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总督府,大殿。
一大早,大殿两侧座位上,便坐着金陵城朝堂与江湖的有名核心人员。
扬州巡抚赵文吉,坐在右侧最上位上,端着细瓷茶盏,茶盖轻划着茶沿,神情凝思。
碰....这位穿绯袍,绣孔雀的三品大员,放下茶盏,看向旁边下位上的官员,道,“其他各地押送情况如何?”
“回大人,这些天雨水多河道不太平,各地来信说明可能会延误上几日,其他的还算平稳。”布政使低声回道。
赵巡抚微点点头,表情还算满意。
随后,看向左侧次位上坐着,穿白色飞鱼服的武官,问道:
“卢大人,那位...这两天去了哪,没通知你们?你们也没陪同?”
卢文兆微微坐正,摇了摇头,“没,她...那位心思难测,只通知我们今天来总督府。”
他说完,低眉思索了一下,又道,“赵大人,税银被劫的事,那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可能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更细。”
听到这,赵文吉脸色微沉了沉,侧身看向后排坐着,一身形高大,面若重枣中年人,沉声问道,“金城,银子你们筹备的如何?何时能送到?延误了可是大事!”
“巡抚大人放心,中午左右,二十万两现银,会全部送到总督府门外。”上官金城语调沉稳。
他说完,斜看了眼下面坐着的袁大奎上官青两人,笑了一声又道,“大人,到时只要李总瓢把子能及时赶到,签字抵押就行。”
“嗯。”赵文吉轻点下头,面色稍缓,随又看向布政使后面的张少陵,道,“张知府,李沉舟那没问题吧?”
“刚收到发来的信函,说是已经出发,在赶来的路上。”张少陵淡然道。
“那最好!少陵,赈灾干系重大,出了纰漏,到时可不单单是你我辞官那么简单。”赵文吉语意威胁,又道,“青衣楼就先这样吧,赈灾必须先稳住!”
这时,踏踏踏...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整齐,沉重脚步声。
接着看到,一位相貌异常俊美年轻公子,在三位疑似四品武夫,以及两列气机浑厚黑甲悬弓的卫兵簇拥下,走了进来。
一袭锦绸白袍,双眸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神色潇然华贵,眉宇间透着一股锐气。
殿内众官员纷纷起身,躬身拱手恭敬行礼。
年轻公子在三位四品武夫护卫下,走到大殿上方主座坐下,潇洒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我受世子殿下所托,南下江南巡察赈灾税银进展情况。”
声音清冷夹着一抹娇媚,又道,“赵巡抚,汇报一下各地进展情况。”
赵文吉连忙又起身,躬身拱了拱手,“是,大人,近日雨水多,行程缓慢,各地途中可能会延误上一两日,其他的一切平稳正常。”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东南各地的第一批税银,总计二十万两,今日....午后左右,便可抵达送到总督府。”
“午后抵达?赵巡抚说的可还是东南的赈灾税银?”白衣公子语调微挑。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语,赵文吉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回大人,这批赈灾税银途中发生了点意外,我们正在全力调查。但大人放心,银子午后绝对能顺利抵达,不会延误朝廷赈灾大事。”
白衣公子没理会他,看向左侧的次位上,“卢文兆。”
“大人。”白色飞鱼服中年男子连忙起身,神情敬畏。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汇报的?还是说已经觉得没必要向我汇报?”....语调清冷威压。
噗通....一声,飞鱼服单膝跪下,“大人误会!当日我们便去了江都湾,这几日属下也一直在追查此事,只是这帮人行事狠辣,身份神秘,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线索,所以....”
卢文兆,锦衣卫南镇抚司下千户,因南镇抚使位置一直空缺,暂时主导南镇抚司。
“不用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加强巡察,护卫好各地的押运情况。我不想看到再出现第二次这种事情!”
“是!大人放心,属下保证绝不会再出现!”
这时,年轻公子又才看向赵文吉,“赵巡抚,此事只要不延误朝廷赈灾就还好,最多年底京察时被吏部记上一笔。”
吏部?...赵文吉额头汗水又密了一些,躬身拱了拱手,“....谢大人。”
“先坐吧,等你所言午后左右银子送到....此事盖定!”
赵文吉抹了抹汗水坐下,心中不禁有些凄然,被吏部记上一笔,以后仕途大概到此为止。
张少陵脸色也难看了一下,但随即又淡然了下来。
.......
“停!”
船舱内,李玉楼猛然站起身,眼睛直直看着船舱外江水滚滚的镇江湾。
一瞬间,脑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炸的他两眼阵阵发黑差点昏过去。
完整镇江湾有两处狭长江湾,俯瞰之下呈现大‘S’状轮廓。
刚刚他们驶出的那处是镇江湾的下湾,也就是‘S’轮廓的下处。
现在船舱外,他正看着的是上湾,即‘S’的上轮廓处。
上湾因常年造江水正面冲击,会有大量泥沙被截停沉积在此,也就变成了沉沙湾。
每年平水期和枯水期,会有江湖帮派在这里挖沙。
现在正值汛期,江水汹涌,沉沙湾下更是暗流涌动,泥沙搅动,凶险无比,别说挖沙,就是普通船只靠近都很危险。
因为沉沙湾的周围,设置了一道浮箱,铁链串联起来的浮索,防止船只误入其中。
挖沙船与普通的客船,货船不同,是一种船底接近平面,可极大载重,但不易航行的船只。
此刻,这些船只正被铁链锁在一起,漂浮在江湾内。
“发现什么了,小楼?”李沉舟也站起身朝舱外看去。
李玉楼没回答,缓过神,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出船舱,噗通....一声跳入了滚滚江水。
“小楼,你干什么??”众人连忙起身走出舱外,看着汹涌江水中,一道身影迎着逆流拼命朝着沉沙湾方向游泳。
“沉沙湾?这小子不要命了?!”陆大鹏惊呼道,“唐峰,快去把他捞上来。”
“杨展,你也去,先捞上来再说。”沈沧海猜到他突然这样肯定事出有因,但沉沙湾可不是开玩笑的,先捞上岸再说。
“大伯,义父是....是银子。”程可颐忽然想到了什么,紧致美眸睁圆震惊又惊喜。
“银子....?”李沉舟双眸猛然睁大,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被劫的银子....他昨晚告诉我,银子之所以找不到,可能是被那帮人沉江了....沉沙湾正值汛期,暗流凶险,督兵可能根本没去巡察,所以,银子可能没沉江,而是在沉沙湾挖沙船上....不,是在船底,银子在船底....大伯!”
她本就是极其聪慧的女子,这些天跟李玉楼混在一起,从他关注的信息点,大致能猜到他的思路想什么。
昨晚回船舱睡前,他又提到银子很可能被沉江找不回来了。
“唐峰,杨展,你们跟着他,一块去沉沙湾船底看看!”李沉舟双眸有精光闪动。
.......
半刻钟后。
哗哗哗....随着一阵浪花翻涌,三道身影托着一长木箱从水下浮了出来,水花散去箱体侧面缝隙中亮起银白色的光泽。
“卧槽....爹,我们找到了!”李玉楼对着浮锁边客船大声喊道。
“卧槽....找到了!”陆大鹏惊呼。
“卧槽....真是银子!”沈沧海惊道。
“卧槽....快去叫镖船!”李沉舟惊道。
“......”程可颐看了看三位长辈,表情略显尴尬。
一个时辰后。
镖船载着十几箱银子,旁边跟着十几艘客船,驶出镇江湾,浩浩荡荡朝金陵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