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墨翟等人在昨日的地方接着讲课。不一会儿,一大批身穿儒袍头戴礼冠的儒者向着墨翟等人蜂拥而来。
墨者看到大量儒者来到,纷纷起身针锋相对。
只见两边泾渭分明,清浊相间。一面是衣着光鲜亮丽,挥挥风如高天谪仙,一面是衣着墨褐素朴,定定然如低地浊神。两边皆横眉竖眼,仿佛是前世仇人。
这时儒生中的领头人看着人群中的禽滑釐顿时感到遭受背叛,失声道:“禽滑釐,你身为夫子弟子,怎么能和这群旁门左道为伍?”
原来此人和禽滑釐一样都是儒门大贤子夏的弟子。禽滑釐看着那人说:“洪几啊,不是我不尊敬夫子,而是我找到了真理。”
洪几勃然大怒说:“你这么做夫子知道吗?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禽滑釐说:“夫子知道也会为我高兴的,因为我真正明白了何为大道,就算今日夫子在场,也会赞同我的选择。”
这时墨翟慢慢从墨者中间来到人前,若是不看墨翟的装扮,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一般。
这时有儒者对着墨翟说:“你这人好生奸诈,不仅误人子弟,还抢夺他人门生,此举和邪道何异?”
墨翟微笑着慢慢说道:“是不是误人子弟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至于说抢夺门生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只是单方面阐述了我理解的道理以及我的主张,他们能拜入我的门下,难道不是因为认同我的道理和主张吗?
我墨翟一介庶民,既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势,如果不是他们认为我对,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还贪恋我的什么?
至于说禽滑釐为何要转投我的门下,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道理比孔子的道理更有道理吗?”
这一句贬低儒学抬高墨学的举动惹得很多儒生大骂“无理之谈”“诡辩”“谬论”“羞与你等同处一片天地之间”“嗬,tui~”
这边墨者听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语,也是回怼道“垃圾”“废物”“自己拉不好污秽,怪地不平”“有种跟我武斗啊!”“反弹”“嗬,tui~,还给你”
“都住嘴!”墨翟和洪几同时大声喊道。洪几看向众儒者说:“光天化日,口吐莲花,成何体统?”
墨翟也是看向墨者说:“不要争辩这些无用的东西,要比真本事,不然和儒者何异?”
“是,先生”“你···”“住嘴!”洪几看向墨翟说:“就像先生所说,还请先生不要再争口舌之利了。”
墨翟笑着说:“然也!”
然后两方人在空地上相对而坐,只见众儒者坐下后如同有针悬在空中,一个個规规矩矩,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而众墨者的坐姿虽然大体上都是跪坐,不过都不甚标准,都是怎么随意怎么来,一个个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坐相。
儒者看着墨者的坐姿纷纷说道:“真是些无礼之人”洪几也是向墨翟发问道:“难道先生是瞧不起我们吗?为何你们都如此无礼。”
墨翟笑着回答道:“并非是对你们无礼,而是为了向你们表明我们墨者不在乎严苛的礼制,但是这也不代表我们不知礼。白任!”
“弟子在!”白任回答道。墨翟看向儒者说:“你给他们演示一套见公侯之礼。”“是!”
随后白任就在两边之间的空地上演示了一套面见公侯之礼,十分之标准,任谁见了都挑不出毛病。白任演示完之后,回到墨翟身后坐下,但是这个坐姿,和刚才那个演示标准礼仪的人大相庭径,让对面的儒生完全联想不到刚才的白任。
这时墨翟开口说道:“你看见了吧,我们墨者并非不知礼,而是认为严格的礼制对于治理纷乱的天下没有丝毫的帮助,所以我们舍弃了繁琐的礼制,有这么多行礼的时间,多做一些对天下有帮助的事情不好吗?”
有一个儒者起身说:“我不敢苟同你的观点,礼制是为了规范一个人的行为,人可以通过学礼,以此来达到压制自己心中欲望的目的,而不知礼不学礼之人,往往做事情随心所欲,而当今天下就是不知礼不学礼的多了,才会导致天下的大乱。”
这时有墨者起身反驳道:“不然,当今天下的大乱的原因不在于知礼学礼的人太少,而是因为各国之间频繁的战争,太多的战争导致了百姓流离失所,不能够安居乐业。
致使国疲民贫,如果各国之间相互友好交流,不再发动战争,那么人民一定能够安心生产,到那时,国富民强天下就会进入一片繁荣似锦的盛状。”
看到有儒生沉浸在墨者描绘的美好生活之中,洪几起身说:“反对,你刚才说天下的动乱在于战争频繁,莪是同意的,可是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是因为人心中的欲望太多,人的欲望过多,就会想要的过多,就会导致犯罪的人多。
而国家的欲望太多就会导致战争过多,所以要想消除战争,只有抑制人们心中的欲望,而学礼遵从礼制,就能够压制心中的欲望,进而就能够使得战争变少,天下也就能够趋于稳定。
到那时,百姓也就能够各安其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的话,天下就能稳步繁荣起来了,这也是周公制礼过后,出现成康盛世的原因啊!”
儒者听到洪几的话后都纷纷说“彩!”“是这样的!”“礼制才能安定天下啊!”
这时墨翟说:“要想天下繁荣昌盛,那就必须要增加天下的财富,那么我想问,如果人们过多的时间去学礼行礼,如何能够增加天下财富的数量呢?”
“这···”儒者有些语塞,这时洪几强行说道:“天下安定,百姓各安其职,如此的话只要不出现变动,天下的财富自然而然就能够增加。”
墨翟问:“自然而然?难道财富是凭空产生的吗?不是的,是通过提升技艺使得财富增多的,假如远古时期的人们种地只能用手,于是只能开垦一亩地,
而今古时期的人们学会了用木棍,于是一个人可以开垦两亩地,后来人们发明了耒,于是一个人可以开垦三亩地,如今人们有了牛,于是一个可以开四亩地甚至更多。
这是自然增长的吗?不是的,这是因为技艺的提高,而如何提高技艺呢?靠的就是你们口中的奇技淫巧。所以要想天下繁荣,还是要看墨者的技艺啊!我们墨者每一个人都有一技之长,都能够为天下增长财富,请问你们有吗?”
“这···”儒者之间相互对视,说不出话来,有儒者弱弱的说:“我会教书育人。”
墨翟笑着说:“姑且算作一个技艺吧!可是能够增加财富吗?能够让庶民富裕吗?”
这时的墨者都出声道“就是,你们会什么?怕是只会剑术和射术吧?这与蛮夷何异?”“对啊,我可是会建造房屋的。”“我会制作弓矢和兵器”“我会制造农具和车辕”“我种地十分擅长。”
洪几见己方陷入劣势,于是向墨翟问道:“请问,君子之间会有争斗吗?”
墨翟回道:“君子之间没有争斗。”
洪几说:“那我们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
墨翟说:“算交流。”
洪几不同意的说道:“墨先生,我看不然吧!狗猪尚且有争斗,哪有士人没有争斗的呢?”
“对啊!怎么会没有争斗呢?”
墨翟看着对面挣扎的儒者说下了关键的一句话:“痛心啊!你们言谈则称举商汤、文王,行为却与狗猪相类比,痛心啊!”
洪几看着对面用手捶着胸口仿佛痛心疾首的样子,顿时一口气没有上来,“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旁边的儒者见状连忙围了上来,扶着洪几道:“子安,你怎么了?”
洪几小声的在扶他的儒者耳边说:“快走!”
那儒者恍然大悟的道:“快!我们快将子安抬去找疾医。”说着那些儒者手忙脚乱的抬着洪几走了。
禽滑釐看着远去的儒者,看向墨翟问道:“先生不会出人命吧!”
墨翟说:“不会,这只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台阶,而且出人命又如何?你要记住,学术之争的残酷胜于战争,剑戈之争只是毁灭身体罢了,
而学术之争要毁灭的是思想,一个学派要是真的灭亡了,说明这个学派的所有人,从思想到身体,乃至这个学派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去。
所以我说,你们一定要认清学术之争的残酷,不要有着和平相处的妄想,今后,不是墨学压倒儒学,就是儒学压倒墨学。这一条路,充满了血腥啊!”
中墨者都朝墨翟行礼道:“弟子明白!必会发扬墨学,终身不悔!”
墨翟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们,认为自己有和儒学并肩的能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断有儒者和墨者在街上相遇,两方不断的进行辩论,甚至有的相互武斗,使得曲阜的国人大开眼界,但是墨者的那些“兼相爱,交相利”“节用节葬”“非攻非乐”“尚贤尚同”“天志明鬼”的理念和主张被世人所知晓。
有着不逊于孔子能力的墨翟兜底,墨门在曲阜的形势一片大好,而由于墨翟自创的《经说》等辩论技巧的训练,墨者的辩论能力普遍强于儒者,使得绝大部分儒者辩不赢墨者。
更有甚者,接受不了自己世界观和价值观崩塌的儒者自杀,有儒者找墨者评理,墨者则说:“这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与我何关?”
于是墨者和儒者之间的碰撞更为激烈了,而武斗的趋势也是越来越多了。墨翟见情况有所转变,决定带着弟子前往下一个地方。
而随着墨翟走的还有大量在此期间收的弟子,有普通庶民加入的,还有由儒转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