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怀孕当挡箭牌,宫里过年的事情再繁琐,也与海枫无关。
五公主每天都得写封信,或者派人出来跟她吐苦水,说没想到姐姐这一彻底撒手,妹妹连饭都得抽空才能吃上。所以海枫提出,去帮忙操办八阿哥的婚事时,太后当天就点了头,甚至叫体面的嬷嬷,出来送药材并道谢。
“娘娘说,到底还是四公主,知道疼妹妹。这事,四公主放手去办。出多大岔子,有娘娘呢。”
背靠太后兜底,海枫事事顺利。正好趁着正月里,各家走动不显眼,初七请安郡王府女眷过来做客,实则是商量订婚宴的安排。
而未来八福晋竟然亲自过来,丝毫不避讳,这,虽在海枫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五公主形容的很客观,格格郭络罗氏,确实长得有点像四公主。
她们都是雪白的皮肤,圆眼睛,面部轮廓线条也像,双颊饱满、丰腴。只是海枫五官舒展,尤其红唇热烈,长眉入鬓,显得端庄大气;相较之下,郭络罗格格的脸盘小些,眉眼精致细腻,樱桃口只有一点点,乍一望过去,不认识她的人,会误会这十六岁的姑娘,有些多愁善感。
但熟悉的身边人,往往会被这美貌之下掩盖的心机与志气,惊得张口结舌。
安郡王福晋自打进门便笑得十分尴尬,叙过几句家常后,索性把海枫拉出去说话。
“公主殿下,我真是没脸见您。她知道我今天要来,直接坐了自己的车马跟着。王爷还出去拜年了,不在家。纵然他在,估计也是拦不住的。她要怎么办,都随她!除了阿玛额涅给她置办的嫁妆,王府里再给出两万两陪送。要还不够,我拿我的私房给添上!”
海枫连忙安慰了福晋几句,叫舒泰服侍,带去客房休息。
福晋的几位妯娌各自找借口散去,于是暖阁里,只有海枫和她未来的弟媳。
“都说我像四公主,好福气。要是我的婚事,也同四公主一样,那才叫为难呢。”
海枫不打算给好脸色。
这种人,得寸进尺的。
就好比,福晋被她气走了,这姑娘却毫不知过分,转身就坐在海枫对面的位置上,倚着小叶紫檀的炕桌品茶。
随便到,这里似乎是她的地盘。
“内务府和礼部自有成例在,格格和我自然不同。再说,便是搬空了你家九族,也凑不出我的嫁妆来。”
郭络罗格格脸色微变,旋即又在嘴上找到了便宜。
“不是说这些。我是说,额驸和八贝勒,差得太远。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吗......虚长好大年纪,却还跟个孩子一样,顾前不顾尾。”
“注意你的口气。”
海枫决定要认真收拾一下这个丫头。
她的丈夫,即使不妥,也只有她能数落,轮不到一个外人冷嘲热讽。
“等开了春,汗阿玛是要封几位阿哥为郡王、贝勒。可是既然圣旨没下,那你就不能用‘贝勒’称呼。这就是规矩,你一直没学会的规矩。”
“堂堂四公主,竟要靠规矩压我。当年您一张利嘴,帮五公主教训我和小姨的本事呢?可见是嫁了个窝囊废,连着公主,说话也不得不收敛些。”
“好张扬。我的额驸要是窝囊废,八弟岂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才能入格格的眼?”
“阿哥能当皇帝,额驸,永远只能当个额驸。皇后,能晋升太后、太皇太后,母仪天下;公主,想封‘镇国’,还要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孰高孰低,还用我说吗?额驸连大阿哥身边事都防不住,被佟妃钻了空子,狠狠伤了太子一把。公主和太子妃不是手帕交吗?怎么不护着她点?”
“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缘故。原来说这些。”
海枫眯细一双杏眼斜瞪,嘴上火力全开。
“我看八弟挺可怜的。你中意你的男人,无非因为他能做皇帝;我中意我的男人,正因为他做不得皇帝。你赢没赢我慢说,多布在娶妻这上头,就比八弟强。还有,二哥二嫂好大年纪,自会处理自己的事,我又不是他们的奶妈。就好比,老安亲王和福晋人缘不错,他们疼你,所以宫里宫外,大家都让着你三分。不是说,我们欠你一辈子。你和八弟婚事,就此作罢吧。”
摔下这句结论,海枫扶着现在极易酸痛的腰,想要起身往外走。郭络罗格格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没有沉住气,站起来出声阻拦。
“公主且慢。这桩婚事,太后娘娘不是点头了吗?”
“你看见了?听见了?不是口谕、懿旨,你空口无凭,进不了爱新觉罗家的门。八弟能开口,不是他可以开口,而是卫嫔娘娘素来在宫中小心做人,八弟上进勤谨,汗阿玛和太后娘娘额外开恩。威风,本宫劝你只在王府里耍耍就好。离开那四堵墙,宗室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海枫实在不想跟她再空费唇舌,又要离去。面前的门帘子都被阿香掀起来了,身后响起个威胁。
“你就不怕?不怕我去向皇上告发,说你想当镇国公主?”
“真蠢啊。我必得给八弟找个新福晋。是我想当镇国公主罪名大,还是八弟和你打算图谋帝后罪名大?还有,你跟舅舅、舅妈要点吃食绸缎,他们碍着亲情道义,不能不依;你要到御前告发,看看自己能不能走进乾清宫再说!他们会把你禁足的!”
阿香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扶海枫出门,叫两个新来的丫鬟拦住后面的郭络罗格格。
走到外头的回廊上,阿香才忍不住开口道:
“她以为自己是谁?还要到公主府耍一通小姐脾气?主子做得对,一定要去跟太后娘娘说清,不让她当八福晋!”
海枫轻抚袖口柔软的白狐毛镶边,走得不紧不慢。
“这就派人去跟安郡王说,他的外甥女还是先修身养性,再当皇上的儿媳妇不迟。只要他禁了这位绣花枕头的足,八弟必得着急。”
阿香怒气上头,一时脑子没转过弯。
“主子,她......”
“我的事情,必是八弟跟她说的。还有,佟妃使坏,我尚且要打听,她怎么能知道?也就是说,王府里自有八弟安插的眼线。先请福晋把内院清一清,断了二人的来往。我非得叫他们知道知道,要威胁我,瞧不起我的丈夫,区区贝勒,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