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干啥呢？”

刚推门进实验室的刘启光，看到的就是顾杰指着程岳的鼻子怒吼。

他的脸上顿时冷了下来。

虽然平时刘启光看上去和和善善的，但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面搞一些幺蛾子。可以就课题内容有一些争论，但是绝对不可以起冲突。

这是他的底线。

尤其是，最近因为实验和催进度的时间，刘启光对于顾杰心中本来就很头疼，所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刘教授好。”程岳朝着刘启光打招呼。

后者微微点头。

“刘教授？”

原本正准备对程岳发火的顾杰，突然看到刘启光推门进来，不由得有些心虚，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说道，“刘教授，就是这个程岳，老干扰我做实验，他不帮忙还好，一来帮忙我的含量就只有百分之四十了！”

程岳不慌不忙解释：“顾师兄这个反应体系的体积相对比较大，就算是稀释过后的稀盐酸滴上去，也会造成进入溶液的瞬间，相邻的液面反应过于剧烈，生成一种偏紫色的杂质。所以……”

“轮到你说话了吗？刘教授给出的意见轮到你质疑，你以为你是谁！我怀疑是你给我倒的盐酸不对，要么就是给我拿了个脏滴管才会这样！”顾杰直接哼道。

“滴管都是一次性的，怎么会不干净？除非你把滴管平放在桌子上，让溶液进到反复使用的胶头里才会污染。”

程岳指了指试验台。

刘启光看过去，果然吸满液体的胶头滴管，是平放在桌子上的，不少稀盐酸都已经进入了反复使用的胶头部分。

看来顾杰早就习惯了这么做，那胶头里面都储存过什么试剂或者化合物，可真的不好说了。

他皱起了眉头。

程岳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主要的含量不够，还是因为刘教授您推断的，溶液之间接触瞬间的剧烈反应无法控制，所以我想……”

“什么时候轮到你给刘教授提建议了？”顾杰打断程岳，不想让他再发言。

刘启光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让他说完！”

顾杰噤声。

程岳虽然几次被打断，可也十分冷静，不带任何情绪，前世浸淫职场多年的社畜，早就不会为了这一点事情生气了。

“刘教授，通过稀释盐酸之后滴加的方式，的确是把产物的含量从百分之二十提升到了百分之四十，说明含量低的原因的确是因为您之前推断的原因。所以我本来提出可以用喷淋的方式加入盐酸，代替滴加。”

刘启光似乎是没想到程岳还懂得这个，这一点，通常是需要大量实验基础才会想到的事情，随即有些赞许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我们实验室没有喷淋的装置，顾杰，这个项目的经费还没用完，之后去买一个就好了……”

“没关系的刘教授。”

程岳却是摇头，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个小的流程过程，就去买一个全新的设备。上辈子多年的实验室经历，让他习惯性地保持着节省经费的思路，“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插底加入稀盐酸。”

“插底？”刘启光没有反应过来。

“对的刘教授，您看我简单演示一下！”

程岳拿起一个两升的大烧杯，装满水后加入转子开始搅拌。

这个年代，大家多数用的还是钢笔，办公桌上基本都有墨水，程岳从大家写资料的台子上抄起了一瓶英雄的蓝黑色墨水，用了一根新的胶头滴管，取了墨水往烧杯中的旋涡滴加。

“虽然有转子辅助，但墨水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溶解在水中。但如果我从底部加入墨水的话……”

程岳又取了一个新的烧杯，同样放转子加满水，这次他找了一根长的滴管，从底部加入了墨水。

唰！

墨水几乎是瞬时就被转子甩开，混匀到了水溶液中。

“这样混匀的就比较快，也能够相对防止我们之前一直讨论的过度反应。这还只是水溶液，像顾师兄使用的比较粘稠的二甲亚砜体系，可能插底的帮助会更大。”

刘启光听着他的解释，眼睛越来越亮：“你怎么会懂得这些？”

他自诩做了这么多年实验，对于一些实验小技巧还算是丰富，但是在程岳给他演示之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程岳嘿嘿一笑：“小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玩得多了也就摸出一些门道了。”

其实原因是，他前世时研发的生产路线挪到工厂做放大实验后，反应釜体积更大，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导致了几百千克的原料全部报废，停产了一周，还是当时的大领导一拍脑袋想出的这个办法。

刘启光心中越发惊讶，只能说是天赋了。忽然又是想到了，之前武清妍说过自己的实验，竟然也是在程岳的指导下完成的。

虽然那晚程岳找到他的时候，他跟程岳聊天途中就觉得这个小伙知识储备足，又有科研头脑，也没想到他真的能有什么实践经验。可他入组没几天，就开始帮课题组里面的“老人”解决了不少问题，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

“武清妍的实验，你是怎么帮她解决的？”

刘启光不由自主继续问。

程岳挠挠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其实刘教授，我已经把大学化学的知识学习过一遍了，前两天刚刚又在温习有机化学，我就是觉得，芘本身极性非常小，加了两个羧酸后极性变大，但水溶性也没那么高，如果二次加成变成四个羧酸，那么极性肯定会更大。虽然可能结晶条件类似，但通过两个极性不同的试剂来分离的话，他们在不同试剂中的分配比例肯定会不一样，所以就想先试试看。”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刘启光的心里不禁直呼。

虽然这种思路对于他这种程度的教授来说不算什么，可如果他的研究生学生遇到了这种问题，他肯定会给自己学生一两周的时间来慢慢尝试，寻找解决方式的。

可怎么在一个大一新生这里，什么都这么轻松呢？

现在的大一新生都这么厉害？

要不是他还有很多其他学生，他一定会这么想。

刘启光刚想张嘴狠狠夸一下程岳，可又怕程岳这一副本来就很自信没受过委屈的样子，让他一夸就上了天，把这个好苗子浪费了。

想到这里他压下嘴角的笑意，对程岳说：“还不错，还有一个多星期你们就要正式开课了，这段时间你先主要忙自己的实验吧，不用帮谁了。”

程岳咧嘴：“谢谢刘教授！”

刘启光又转头对早已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顾杰说：“你就按照程岳的提议好好做实验，我们当初定的就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含量，弄好了以后想想怎么写论文能发出去。剩下的时间，你还是跟着程岳好好学学，学学人家的科研思路还有实验习惯，别再让我看见你这样的胶头滴管了……另外，程岳那边要是忙不过来，你就跟着帮忙，也算是学习了。”

“啊？”

顾杰一愣。

让他一个研三的大研究生，安排给一个小小的大一新生帮忙？

开什么玩笑？

刘启光鼻孔哼了一声：“啊什么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顾杰低下头，嘴上说着没有问题，脸色却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刘启光对于顾杰心里到底服没服才不感兴趣，他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关上实验室的大门后，他却心情不错地哼起小调来。

看样子，程岳搞不好真的能搞出什么实验成果来！

刘启光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