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苑第二天又换了个地方摆摊，这回依旧是卖的妈妈鞋。

只是她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张玲穿着半旧的棉袄，挺着大肚子，手里还拎着一兜子菜，艰难蹲在摊位面前挑鞋子。

因为怀孕，她整个人看着胖了两圈，江苑都没认出她来，还是经过江笙提醒才想起。

而张玲显然也认出了她们，挑好鞋子，她看向江苑，“大家都是熟人，我又是个孕妇，少点呗，20块我就拿了。”

江苑摇摇头，“最低价了，这鞋子进价就是26，卖27还得除开从京都带回来的运费，算下来我一双就挣两毛，你在供销社上过班，应该知道行情。”

“一双鞋才挣两毛，谁信呐，就20，20我就买了！”张玲拎着鞋一脸嫌弃，“况且你这鞋又算不上多好，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瑕疵品。”

其他人一看她讲价，也跟着起哄，“哎呀，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买，就20呗，回家我还给你们带人来，我家亲戚多得很！”

“是啊，你们就少赚一点，薄利多销嘛！”

江笙神色不虞，张口就想怼回去，被江苑按住。

江苑笑眯眯从张玲手里拿回鞋，伸手指了指扣子的位置，“不好意思啊，我刚认出来这双鞋是村里有个婶子叫我给她留着的，估计是不小心给混进去了，这鞋子是28元的，跟别的鞋子价格不一样。”

其他人纷纷探头去看，就见扣子是一朵小红花，和其他鞋的纯黑扣子确确实实不一样。

“哎呀！我才发现那扣子是小红花！”

“小姑娘，这种小红花还有没有啊？我要这种有小红花的！”

“对对对！我也要这种有小红花的！”

江苑拿着鞋子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进价要贵一块我们就没拿多少…”

“贵一块就贵一块，就要这个，小姑娘，你快拿出来我们挑挑！”有个脸圆圆的婶子扬声道，没理由村里的人都舍得那一块，她们城里的舍不得。

现在国家允许个体户，能过来看鞋子都是不差钱的人，都坚持要江苑手里那种有朵小红花的鞋。

江苑就给江笙使了个眼色，江笙秒懂，“既然婶子们都喜欢有小红花的，我就让我妹妹去拿过来让大家选。”

“好好好！快去快去！我要两双，一双37，一双38，我一双、我女儿一双。”圆脸的婶子扬了扬手里的包。

江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一会儿后拎着个超级大的包袱过来。

婶子们一拥而上，各自寻摸起自己要的尺码。

张玲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想拔腿就走，但又实在想要一双，她每天都要出门买菜做饭，穿单鞋太冷，她脚上已经生了冻疮，一到晚上就又痒又疼，根本睡不好。

不过就一双这样加绒的鞋就得27，这么贵，她们怎么不去抢？

她站在一旁等那些婶子买完离开，才扶着腰慢慢走过来。

“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就20元给我一双呗，我不要那有小红花的，黑扣子的就行。”

江苑：？？？

这人还没死心呐？

江苑皮笑肉不笑，“实在不好意思啊，卖不了。”

张玲眼神暗了暗，压低声音“当初要不是你不肯资助我表哥，他就不会偷钱跑了，害得我现在这怀着孩子还要伺候一家子。”

“所以，我不要你送，愿意给你20元，已经是很大方不跟你计较了。”

江苑：哈？？？

江笙：这女人脑子还正常吧？

姐妹俩对视一眼，飞快把剩下的鞋子裹进塑料布里，还打了个死结。

“那什么，我给你个小小的建议哈，你那20元也别想着买鞋了，你还是去医院看看脑子吧。”江苑指指自己的脑袋，和江笙抬起包袱拔腿就跑。

这摊子在这里是没法摆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张玲被气得够呛，对着她们的背影想骂，又顾及着是在大街上，只好骂骂咧咧得离开。

回家一打开门，自己的丈夫杨勇正黑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和前妻生的一儿一女把腿翘在茶几上看小人书，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她接一下手里的菜篮子。

见她回来，今年刚二十的杨娇掀了掀眼皮，“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都等着吃饭呢。”

张玲嘴巴憋了憋，她也才23岁，还怀着孕，凭什么什么事都让她做，这一家人只知道当甩手掌柜，张着嘴巴等饭吃。

这么一想，她越发气不过，低声抱怨道：“你们要是饿了可以自己先做饭。”

杨涛今年14，个子比杨勇还高，壮得跟小牛犊似的，听她这么说立马不干了，“我爸娶你回来就是做饭的，你要是不做，我爸娶你做什么？”

张玲委屈得红了眼，她转头看向杨勇，发现这个40出头的男人就算是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把菜篮子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扔，“你说话啊，我是你娶回来伺候你全家的吗？”

菜洒得到处都是，杨勇不耐烦的拧起眉，和宋雪离婚后他本来没想再找，是朋友几番劝说，说总得给找个人照顾家里俩孩子，他才接受了朋友的介绍，和张玲在一起。

张玲没有工作，家务也做不好，衣服都洗不干净，花钱大手大脚，他每个月给的买菜钱都不够，这让杨勇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我年纪轻轻跟了你这么个中年老男人，你不知道珍惜就算了，还伙同着两个孩子欺负我，她们都十多二十岁的人了，衣服不洗饭也不做，什么都叫我干，凭什么？我又不是来你家当保姆的！”张玲指着这一家三口控诉，她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本来在厂里累了一上午就很烦，回家还是冷锅冷灶，她竟然还敢发脾气摔菜篮子，杨勇忍无可忍，站起来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直把她扇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到张玲挨打，杨娇举起小人书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让自己上扬的唇角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