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太子薨后,按理说,朱允炆是近水,可却没有一点皎月辉印,大哥我问你,你听过关于朱允炆立储的流言蜚语吗?”嘶!
徐辉祖虎目射出一抹精光,重重的摇头:“没有!”
自古立储都是大事,只要上位有这个意向,百官一定会察觉出来。
即便他徐辉祖很少去上朝,但他依旧是这个上层圈子里面的人,但诡异的是,他没听到任何流言蜚语。
这说明什么?
这不正暗合五妹的猜想么?如果不是朱允炆……徐家的危机来了!!!
徐家三兄弟面色变的无比凝重,但一团团乱麻,被五妹一层层拨开之后,徐家三兄弟仿佛再看镜花水月,此时终于稍稍有些明朗了!
三兄弟屏气凝神,继续听着徐妙锦分析。
徐妙锦也没有卖关子,继续道:“倘若是朱允熥一脉,那我徐家的危机不久就会到来!”
徐辉祖打断她:“可是五妹,朝堂现在是既不确定朱允炆,也不确定朱允熥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徐膺绪急忙附和:“莫非会在藩王中选?”
徐妙锦白了徐膺绪一眼,没好气的嗔道:“你可真聪明!”徐膺绪一喜:“五妹也这么认为?”
徐妙锦无语道:“皇明祖训,非正嫡不立储,好,就算老爷子自己打自己的脸,将这话推翻,那么该立谁?”
“如果是藩王,除了皇二子秦王,谁还有资格?你觉得一個天天杀人,动不动暴虐的藩王,在老爷子心中,是个合格的帝王备选吗?你觉得朱椟能拎起来朱家江山吗?”徐膺绪语塞。
徐妙锦没好气的道:“你都不这么认为,你是不是觉得皇帝比你还傻?”
徐膺绪面色憋的通红:“说事就说事么,二哥不也是为徐家尽绵薄之力么?五妹你咋总腌臜我?”徐妙锦冷哼道:“你心里清楚!”
徐膺绪小声吁叹道:“女生外向啊,就得罪了一下,这仇就念念不忘啦?咋不也是怕委屈了你为你好么?”
徐辉祖压了压手,威严道:“好了,不说题外话,五妹你继续说。”
徐妙锦收拢思绪,继续道:“刚才该分析的都分析了,所以无论如何,徐家目前来说,都不容乐观,即便现在安稳,但也安稳不了几年。”“当大哥你确定了老爷子的意向之后,我徐家就要尽快准备做应对。”
徐辉祖点头:“没有问题,今年大哥会重点关注老爷子的立储意向,后面当何如?你且说怎么应对?”
徐妙锦面色变的无比凝重起来,看着徐家三兄弟一眼,道:“燕王回北平之后,不要和燕王有任何联系,切断一切联系!不要留下任何能让老爷子定罪的把柄!”徐辉祖点头,淡漠的看了徐膺绪和徐增寿一眼:“你两再自作聪明,我打断你们的狗腿!”两人讪讪笑着,连说不敢。
徐妙锦再继续道:“如果大哥想让我徐家万代流传,那我们只要一直低调下来,虽然结果可能会被剥掉任何权柄,但也吃穿不愁。”“如果大哥想掌控住权柄,甚至想让徐家万代之后还有如此权力--”“投钱。”
徐辉祖不解:“什么意思?”
徐妙锦道:“我有一条,可让徐家江山万代永不绝熄的策略。”
听到这里,徐辉祖目光陡然炙热,徐膺绪和徐增寿也搓搓手,认真聆听。徐妙锦道:“第一阶段,将徐家的财富全投放出去,办书院!”徐辉祖要说话,徐妙锦压了压手,示意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们办书院很简单,在县学、府学、院学之外,于全国各地渐渐增设书院。”“当书院落实办成之后,还需要投钱,做什么?发展师资力量!”
“我们需要从府、县、院甚至各方私学,抢师资力量,将所有大儒、先生、甚至落魄的举人等,都聘请到我们书院为师,我们出比官方更高的价格,两倍不行,三倍,三倍不行,五倍!”
“第二阶段,当我们的师资团队搭建完毕之后,我们切记不能主动和国家抢人才。”
“有了名师之后,孩子的家长们,便会很自觉的,将孩子送到我们的书院去学习,当好的师资力量全部都属于我们徐家了,留在县、府、院等内的皆是低劣的师资,那么家长还会将孩子输送到官方?”
听着,听着,徐辉祖突然开始有些倒吸凉气。
虽然五妹还没说完,但他已经感受到五妹的恐怖之处了!
这是要……动摇国本啊!
徐妙锦继续道:“第三阶段,当然,如果搭建到这个阶段,可能需要二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后,我们这一代人一定看不到,但徐家的后代可以享受到成果。”
“到那个时候,当我们私学带出来一批批进士之后,我们上可以超控朝廷,下可以操控国家发展!想让上品无寒门,只需要入学的价格给抬高,那么底层寒门,真正就没法读书了,那么到那个时候,国家都需要看我徐家的脸色!”
“大哥或许会怀疑,这样是不是有风险?”
“我告诉你,只要第一阶段,国家没发现问题,没有出面调控,那么这个趋势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了!”
“就算被发现了,这些朝后的事,我们会傻到承认?”
“还有,当我们私学开办起来之后,不仅仅只是徐家,当嗅到利润的权贵们,当他们也参与进来之后一一”“无数的利益错综复杂起来,想快刀斩乱麻是不可能的!”
徐辉祖大惊,惊呼道:“所以到那时候……魏晋南北朝甚至李唐等千年灭不掉的世家大族将会重燃国朝!”徐妙锦点头:“对!”
“道理都是一样的,莪们没有触碰到任何国家律法,就目前而言,我们亏钱发展私学,还是积德之举,甚至为国家节省教育经费,按照老爷子那性子,他会支持,甚至还会以为徐家在自我救赎。”
“可是当事情一步步发展之后,再过百年之后呢?”
“许多事,譬如土地兼并,偷税漏税,都是在初步阶段,执政者没有超前的远见,没有提前预防和控制,最后发展到朝廷没办法管控的局面,才会让后人头疼不堪。”“道理,也是一样的!”夜,深了。
徐妙锦说完,徐家三兄弟已经大汗淋漓!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决定,却能影响到国家运脉……从当下出发,算计到百年之后……徐辉祖三兄弟倒吸凉气,徐家‘五公子’,徐府二小姐……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五妹幸得是徐家人啊!
徐妙锦道:“老爷子现在应当不会这么快走,只要抓着这个机会筹建,即便未来君主登基,有一批批文人在,有一波波百姓在,我们徐家做的这些‘善事’,就能起到影响生死的至关作用!”
发展私学和家族崛起,谁也不会联想到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当徐妙锦将未来运势推演一番,一个崭新的属于明朝的世家大族的雏形便运转起来。
实际徐妙锦还有很多宏图构建,对于下一代,甚至几十年之后的国势发展,她都没说。
如果操作的好,一个大家族,真可以做到慢慢架空皇权。
最先运转,并且实施入侵权力的,是属于欧洲的一所大学创建的‘骷髅会’的机构。
随后,便是属于某棒国的财阀集团。
后代无数国家都证明了这一点,当那些资金雄厚且绝顶聪明的人,只要在百年之前便开始运转架空权力,那么当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算国家也会畏惧。
不可否认,这些国家的顶级财阀们,一定是偷学了国朝世家大族发展的模式,并且在后世玩出了一个更加高的高度!
当然,他们国家一定会说,这是我汉人老祖宗穿越一千多年前,把他们国家的智慧,给带到古代的。
嗯,这样一个偷文化的国家,说得出这种话。
徐府外,滴滴雨声落在青石板,滴答滴答,安静悠然,一片祥和。
徐妙锦的闺房内,却能听到频频震惊声。
已经过了子夜,徐家兄妹们还在凝重的探讨着。“五妹,你这么一说,大哥我心就放下了。”
一日来的紧张和焦躁,因为徐妙锦的一番分析,三兄弟的心绪才渐渐安宁下去。
徐妙锦嗯了一声,只是愁眉依旧不减。
徐辉祖低声问道:“五妹还在纠结和那小子的事?”徐妙锦苦笑:“大哥想通了?”
徐辉祖摇头:“没有!五妹,咱爹走的早,你生的又晚,做女儿的,没享受天伦之乐,我这个做大兄的,就当方方面面给你照顾好,我希望你以后过的好。”“我不希望你们因为一点欺辱,都需要拿徐府去和旁人立威。”“我希望你将来的孩子,我徐家的外甥能顶着光环出生。”“我更希望你将来嫁一个权贵之家。”
“不可否认,张天是有本事,有能力,有才华,为兄佩服他,梅园他做的一切,都值得我佩服。”“我也知道,他和蓝玉等淮西勋贵交好,或许将来成就不低。”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份厉害和本事,始终有狐假虎威的成分在,如果去掉蓝玉这些人,他又能怎么办~~?”“淮西勋贵能护住他一时,能护住他一辈子吗?”
“他想有成就,就需要搭建出属于自己在大明的势力,如果开国之初,他或许有机会。”
“但国朝已经发展二十四年了,每一个爵位的分封,老爷子都谨慎又谨慎,现在更是难如登天。”
“要么他有个好出生,要么博一个权贵出来,可这两样,他都不满足。”
徐妙锦反驳,嗔怒道:“我能让徐家夹缝中求存,我就一定能帮着朱郎建一份功名薄出来!我愿意付出!”徐辉祖笑笑:“哪个男人不爱面子?五妹你本事是大,可越是如此,越在男人面前,就会让男人觉得自卑。”“兴许他会开始对你好,可当你没有利用价值,当他已经强大到一定程度了,会不会一脚给你踢开?”徐妙锦怒道:“大哥!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徐辉祖道:“我是过来人,看了很多这些事,五妹你年华青葱,许多事没经历过,你比大哥聪明,比天下大多数人都聪明,可人情冷暖,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会被伤害。”“哎,大哥是惋惜,但大哥在这件事上,只能绝情了。”
徐妙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说这事,我现在也没心思担心这事。”“啊?”
说了半天,你不是在思考此事啊?徐辉祖有些无语,道:“那咋了?”
徐妙锦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如果老爷子已经选定继承人,并且已经完成前期的布局,如果现在是收网阶段,我徐家可就凶多吉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老爷子就不会给我们一点点机会,让我们安身立命!”嘶!
徐辉祖大惊:“这……这不可能吧?没听说老爷子有什么布局呢?”徐妙锦道:“因为他是朱元璋!”
“他能对大明布局二十四年,而让风雨飘摇的大明,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他的智慧,不该如此简单……希望是我想多了。”
徐辉祖思绪万千的点点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不会像无头苍蝇了,先按部就班的来,如果真出动荡,届时再想应对之策吧。”徐妙锦嗯了一声,只是芳心始终七上八下。
立储是一件大事,朱标薨了之后,洪武皇帝一直不声不响,帝王不该如此,除非他已经提前开始布局。
可又会是谁呢?
洪武老爷子,还会给徐家多长时间自保呢?
如果今年就是洪武皇帝收网的阶段,当年胡惟庸、李善长案会不会重演呢?
一桩桩心思,都被徐妙锦搁浅在心中,但这些事,她又不得不去考量。
徐家牵扯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得不谨慎!
“好了,天色不早了,五妹你也别想这么多,咱一点点来,现在毕竟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先睡觉吧。”徐妙锦点头。
徐辉祖便带着徐膺绪和徐增寿离去。
出了徐妙锦的闺房,徐辉祖脸色也好了起来,再看徐膺绪和徐增寿,怒道:“你两听清楚了?不要再和燕王有任何联系!将所有联络的人都切了!徐家迟早有一天被你两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