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酸浓度过高,一次性加入的话,溶液表面的化合物突然碰到高浓度大量盐酸,反应过于剧烈,所以之前的实验一直失败。
刘启光给顾杰提示的改良实验的方式,是让他把盐酸稀释后在搅拌的情况下,滴加稀盐酸。
“要你说?”
顾杰冷冷扫了一眼程岳,哼了一下,手中要倒下去的盐酸却是停了,开始稀释操作。
然后他又拿出来滴管,把稀释过的盐酸,一滴一滴滴到溶液里面,整个溶液慢慢从绿色变成了蓝色。
顾杰摇着手中的溶液,脸上露出喜意。
效果很完美!
不过,旁边的程岳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在稀盐酸第一次滴到溶液表面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接触到盐酸液滴的溶液表面突然变得有些发紫。这一幕持续时间并不长,只有一瞬,但是他非常肯定,绝对是出现了。
要还是会出现一点紫色的话,就说明溶液和溶液接触的过程中,接触的表面反应还是太过于剧烈。
“我觉得你应该重新滴一下,”
看到顾杰准备继续往下做实验,程岳提醒道,“我刚才看到滴稀盐酸的时候,溶液泛紫,说明还是有过量杂质。”
顾杰却是一脸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你瞎是不是?这哪里有紫了?”
程岳耸了耸肩。
不信就算了。
顾杰这会实验进展顺利,也是心情愉快,懒得再CPU程岳,把溶液开始旋蒸。这个操作大约会持续两三个小时,他就直接在旁边玩了起来,心情不错。
唉……
知道结果注定失败,浪费几个小时,但是既然对方不领情,程岳也没有必要再去舔着脸给对方解释。
正好这会,自己有大把时间,开始搞自己的实验。
先做荧光剂进入水溶液的滴定,确定荧光剂的浓度后,又开始把β-环糊精滴入到荧光剂溶液中,确定形成包络物的最佳浓度。
程岳在紫外可见光光度计和荧光仪之间转得不亦乐乎,虽然实验室中有这两台仪器,但大家平时用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空着,所以很快就完成了计划中的实验。
……
两个小时一刻钟过去。
顾杰从外面走了进来,之前在实验室实在是待不下去,他就直接出去不知道到哪玩去了。掐着点进来,他快步走到仪器跟前,拿出来已经被旋干的固体。
然后脚步轻松地去做NMR。
程岳把图谱打印出来,实验室专门给仪器设计的电脑并不包括Excel之类可以分析数据的软件,所以他只能根据仪器上面的读数,手动画滴定曲线。
十几分钟后,顾杰从NMR实验室里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展示了实验结果的不理想状态。
“过来洗仪器!”
一屁股坐到椅子前,他又开始使唤。
程岳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和格子纸,走过来,扫了一眼NMR检测的定量核磁结果,不出意外,含量只有不到40%。
顾杰坐在那里,纠结了一会,还是准备开始新一轮实验,同样的起手施法动作,盐酸稀释,准备滴加。
“要不你试试喷淋的方式?”
程岳提醒了一句。
“呵呵,大实验家,您以为这是什么大型工厂吗?哪来的喷淋的仪器?”
顾杰冷笑。
“那就采用插底的方式。”
程岳说道。
效果是一样的,降低接触面反应速率,就可以提高产率。
这其实是一个用简单地道理:在正在搅拌的水溶液上方滴入蓝墨水,与从水底加入蓝墨水相比,后者墨水分散得更快。
不过,顾杰显然并不以为意,还认为程岳是捣乱:“是你懂实验还是刘教授懂实验?能的你?什么档次指导我?一个大一新生,好好洗试管就行了,哪来的自信在这里指导我做实验?……”
程岳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躲过在空气中飞舞的唾沫星子,心底里生起了一股怒意。
真多余提醒。
……
与此同时,吃过饭准备消消食的刘启光往化学楼这边走来。
今天下午没课,但是有个系里的小会,所以就在学校吃饭了。吃完饭,他准备到实验室里看看。
“刘教授!”
刚到化学楼跟前,就听到背后传来清脆的声音。
“武清妍啊。”
刘启光扭头看着抱着几本书的武清妍,慈眉善目地笑着。
刘启光五十多岁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女儿,在去年嫁人了。每次他看到武清妍,总仿佛能看到自己小女儿还没有离家,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所以心中就总是多了几分耐心。
而且武清妍乖巧,认真,努力,在化学实验方面也是颇有些灵性的。尤其是在做课题的时候,总是能够积极沟通,及时发现问题,比其他学生不自觉地就少走了很多弯路。
现在才研二刚开始,课题实验的进度,已经在一众研究生里面,排到了前面。和那个顾杰,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教授,你看这两张色谱图和对应的质谱图!”
武清妍几乎是蹦蹦跳跳地来到刘启光跟前,一脸骄傲地塞过来几张图谱。
刘启光拿过来,一边看,一边听着武清妍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解释着。
“您先看这几张NMR图,我们发现多了的杂质是温度升高后羧酸二次加成的杂质。您再看这个色谱和质谱图,现在我们已经能成功分离主成分和杂质,变成两个高纯度的荧光剂,我们可以发一篇更好的论文了!”
“你们?”
刘启光抓住了她话里面的用词,笑着,“你们是你和谁?”
其实,他非常明白,以武清妍现在在这篇课题上的“造诣”,是不太可能靠自己,或者至少在这么短时间内,成功找到主成分和杂质的分离方法。
她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有高人指点的。
“是程岳。”
武清妍的闪过亮光。
“程岳?”
刘启光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高人”竟然是程岳?!
武清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刘教授,大部分都是程岳教我的。一开始他先教我怎么从NMR看出杂质是什么结构,后来,他说杂质水溶性更好,所以让我用水洗的方法把两个分离出来,还带我去用了我从来没摸过的液质联用仪,嘿嘿!”
刘启光越听越觉得离了大谱。
要是把人名改成哪个别的教授,他才觉得有那么一些合理性。
竟然是程岳?
说着,两个人已经上到了四楼,走进实验室,正好看到顾杰正拍着桌子,对旁边站着的程岳怒吼:“……你再干扰我的实验,小心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