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山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的想法很简单。
那个林孤臣既然擅长审人问案,这技能内务府又用不上,那不如调到我们宗律院来嘛,留在核算处当什么账房,一个月才几两银子?
他不在乎修为的问题,更头疼的是总舵这么大地方,人多嘴杂,时有治安案件发生,山上弟子倒不至于相互厮杀,但那些家属亲友聚居的地方,发生些什么也不好查,就需要头脑灵光的人。
所以他就派了个手下执役想去接触接触,结果那个叫周横的执役还没到地方呢,就看到内务府的执事把人给带走了。他留了个心眼儿,跟过去看看究竟。
没过多久,就看到林孤臣给人架了出来。
他连忙回去禀报宋常山,后者依然没多想。
啊?刚给你立了功,你就给打一顿,掌印也忒不当人了吧。当然这只是在心里想想。
宋常山马上拿出自己库存的伤药,叫周横给送去。
他是真一点儿弯弯绕绕的心思都没有,觉得既然要招揽人家,那就表现点善意呗,受伤了?拿去,涂了我这玩意儿一晚上就好,主打一个思想朴素。
其实有时候,心思单纯的人给旁人的观感,反而比长袖善舞者更好。
比如现在林孤臣就很承这个情,甚至觉得有点愧疚。
因为他知道自己过一阵是肯定要替薛华寅办事的,这一顿鞭子的用意他没完全想出来,但可以确定是故意的,只是具体为了什么原因,他猜不出来,毕竟他不会算命。
总不能单纯为了PUA吧?
林孤臣觉得概率不大,这么蠢的人应该坐不上掌印之位。
他思索的时候,三个好邻居又鬼鬼祟祟地凑上门来。
“孤臣,你这个药.....是谁送来的?”胖胖细声细气地问道。
“宋红衣啊,查亏空案的时候他亲自监督,或许是关心晚辈吧。”
林孤臣其实也没弄懂宋常山只是关心还是想拉拢,毕竟那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个字,很难猜透其心思。
李灵喜道:“那还不简单,肯定是觉得你不错啊。这叫东边不亮西边亮,哈哈哈,你不如趁机表忠心,到宗律院去。”
林孤臣笑了笑:“人家也没说什么,别多想比较好。天色不早了,大伙儿还是早些休息吧。”
“是了是了。”
小院里恢复了平静,四个人倒是各有不同。
有人期待着以后修行的日子,有人眼红别人的际遇,有人呼噜声很大。
第二天一早,林孤臣惊奇的发现背后的伤竟然好了大半,火辣辣的疼痛尽消,宋常山送来的药比想象中还要神奇。
他只能感叹不愧是红衣执事,随手就给自己这么个小人物送来这么好的伤药。
不只是他,院中的另外三个年轻的邻居也对此啧啧称奇。
“这是灵药啊,起码得有个八品吧。”
“说不定够得上七品,值不老少钱了。”
众人现在不知该同情林孤臣,还是该羡慕他,一边被薛华寅责罚,一边被红衣执事优待,这种情况他们是听都没听说过。
林孤臣和众人道别,按着时间到核算处上工,现在是清晨,其他人对他依然是林兄长林兄短的。
但是等到中午回去休息了一个时辰,再来之后,情况就变了。
内务府总办里发生的事传播很快,仿佛有人在主动推波助澜,只半天就被大部分人所知晓。
如此一来,那些同僚的态度就相当暧昧了。
虽然他们坐在同一个屋檐下,见了面还是招呼问好,但是无形之中客气了不少。
林孤臣对此不以为意,他的志向不在此地,也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只是黄光友神色复杂,他之前就觉得这小子的选择有些过于激进,一旦有些许的错误,就会弄巧成拙,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不过区别就是,他年纪比较长,经验丰富,在尘埃落定之前,没有急着转换态度,毕竟内务府还没有对林孤臣个人进行嘉奖,如果几天之后仍无动静,那才是真的万事皆休。
一等三天后。
黄光友心道应该是出问题了,他之前怕林孤臣心态不好,所以也没主动提,现在觉得应该问问是怎么回事了。
不仅是因为已经过了几天,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那个年轻账房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并不觉得如何难受,倒是挺稀奇。
他走出自己的里间往外一看。
好家伙,刚响了下工的钟,人就没了。
夕阳西下,林孤臣晃晃悠悠地离开核算处往回走。
“差不多了吧,也该给点儿甜头了,起码解个密到底是为啥吧。”
正想着,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之前被拍板砖的那条无人巷,墙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肩膀。
坏!
他上次就在这里丢了小命,本来就很警惕,又经历偷袭,顿时就应激了,想也不想,用尽力气就是一拳。
啪。
他只感觉整条手臂都仿佛被什么庞然巨物钳制住了,连带着全身都动弹不得,然后听到耳边响起声音。
“是我。”
林孤臣抬头一看,只见是那天给了自己五鞭子的廷风。
或许是怕误会加深,这个身负修为的男人几乎没有停顿地直接说道:“掌印要见你,别出声,跟我走。”
说完,他转过身,领路穿过无人的巷子,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行去。
这条路极少有人经过,林孤臣也没走过,他甚至不知道是通向哪里,只能说大概是总办掌印府的方向。
到了地方之后,林孤臣发现被带进的也是一扇小门,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鬼鬼祟祟。
林孤臣跟着廷风一路转进,最后来到了一片池塘边,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里面似乎有人,但外面罩着纱帘,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廷风师兄,这里是......”
“掌印私宅。”
林孤臣心里咯噔一声,知道终于要揭秘了。
我倒要看看你给我五鞭子是为了啥。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走进了水边凉亭的帷幕之中。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这亭子里的确有人,而且只有一人,自然就是薛华寅。
他一见到林孤臣就笑了起来,那神情仿佛是在问:诶?你看,我罚了你,现在又叫来我的私宅相见,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孤臣眉毛一拧:老东西打我一顿就算了,还搁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