
“这是拼上武艺了?”
虎山君眉头一挑:“那当路君我识得,使得一手好枪棒,没想到这和尚也不差。
长眉僧人的名头,倒是不差。”
不差吗?
洛煌久在山中,不知外界风云变化,自是不知长眉之名。
看模样,似乎是个有名的?
好吧,看样子那当路君也有些名堂,在座的不都认识吗?
还有这千花争芳园,说是花精胜地,自己也不曾听过,果然还是见识浅薄了些。
正思索间,他余光一瞄,发现了不对之处。
“嗯?”
那俩刚刚射出毒针的蜂妖不知何时到了会堂之口,抖动一双蜂翼,细密鳞粉落下。
那鳞粉随风漂外。
只见近些的花精不知何故,酣红了脸,站不住脚,要扶桌案而立。
首位上,方才还安稳的三位顿时色变。
左手边那冷面女子噌的站起,手掐剑诀,秀口一张,便见道白练晶芒飞出。
刹那间,便到了两头蜂妖前,一个回旋,割掉两颗蜂头,猩红的血与晶莹的蜜流淌在地,有种旖旎的香气飘散四方。
那晶芒回闪回去,上着粉光。
女子微微一愣,极尽嫌弃之意,扔在地上,现出一枚小巧的白铁符剑来。
不过一瞬,女子面上酣红,两腿似是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不好!”
虎山君见此,明白过来:“这当路君不知哪寻来的两只金翼使,点化成妖,就是为了克制玉茗君她们!”
“金翼使?”
洛煌面色一愣,不明所以。
反倒是一旁醉酒的定仪,磕磕巴巴给他解释:“这金翼使,我听祖师讲百虫时说起过。
千只蜂里,方能有一只金翼使,一双蜂翼如鎏金,身裹鳞粉,可催百花绽放,结苞孕蜜而采。
传说蟠桃园中便有千只侍奉桃树,催结蟠桃,授粉而生。”
啧啧啧!
洛煌听明白了。
俗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蝎子精不怎厉害,人有倒马毒,能蜇如来大包,就是克制的结果。
这金翼使不怎厉害,就是成了妖,寻常十来个壮年汉子拿锄头就能锄死,可偏偏人天性便克百花,鳞粉鲜血,于花精如人间催情之药,难以防备。
怪不得场上花精都腿软了,合着这是都动了情!
嘶——
这千花争芳园里花精起码近百,当路君老腰也受得住?
“不止。”
虎山君冷声道:“当路君这狼崽子,心里算计多,他既然挑了今日,知有壶觞会来客还敢前来。
除了这两只金翼使,定还有所依仗!
长眉和尚,今日不能听你的,该我出……”
轰隆隆!
话音未落,便见当路君狡诈一笑,单手擎枪,隔开长眉和尚的禅杖,另一手持杆玉笔。
这玉笔肆意一抹,墨染当空,化作浓重一笔在天。
天地间一黑,仿若天狗食日。穹苍暖阳被墨染了,仅一个光环可见,洒落些许光华,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这!”
玉茗君轻声吞咽,骨肉酥软难动,心里大骇。
她隐隐想到了个可能。
“玉茗小娘子,你看我这笔,是不是熟悉?”
当路君嘿嘿淫笑,玉笔连勾勒,墨染当空,便是数个墨人浮现出来。
或是持枪,或是持戟,或是持锏,将长眉和尚给围了,兵器砸下去,一时间竟让对方招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