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射电子显微镜在化学楼的三楼，这种贵重仪器都是有“重兵把守”，只有博士生和研究生才能单独进入，当然不包括研一的新生，本科生更是想都不要想。

赵峥一手捧着样品盒，一手拿着学生卡，对着门口的老师说：“我带组里的小本进来做几个样品。”

老师看了眼赵峥的学生卡，又对了对赵峥的脸，问道：“哪个组的？”

“刘启光刘教授组的。”

赵峥拉着程岳进了屋子，有点得意地开玩笑说：“看吧，我还是有点用的！”

程岳嘿嘿一笑：“赵师兄谦虚了。”

偌大的屋子被分成了几个区域，分别放着几种贵重仪器。虽然赵峥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可绝大多数仪器他都没有用过，甚至有些都不知道是什么仪器。

透射电子显微镜，就是他没见过也没用过的一种。

程岳见赵峥有些没头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右手边墙角那台。

“你们仪器课学过没？”程岳问赵峥。

赵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前两天钱教授讲过……但并不代表我学了。”

“当我没问……”

程岳抚额，然后给他介绍道，“这玩意虽然很大，也很复杂，但原理也不是特别难。”

“样品一会儿就放在这里，”

程岳拍了拍中间的那部分，又接着讲，“从上到下的话，最上面是电子源，就是前段时间坏了的那个，从这里发出的电子束向下经过一系列的磁透镜聚焦到你的样品上面，再经过物镜，投影镜等等，最后就投射到最底下的荧光屏上面，我们就可以在电脑上面看到成像了。”

赵峥虽然有些奇怪，没想到程岳竟然对这种高端仪器这么熟悉。但是有之前做铺垫，人家一个可以独立设计实验的人，会这点仪器不过分。他竖起大拇指：“要是期末考试跟你讲的一样简单，那我肯定挂不了。”

“……你都读到博士了，能不能对待学习严肃认真一点。”

程岳无言。

赵峥不以为然：“我念博士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到莫师兄那样，还是决定过得开心一点。”

他口中的莫师兄是莫志强，是刘启光实验室里的一个特例。

刘启光不喜欢学生延毕，但这个莫师兄之前因为追赶实验进度日夜兼程，极度疲惫下，不带护目镜又操作失误，左眼已经几乎没什么视力了，精神有些不对劲，毕业论文也写不出来，在没有退学的前提下，刘启光不得不留他到博士六年级。

程岳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莫志强他之前见过一次，是偶然在实验室里面碰到的。刚开始看着这个人有些阴郁，但程岳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被武清妍科普了一下，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心中也是有些感叹。

不过说实话，这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程岳前世读博的时候，曾经有个高年级的学长做氟化学的，临毕业的时候炸掉了自己的右手，用仅有的左手，再加上右手上面的钩子，敲完了整整两百多页的毕业论文。

这是真事……

“样品都准备好了吗？”程岳说道。

“嗯嗯嗯！”

赵峥打开了他一直捧在手里的样品盒，里头是按照程岳要求，把样品做成的薄片，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

程岳戴上手套，熟练抽出仪器中的单行杆，对赵峥说：“看好了，第一遍我来操作，第二遍我教你怎么操作，第三遍我看着你操作，然后我就走了。”

“啊？”

赵峥一愣，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立马凑上前来：“程岳程岳，你慢点操作啊！”

“这个叫单行杆，是放样品的装置，样品就放在这个的前端，先用针把金属圈抬起来。你看到这里有个凹槽了吗？这就是放样品的地方，样品要正面朝下放，不过你的样品没有前后之分，再把金属杆压下来。看清楚了吗？”程岳看着他。

赵峥点点头。

程岳把单行杆装回原处后，开始向样品模块灌液氮：“电子束投射在样品上的时候会加热破坏样品，液氮可以保持样品的温度。”

“接下来……”

程岳点了点鼠标启动电脑，看到桌面上四个老旧的程序图标，忍不住叹口气，“接下来你要用这四个软件来控制仪器，照到你想要的样品照片。”

他翻了翻抽屉，果不其然翻出一本厚厚的操作手册：“我先教你，后续还需要用到其他方面或者你忘记了的时候，就翻一翻这个操作手册。”

“都是英文啊？”赵峥有些傻眼。

程岳有些无奈：“你以后少不了要读英文文献，咱们的论文我也想发英文期刊，先把化学英语学起来，不然到时候名词又长又多，比你四六级难多了。”

赵峥嘴角向下撇，可想到以后居然还有机会发英文期刊，又有些激动起来：“程岳老弟，反正你英语好，我就跟着你混了！反正咱俩应该同一年毕业！”

“……”

你怎么这都算好了啊喂，果然是想啃我到毕业吗！

程岳没有接他的话，开始介绍起四个软件。

有开启透视电子显微镜的，有操作电子束聚焦位置和能量的，还有照相以及处理图像的，总之麻烦得要死，还要严格按照顺序操作，一步也不能差。

上一世，到2023年的时候，这四个软件早就合并成了一个傻瓜式软件，操作便捷，操作台也由最初的“上下左右”调整位置进化到了手柄，接着又很快进化成了滚珠，让聚焦变得方便多了。

可现在，程岳一时也有些不记得古早的操作软件如何使用，也只能对照着操作手册一步一步来。操作台也十分古早，跟楼上房间的NMR一样，还需要手动调谐。

当程岳操作好，屏幕中介孔二氧化硅微球的横竖面都显示出来的时候，赵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图像代表着什么。

程岳继续给他解释：“因为不同的部分对于电子的吸收程度不同，所以显示出深浅不一的颜色，你合成的这批微球好像有些大小不一，不过看倒是没问题，深色的部分是二氧化硅的部分，浅色的圆圈是上面的微孔。”

“而这一粒是横过来的微球，一条一条的白色就是微球上面孔洞的路径。看上去这个条件还能优化，孔径虽然相似，但排列不算整齐，微球的粒径也大小不一，不过还是比现有发表的论文结果要好一些。”

程岳皱眉，虽然比现有的文献结果要好，可还远远达不到他希望的程度。

赵峥盲做了一个月的实验，终于在现在看到了结果，他从没看过纳米级别的影像，虽然程岳不甚满意，可他还是十分激动。

忍不住抬起手来：“啪啪啪！”

程岳嗷得一声：“你别拍我腿！拍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