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了一名少年,那人打着一盏最普通的兔儿灯向谢意思走来,此人是谁,此人正是前些时候还与谢意思有所争执,闹得不欢而散的袁忱。
今夜的袁忱不再穿着那些风流雅士最爱的青绿白之色,反而是穿了一身绣有暗红色彼岸花图案的墨色玄衣,以往规规矩矩用白玉簪束起来的墨发,此刻却半披着在他的身后,倒不像是什么端方雅正的君子,反倒是像一个风流不羁的子弟,与以往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若是往常,谢意思定然是会出声询问袁忱今夜怎的装扮如此让人惊讶。
但此刻,谢意思可无暇顾及袁忱为何要改变自己的装衣风格,袁忱此刻在谢意思眼中,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好不容易可以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就连袁忱今日所穿的黑衣,于谢意思的眼中,已然是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白色……
“你是何人,怎么插手我们的事情?”那名华服男子皱着眉头对袁忱说道。
袁忱对这名华服男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闲庭信步的走到了谢意思的身前,随即低声对谢意思说道:
“你之前与我斗嘴,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嘛,怎么,遇到这些个真正的无赖之人,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我可没想到,原来你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啊。”
谢意思闻言不满的嘟了嘟嘴,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袁忱可没有给谢意思这个机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罢了,今日看在你家中长辈的份上,我就且来帮你一把,日后,可不要随便就被这些小人欺负了去,丢了你自己的脸就罢了,就怕你把谢家的脸面也丢了,贻笑大方。”
说完,袁忱便随即转过身去,一边直面华服男子,一边又不着痕迹的把谢意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而谢意思在察觉到之后,却是直接站在了袁忱的旁边,拒绝了他的庇护。
“我可没这么懦弱,就算说不过,我也绝对不要站在别人的身后,完全靠着别人帮助来解决问题,逃避现实,有什么,就一起听了说了吧。”谢意思说道。
袁忱颇为欣赏的看了谢意思一眼,随即,便随了谢意思的意思,与谢意思并肩而立。
“在下姓袁,单名一个忱字,是本次即将科考的举人,今夜,途径此处,听闻有些事情发生,便在刚刚那个地方停了两嘴,本是不想插手的,没想到越听越是让袁某感到气愤。”
“你气愤些什么?”人群之中有人开口说道。
袁忱听闻此言,并未立刻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拿着灯向四周照了一圈之后,才嗤笑一声说道:
“气愤你们有眼无珠,不分是非黑白对错,又气你和你身旁的那个装作柔弱的姑娘,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个空有脾气美貌还有些蠢笨,但是却心地善良,比你们讲道理的小姑娘。”
“这位袁公子,你怕是误会了吧,我们并没有想要欺负这位姑娘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罢了……陈侍郎家的陈文陈三公子也是为了帮我,才一时之间口气有些冲罢了,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他没有坏心思的。”那名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边在陈文的帮扶下站起身,一边说道。
“没有坏心思?没有坏心思的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只是见到一个与你们印象之中相似的花灯,便开始对一个孤身一人的弱女子紧紧相逼,甚至不惜当众下跪,搬出自己已经故去的外祖,求得周遭所有人的怜悯之心要求我身侧这位姑娘将花灯还给你们……呵……真是好作为。”袁忱装作随口说道。
“可那花灯真是我的,我外祖的手艺,我怎么会认错呢!这盏河灯数日前丢失,我心焦不已,我如今只是想要求求这位姑娘将东西物归原主,或许,我们的做法有些偏激,但是我有什么错呢。”
“什么错?这位姑娘,那你可就真是有所不知了,你错了,还错的十分离谱。”袁忱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话一出,包括谢意思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聚集在了袁忱的身上,等着袁忱继续往下说。
“一错,你错在你没有真凭实据能够证明此物是你的,便来要求谢姑娘将东西给你,此为不查证之错;
二错,错在即使这个东西是你的,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谢姑娘的河灯来路不清不白,你们刚刚话里话外便是在说谢姑娘的手脚不干净,偷盗乃为重罪,你们毫无证据,罔下结论,可谓是污人清白,不重律法;
三错,此物乃是你的手中丢失,且此物如此重要,姑娘你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我想,你对真正拿走了你河灯的人早有猜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敢找真正把你的东西拿走的人算账,却来寻我们这些并不知道其中内情的人的麻烦,此可为胁迫。
四错,你与谢姑娘素昧平生,她本来就没有义务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个故事,就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满足你,那是谢姑娘心慈,不满足你,也是无过,更何况,世人都知道,何为交易,何为以物易物,若你真是诚心想要这个河灯,你要么应该有个好态度,要么,就是能拿出能让谢姑娘和你们交换这个河灯的东西来,方为名正言顺,可,现如今,你们如此作为……我若是说些不好听的,你们这便是打算不劳而获,偷盗他人所有之物。
五错,你们二人为了可以拿回这盏河灯,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激起了大家的保护弱者的心理,借着大家的手,共同推着谢意思她往不得不归还宝物的方向走去,利用了大家,逼迫了谢意思,你们当真是没有错呢……”
袁忱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和修改,将自己的所看所感所知所想都在这样的一番话中表达了出来。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又是一阵人声鼎沸,反复讨论着袁忱的这番话,最终,绝大多数人竟是觉得袁忱所言颇有道理。
“这两个人谁啊,哪家的公子小姐啊,小小年纪,竟然敢把我们当刀子耍,真当我们好欺负啊!”
“就是,我们可是险些就把谢家给得罪了,要是被家中长辈知道我们今日所做之事,想来……我们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的……”
“……”
“……”
人群之中,不乏世家小姐和世家公子,大家也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即使刚刚因为一时之气,帮助了那名女子和陈文二人,但此刻,经过袁忱的轻轻点拨,很快,便有人将这件事情回过了味来……顿时,就有人义愤填膺的站出来指责起了二人……并且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当做刀子使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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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声音逐渐从指责谢意思一步步转变为了那对骗了他们,还把他们当做刀子使用的男女……
而也就在此时,梁六棋和谢意华两个人抱着一大堆的河灯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但梁六棋和谢意华两个人来不及向谢意思展示他们的花灯,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又从路人的口中,将事情了解了个来龙去脉之后,梁六棋气的直接将河灯往地上一丢,冲到了最中间的地方。
“你们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想要欺负我们家这小丫头!”说着,就要撸起袖子质问陈文。
“什么欺负!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吧!我们只是合理怀疑她而已,谁让她非要拿着这个河灯在我们的眼前晃悠,况且!穿的如此艳丽,一看就是张扬跋扈的姑娘,我怀疑……”陈文的话音未落,便被梁六棋狠狠的掀起衣领子举了起来。
“无凭无据!你胡说什么!?给我道歉!不然的话,你梁小爷我就让你知道……”
“你是谁啊!怎么如此野蛮!快放我下来!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父亲可是陛下刚刚钦定的吏部侍郎陈……”
“陈什么陈!别说你了!就你家老子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家的儿子我都敢打!”梁六棋这个混小子,此刻看着对方丝毫认识不到自己错误的样子,又想了想自己带着谢意思出门前,可是跟所有人都保证过,不会让谢意思跟着他受一点委屈的样子。
梁六棋怒火中烧,几乎都不等对方把家门报完,直接一拳打了过去,在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家的孩子之后,默默在心里掂量了下自家老爹的官职,更是狠狠的补了几拳上去!
“啊啊啊!不要打陈三公子了!你们到底是何人!怎么敢如此野蛮!你竟然敢打人,这可是大罪过!小心我这就去喊人,我不信今夜的护城军不管这些事情!”那名女子在一边说道。
“你去呗,尽管去,你最好再告诉他们所有人,打了这个陈家公子的人叫做梁六棋,反正,我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了!”梁六棋一边说,一边疯狂的把陈文这个文弱书生按在地上打。
谢意华此刻在谢意思旁边几乎被吓得不行,她虽然很早就听说过梁六棋和谢好安等人混世大魔王的传闻,但梁六棋等人在她的面前,一直以来都还算的上一个好哥哥好长辈的形象,从未见他们真的动过手打过人……如今这般,可真是把她吓着了……
谢意思到底是跟着梁六棋等人混迹过的,所以并没有被吓着,看着谢意华被吓着的模样,赶忙安抚了一波,随即,就将人拉到袁忱身边说:
“你帮我看着我家意华妹妹一些,我先上去把梁六哥哥拉开,不然回头真出了事情了。”
袁忱看着几乎打红了眼的梁六棋,皱了皱眉,颇为担心的看着谢意思说道:
“梁六公子如今已经打红了眼,应当是打不死人的,你不若等着梁六公子情绪稳定了一些再过去。”
“袁忱,没想到你这个自幼饱读圣贤书的,也能说出反正打不死人就先别管这样的话来啊,切~你以为我是怕梁六哥哥把人打坏吗?!”
“那你……”
“我是不想梁六哥哥回头因为我,被梁伯父梁伯母揍的太惨,还有,我们这批人和梁六哥哥一同长大,梁六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们的。”话音刚落,谢意思便不顾袁忱的阻止冲到了梁六棋的身边。
“梁六哥哥,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事了,我可不想看着你和我小叔叔两个人一起在床榻上作伴。”
谢意思的声音在梁六棋的耳旁响起,梁六棋脑海里又想过了自己父母对自己棍棒伺候的模样,只得是在狠狠又打了最后一拳后,住了手。
“这人好像不是很禁打,我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怎么办啊……”
“怎么办,这能怎么办呀,虽然这事情最开始是咱们占理,但这人……被我们打成这样子……估计咱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意思,真是你梁六哥哥我对不住你啊,刚刚就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害的你遇到了这些人……我还把人给打了……”
“梁六哥哥,这有什么的,反正我也很想打他们的,你这是帮了我,没关系的。”谢意思拍了拍梁六棋的肩膀说道。
“那这件事情怎么办啊应该……今夜的事情肯定会传进家里人的耳朵里的,我挨顿打倒是无所谓,你父母那里可怎么交代啊?你父亲向来最是公正,你母亲本就不喜你出门到处玩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估摸着,会把你拘在家里绣花了……”
“……这……”谢意思听到梁六棋的话,觉得十分的有道理,无奈的挠了挠头,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袁忱,眼中发出了阵阵“绿光”,让袁忱感到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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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你可得救救我啊!”谢意思跪在顾若素的所在的元楼包厢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哀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