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薛华寅的确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要求,此界在二十岁才开始要修行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他觉得一个内务府的小账房,理论上应该会提什么要升官发财,或者要地要房之类的,结果居然说要修行。
的确,如果从记事账房变成山上弟子,身份地位会立刻变得不同,但这只是一时的。
宗内弟子多如牛毛,相互之间有多少竞争?你本来起步就比别人晚,过几年之后,必然沦为山上弟子中的底层,如此一来,获得的宗门资源就少,进境就更慢,甚至不得寸进,然后一辈子就蹉跎过去了。
这样的人不少。
林孤臣却继续说道:“弟子也知前路艰苦,但事在人为,弟子必当用心。”
薛华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艰苦,却不知是何等艰苦,你既然在年少时未被选拔上山,那么必然不算天赋出众,现在年纪又不小了,若无大量资源倾注,成不了事。”
林孤臣早就料到,他要的就是这大量资源,并且如内务府掌印这样的人手里,一定是有的。
并且这最后半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嘛:你自个儿修行成不了事,得有人帮你,谁帮?我啊。
这就是要表忠心了。
他再次抱拳躬身道:“弟子愿为掌印驱驰。”
薛华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上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收敛,哗啦一声将手中茶碗投在地上。
“放肆!狼子野心!小小年纪便只知钻营,将来还得了!廷风!把他给我拖到院中罚五鞭,带走!”
林孤臣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有点发懵。
咋回事儿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暴走,更年期了这是?
强烈的震惊让他没有注意到掌印对着那个叫廷风的护卫偷偷翘起的小指,那意思是要轻打,形式重于实质。毕竟这护卫是有修为的,如果下死手,普通人连一鞭都承受不了。
......
四人小院里,桌上的杯盘凌乱地放着没有人管,因为李灵三人全部都在林孤臣的房中。
胖胖端着一盆水来,把煮过的毛巾沾湿替他擦拭背上的鞭痕。
“哎哟,真狠呐,这怎么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咋还挨鞭子了呢?”
李灵此时尚有几分酒气在胸中,怒道:“林兄,你等着,等我修到十境,杀到总办去,夺了他鸟呜呜呜。”
后面的话没说完,林孤臣赶紧伸手把他的嘴捂住,他趴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可快闭嘴吧,现在只是打几鞭子,你这话传出去,咱们小命都没了。”
这话一说,倒是把李灵的酒意吓醒了不少,他坐到床榻边上不再吭声。
胖胖说道:“哎,你肯定是说错话了,应该不严重,要不然不会只打五鞭就算了。”
他推测着原因,有些悲戚的说道:“我看呐,这内务府你是不好待了,没人敢用你,明明你们核算处刚立了功,这是好事的。”
几人平日里都在武备库那边,还不知道立功的就是林孤臣。
“那你别急,等我转正之后,想法子给你调到别处去,不在这地方受这鸟气了。”李灵倒是个耿直的。
林孤臣心里有些感动,原本他还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伙子没什么感觉,现在发现他倒挺仗义。
“多谢了,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们等着看吧。”
只是他现在趴在椅子上,背后几条血淋淋的鞭痕,实在是没多少说服力。
胖胖只当他在嘴硬,倒也没说什么:“那你好好休息吧,早些睡,别乱翻身,明日起来应该就结痂了。”
“好嘞,谢谢你们。”林孤臣再次真心地说道。
三个宗门好邻居离开了他的房间,还不忘把门关上,回到院子里,一起动手收拾着刚才吃喝弄乱的桌子。
“啧,不瞒你们说。”
李灵撇着嘴说道,“我刚才还以为破获那个亏空案的就是林兄,所以被掌印赏识才叫去的。”
“诶?我也是这样想的。”
“俺也一样。”
李灵把眼睛一瞪:“那你们刚才怎么不说?”
“这不是怕猜错了尴尬嘛,就像现在这样。”
“哎,也不知他怎么搞的,明明是喜事,现在变丧事了。”
胖胖连忙呸了几声:“说什么呢,不吉利。”
几人都有些戚然,不是为了这五鞭子,而是被掌印亲口下令责罚的人,以后在此地真的是很难混了,谁也不敢给好脸色,省得被牵连,穿个小鞋啥的。
一阵忙碌后,三人终于收拾好了院子,把桌椅搬进屋之后,一起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闲聊。
主要是今天经历了大悲大喜,一时间估计也睡不着。
“嘿,你说怪不怪,刚才干活的时候这月亮躲着,路都看不清,现在一干完它又出来了,真是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嗯?那是谁,怎么看着像是冲我们来的。”
李灵说到一半,就看见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面容冷峻,气势汹汹,腰上挂着武器,是剑是刀在夜色里看不清。
三人被那气势所慑,好半天都没动一下,以至于对方走到门口来站定之后,他们都还坐在门槛上。
“林孤臣住这里?”
那人居高临下地问道,语气很冷。
胖胖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在,李灵则站起来,想要同样表现得冷酷无情,却只能是吞吞吐吐:“你,你是什么人?”
对方回答道:“宗律院周横。”
三人一听这来头,吓得腿都软了。
他们倒不是怕自己怎么着,主要是林孤臣刚在内务府被打了五鞭,这宗律院就上门了,那恐怕不是说错了话,得是犯了事儿吧?
会不会今天夜里被带走,明天正午就斩孽台行刑,尸首都不让收?
“麻烦带我过去找他。”周横见三人两股战战,也是感觉无奈,于是主动说了说自己的诉求。
李灵等人再不敢磨蹭,又不想带路,于是指了指林孤臣的房间。
他们不敢违抗宗律院的人,可是总觉得亲自带路就好像是把兄弟推进火坑。
三人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心里激烈地挣扎,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都只是内务府里最底层的小人物,什么也做不到。
周横没去琢磨他们心里的小九九,独自跨过院门,走到房间门口,却没有直接闯入,而是用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调子敲了敲门。
“林师弟,我是宗律院周横,宋红衣命我给你送些伤药来。”
在旁边偷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三人再次僵住了。
“谁叫他来?”
“红衣。”
“来干嘛?”
“送伤药。”
“送给谁?”
“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