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回到院子时,爷爷已经回来了。
“孙儿!”爷爷笑着道:“你看看我给你拿回了什么?”
陆晨赶忙走了过去,一把抱柱了爷爷,“什么都不比天天能见到爷爷强。”
爷爷哈哈大笑,抚摸着陆晨的脑袋,“喏,你最爱吃的香花果。”
陆晨一口吃掉了小的,将大的擦了个干净,递到了爷爷的嘴边,“爷爷也吃。”
轻灵英气的少年陆晨靠在自己人生之中唯一的参天大山身上,举起了手里的黑焦木剑,映着日头,闭上了一只眼睛。
这把剑的木头是村里人给的。
据三娘说,当年村子里有三颗古槐,分别在南、东、北三个地方,十多年前村里一场大雨,雷鸣无尽落下,敲打在东边的古槐身上,最终经过七天七夜雷雨的淬炼,那颗古槐变成了如今的这块雷击木。
当初刚来村里,陆晨吵着闹着要和爷爷去打猎,爷爷就以剑法不成熟为由,让他在家里练剑,便打算找一块木材削成木剑,于是村里人就将此木交给了爷爷。
爷爷一把木剑削了整整半年,才成了如今的黑焦木剑。
端详着剑,陆晨问道:“爷爷,你说读书真的能变得很厉害么?”
爷爷道:“人间自有千道,有人以读书证道,有人以练气证道,有人以修行证道,也有人以剑证道,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凡是至境,都可以变得很厉害。”
陆晨似乎解开了心结,坦言道:“我不读书,也可以杀夷人!可是沈先生说,杀人多了会疯魔,我会疯魔么?”
爷爷深吸了口气,“你还记得七年前,你大病初愈的那一日,我背着你从洛阳往西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自称是燕北十六甲,藏剑山庄少庄主的那个人么?”
陆晨恍然道:“哦!我记得,不过我只记得他一见面就说什么江湖人哪里有什么不喝酒的?于是我就喝了一大坛子酒,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爷爷哈哈大笑:“那你自然不记得,他是来杀我的了。”
陆晨惊呼道:“什么?他是来杀你的?”
爷爷笑道:“不错,他是来杀我的,不过被爷爷三下就打趴在地了。”
陆晨追问道:“爷爷没有杀他?”
爷爷摇了摇头,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微光,“没有,当年我杀他父亲,是因为他父亲为铸剑入魔,杀人无数,以人命祭引。但他从未作恶,甚至遣散万千家财为大韶扩充军饷,此人不该杀。”
陆晨急切道:“他说什么?”
爷爷道:“他说:‘老匹夫,你已经老了,总有年老不支的那一日,到时我仍年少力壮!杀你为父报仇也未尝不可。’”
陆晨笑着道:“那爷爷如何回他的?”
爷爷温柔地抚摸着陆晨的肩膀,“爷爷没说话,因为有一个小醉鬼搭了呛。”
陆晨吐了吐舌头,知道爷爷是在说自己,挠了挠头道:“我说什么了?”
爷爷的眼里尽是爱意,“你说:‘小匹夫,到时候,小爷我和你打。’”
爷孙二人哈哈大笑。
桃花轻轻落下,飘在陆晨的脑袋上,他又问道:“夷人也分好人和坏人么?”
“这夷人也是……”
爷爷正要说话,却听门外大喊不好。
“老英雄!老英雄!”
几个年轻的壮年小子疾步跑了进来,大叫着:“不好了!老英雄,又有熊来了!抓走了阿力家的姑娘。”
爷爷震惊道:“是檀儿?”
“是啊!老英雄!快!”
爷爷纵身持剑,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陆晨没有叫嚣着要去帮忙,他只是望着爷爷的背影呆住了,许久之后,待他回过神来时,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陆晨并不担心爷爷,天大的事情,都迈不过这座心中无比巍峨的高山,想当年自己和爷爷行走十三城,遇到了无数来挑战他的江湖人,哪个不是几招就被轻轻松松打倒在地?
爷爷对这个江湖的评价是:全是一帮窝囊废。
陆晨只是觉得爷爷有些狂妄,并没有觉得他在夸大。
揣起黑焦木剑,陆晨走向了村长的家,今天晚上的践行宴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刚走了几步,天上竟是莫名出现了一道明雷,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闪过,陆晨茫然抬头。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明空此时已布满了一片片乌云,霞光被遮蔽了起来。
雷云翻腾,黑风滚滚。
孙三娘和几个妇人正在稻田里疾步,陆晨连忙走过去问道:“三娘,你们去哪儿?”
孙三娘将手里的伞递给了陆晨,“小晨先拿着,和我们一起去请沈先生吧,马上下雨了,也好给他送伞去。”
陆晨接过一把伞打开,“好。”
几人沿着小路一路走向学堂,忽的一个妇人驻足说道:“你们看。”
陆晨转头看到田野之中站着一个人,细细看去,正是沈先生。
跨过麦田,来到了沈先生身边,孙三娘喜道:“先生,马上下雨了,村长让我们来接您送伞,为您准备的践行宴也已经准备好了。”
沈先生莞尔一笑,轻轻摇头道:“不用了。”
孙三娘愣了愣,“不用了?”
沈先生拿出了自己的伞。
孙三娘这才笑道:“原来是先生自己有伞啊,不过……先生你的伞为何是红黑色的?”
沈先生笑着将伞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伞面,淡然道:“堂堂噬魂伞,却只能吸取一些草木蝼蚁的魂魄,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为了我的命,还是请你辛劳一次吧。”
他转过身来,对着孙三娘等人道:“凡人的魂魄虽不及修士,却还是能够将就一用。”
他轻轻推动手中噬魂伞。
瞬间,一片黑色的火焰将几个妇人吞噬,她们嘶吼着,惨烈的叫喊着。
虚无的黑色魂魄,直接被吸入了伞中。
紧接着,伞下出现了数百个黑色骨头的虚无魂魄,奔向了不远处的村落。
目睹了这一切的陆晨,惊愕的看着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