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楚了吗?”
右宗院内,小李子坐在太师椅上,神情高傲。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身后有两位太监叉手站立。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神情姿态,活脱脱像另一个何诚明。
而在他面前,也站着一位太监。
他低头拱手,口中直道:“小的已知晓。”
小李子嘴角扬起,笑容颇显阴狠。
“上次下毒在饭菜里,被他运气好躲过去了,现在左宗院都是我们的人,直接给他投毒烟,看他如何躲!”
“赵笙这小畜生,还以为自己没被调配走是运气好,只怕他到死都没想到,这恰巧给了大人可趁之机啊。”
前面站着的太监一脸谄媚,活像一个狗腿子。
小李子感到很受用,让身后一位太监拿出十两银子赏给他。
“去吧,事若是成了,再重重有赏!”
小李子发出一声尖笑,挥手示意那人下去。
他仿佛已经见到赵笙因中毒而痛苦死去的模样,不由又大笑几声。
他坐得累了,双手展开,翘起二郎腿,换了另一个坐姿。
身后的两位太监赶忙上前,站在两旁按起手来。
小李子练有武功,且境界不低,一身皮筋硬如铁。
两位太监使出吃奶的劲来,才能将他按得舒服。
“恭喜大人如愿以偿,总算能将这个小畜生按死。”
左边那位太监谄媚笑道。
右边那位太监马上接话:“对啊,这小畜生害大人如此不痛快,早就该死了。”
小李子眼神阴戾,恶狠狠道:“若不是这小畜生,小刘子也不会死,也就不会让那贼东西上位了!”
两位太监不敢搭话了。
因为他们知道小李子说的那贼东西是谁。
去年小刘子死去,何总事见服侍小刘子到死的杂役太监顺眼,竟一口气将他提了几个等级。
如今,那位大人已经是何总事的送食太监了!
而这个位置,原先一直都是小李子的。
这意味着他在何总事面前渐渐失宠。
不仅此事能看出,还有许多细微之事也能察觉出来。
譬如小李子原先是替何总事巡查另一个坊市的,如今却被调到贞顺门那边。
要知道,贞顺门那边的坊市,一直都不被何总事重视。
唯有另一座,按照何总事的话说,这就是“聚宝盆”。
而小李子被调任到别处,就是大大“降职”了。
在宫里,你若是不能时常出现在贵人身边,不能经常露脸,其宠信便会日渐降低。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狗腿子,也不缺好用的狗腿子。
这让小李子开始感到恐惧。
恐惧之后是愤怒。
而他除了对那新上位的小人愤怒外,更多的还是对赵笙。
“若不是你,小刘子就不会死!咱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小李子咬牙切齿,恨意丛生。
“你怎么就不肯去死!!!”
可他却不想,每个人都想活下去。
在他眼里,赵笙就跟蝼蚁一般。
蝼蚁,怎敢反抗!
片刻后,他恢复淡漠神情,对旁边的一位太监说道:“备好两壶酒,咱家要亲眼看着小畜生死,以告慰小刘子在天之灵!”
……
左宗院,总事府。
赵笙站在窗边,看着屋外人来人往,却没有看到一个熟人。
现在的左宗院,俨然成了右宗院的下院。
幸亏总事府还有海总事和二皇子在这儿,否则他连送食太监一职都保不住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好事。
因为他本就与右宗院不共戴天。
平日里,因宗人府还算宽阔,两边倒也泾渭分明。
但现在,他四周都是右宗院之人。
他就好像掉入陷阱的猛兽,四周站满了要围捕他的猎人。
这几天,他经常能察觉到有异样的眼光在暗处盯着他。
施展天地无极宫去闻,他便发现那些人身上都挂有小李子的香味。
看来小李子是要趁这个好时机对他出手啊。
但这只能算是私人恩怨。
按外人眼光看来,在右宗院眼中,他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是被软禁在这里的二皇子。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右宗院在对二皇子进行围剿。
你不是不想去右宗院待着吗?那我就将左宗院该天换日,变成右宗院。
如此,你还能往哪里逃?
而右宗院的何诚明,是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的。
这背后的一切,定然是那位何千岁在操控。
听闻两个月前的离奇案子还未有所突破,皇帝很是生气,又接连将禁军五卫中的许多大人物打入天牢。
何千岁固然深受皇帝宠信,但如今之际,只怕也焦头烂额。
而二皇子当日又被传闻与此事有关,再经赵笙观察,发觉这位殿下与那位何千岁十分不合。
或许,何千岁是要彻底将二皇子身上罪名落实,重拾陛下信任。
若真是被他成功了,左宗院一应相干人等,通通落不得好。
海总事在二皇子软禁期间,与他有亲近之嫌。
该抓。
而左宗院的大头被抓了,小人物只能听天由命。
可他偏偏又与右宗院杠上。
这就是十分不善了。
只是赵笙对此并不感到绝望。
因为他在二皇子身上并没有闻到焦虑恐惧的味道。
或许这位殿下,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
但二皇子不说,只是让左宗院之人陷入焦虑。
“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城府颇深,不能有过多交集。”
赵笙心里对二皇子有了评价。
夜,深了。
寒风不断灌进屋内,他起身将窗户关上,瞥到屋檐下,灯笼摇动,光影闪烁,使人心中不安。
雪,又下了。
黑色的天空,有鹅毛大雪缓缓飘落,与动乱光影交汇。
今年冬天,不能又要冻死多少人。
赵笙转身,点亮烛台,正要盘腿运气,忽然听到好几道撕纸声响起。
他瞥了一眼,四边窗纸都有一根竹管透出,里面溢出浓浓白烟。
“是小李子要动手了?”
赵笙眼眸震动,没有去尝试憋气。
白烟很快就布满整座房间,向他鼻尖涌去。
毒性很强,哪怕他将内外皮膜都练至如钢铁,都抵挡不住摧残。
皮肤皲裂,经脉近乎寸寸破碎,五脏六腑急速老化,血气转眼枯竭。
好强的毒!
小李子这是下重本了啊!
赵笙面目狰狞,待房间内毒烟散去,才施展不灭灵光,瞬间修补全身伤势,毒气也迅速排出。
过了好一阵儿,有四五人破门而入。
他们往床上看去,大吃一惊。
又见一道黑色人影在他们眼前闪过,全部给了一拳。
力量极大,四人全部昏迷,只留一人清醒。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赵笙目光凶狠,那人颤颤巍巍,结巴道:“都是李哥儿强迫我们来的啊,请大人饶命!”
果然是他。
他扫视倒在地上的四人,又将目光转移到清醒那人身上,眼神急速变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李子一而再再而三要害他,他岂能再忍?
只是若将这些人交给海总事,海总事为顾大局,只怕还会让他忍气吞声。
他实在不愿。
突然间,外头风声骤起,有人大呼走水。
火,起了。
他推开窗户,只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近乎照亮了半边天。
夜幕分成脸色,一半漆黑,一半橙黄。
大雪和飞灰齐飞,人声嘶喊不断。
又听有人疾呼,有逆贼闯宫!
果真,外面已多了许多厮杀声。
赵笙转头看向二皇子房间,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端坐。
“是你出手了吗?”
赵笙心中一狠,做出了决定。
他再不犹豫,踩断五人脖子,目光转向右宗院。
火光照耀着他的脸,衬显笑容如此狰狞。
“今日大火,宜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