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身旁有几股势力,皆都不可小觑。
边塞中,辽王朱植和谷王朱想都与朱棣走的很近,这也是蓝玉一直强调防守的重心。
辽东和宣府都是军事重镇,虽然此二王在梅园的话很少,但张天看到了他们站在朱棣身旁,并且和朱棣窃窃私语的亲近感。
当然,还有一股子势力,当时蓝玉没和张天分析过,甚至蓝玉都没怎么在意过此人。
但张天却无比的重视!
他是分封在河南开封的一一周王朱楠!
这是朱棣的亲兄弟,虽然他看起来醉心于舞文弄墨的样子,可河南之地实在太过敏感。
这里是粮食重地,如果到时候朱棣真打算出兵,那么河南就会成为他踏过黄河的绝对跳板,更糟糕的情况,这里未来将会成为一个补给大站,可以源源不断的给朱棣输送粮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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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周王朱棣,也不得不防!
除了这些藩王们,张天还在观察宁王朱权。
宁王在今年即将去喜峰口的大宁都司就藩。
虽然自己和宁王有过交情,宁王也明里暗里告诉过自己,不会和朱棣沆瀣一气。
可谁能保证呢?
那里距北平很近,而且还有勇猛无比的重骑兵朵颜三卫。
这一支力量要是被朱棣拿到,天平立刻就会倾斜!
今天宁王很安静,在梅园的话很少,既不和朱棣有交流,也不和张天有过多的交流,张天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恍惚之间,张天似乎想明白了,随即有些莞尔一笑。“这小子,是个小机灵鬼!”
或许只有现在保持中立态度,才能在大宁混的风生水起吧!
且不去理会宁王。
张天继续沉思,不知不觉走到院落中的一颗小树旁。
这是当初从安南运回来的金鸡纳树,现在已经长到人高。
张天收拢心思,继续思考。
接下来,便是外戚的力量。
以中山王徐府为主的势力,在今日梅园内,不动也动。
这一波人,已经绑在了朱棣身上。
张天以为徐辉祖会掂量着利害关系,但他没有,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亦或者是被朱棣算计了。
无论如何,现在徐家已经彻底和朱棣绑在一起了。
想起徐家,张天又想到了那宛如画中央走出来的佳人。
张天无声叹口气。
当初的决定,现在看起来,应当是做对了。
你我当注定有缘无分。
嘶!
微风吹过,张天突然有些打了冷颤。
洪武二十五年,如果洪武皇帝没有清洗蓝玉等淮西勋贵,那么接下来,谁会对洪武皇帝立储之后的威胁最大?
洪武皇帝注重亲情,他可以不对他亲儿子下手,那会不会杀鸡儆猴?
谁是鸡?中山王府!
谁是猴?朱棣!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徐府内。
徐妙锦双手托腮,这份心境,和苏东坡的《卜算子》如出一辙。
有些许孤独,却也不知与何人说,只能对月自怜。“五妹。”
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徐辉祖的声音。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疲倦。“睡了吗?”徐辉祖继续问道。
徐妙锦收拢心思,淡淡的道:“还没,大哥有什么事吗?”徐辉祖道:“有事儿。”
虽然徐辉祖说的轻描淡写,但徐妙锦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走到门前去开门。
却见徐膺绪和徐增寿都如丧考妣的站在徐辉祖面前。
显然刚才被大哥狠狠训斥过。徐妙锦道:“进来说。”
徐辉“六八零”祖闷着头走进去,在太师椅上坐定。
随后徐膺绪和徐增寿也跟着坐下。“今天在梅园看到他了。”
徐辉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徐妙锦有些反应不过来。“谁?”
徐辉祖苦笑着道:“咱兄弟们错了,他不是小人物,咱们小瞧他了。”徐妙锦放心突然乱跳:“张天?”徐辉祖点头。
徐妙锦按捺住芳心,平静的问道:“大哥,究竟出什么事了?”徐辉祖将今日梅园发生的事,简单交待一遍。
听到张天的辩证治国论,还有君子五射之后,徐妙锦暗暗握紧粉拳。
徐辉祖脸色有些严肃,看着徐妙锦:“五妹,我们当时被燕王算计了。”
“还记得燕王宴请我们那日么?咱们出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些官吏去皇城办公。”“年二十九办公,呵呵。”
徐妙锦听完,秀眉紧紧拧了起来,面色也开始变的郑重起来。徐膺绪和徐增寿道:“要我说,大哥你就想多了。”
“算计不算计,咱们都是燕王的亲家,这事儿改变不了,咱怕啥啊?”
徐辉祖蹙眉:“闭嘴!混账东西!我让你们不要私下和燕王接触,你们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爹走了,这徐府便是长兄为父,你们两日后若再敢背着我做什么,我将你二人逐出徐家!”徐膺绪和徐增寿赶紧闭嘴,劝慰道:“大哥别气了。”气氛陷入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徐妙锦才开口道:“大哥,我有两個想法,你可以听听。”徐辉祖点头:“你说。”
徐妙锦沉默了一下,开口道:“燕王算计徐府是应当的,而且只要他想将徐家和他捆绑在一起,我们怎么都躲不掉。”“毕竟大姐是燕王妃。”
徐增寿赶紧不断点头道:“大哥你看,五妹都这么说了……”徐辉祖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喝道:“闭嘴!”“五妹你继续说。”
徐妙锦点头,继续道:“现在大哥你需要搞清楚一个关键。”徐辉祖面庞肃穆起来。
徐妙锦道:“洪武老爷子,究竟要立谁为储君。”徐辉祖道:“这和徐家有什么关系?”
徐妙锦分析道:“倘若,老爷子打算立朱允炆,那么对于朱允炆来说,淮西勋贵集团,就是对老爷子最大的布局阻力。”“所以老爷子在大行宾天之前,一定会清洗淮西勋贵,因为他们会是阻碍朱允炆治理江山的最大阻碍。”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徐家会一步步被剥夺兵权,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被控制圈禁在应天,伤不了徐家的地基。”停顿片刻,徐妙锦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不过,老爷子曾说过,非正嫡不立储,当年大明皇嫡长孙薨了之后,正嫡一脉,便只有朱允熥,虽然他在太子子嗣中排第三,可别忘了,他是正嫡。”“朱允炆是后来被扶持上去的,从血脉上来说,他非嫡脉血亲。”
“那么,如果洪武老爷子要立朱允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这样,徐家才会陷入最大的麻烦之中。”徐辉祖愣了愣,看着徐妙锦,紧张的道:“怎么说?”
徐妙锦道:“如果立朱允熥,那么淮西勋贵对洪武老爷子,对大明的基业来说,就不是阻力,而是推波助澜的推力。”
“那么老爷子再去考虑的,就只有藩王的威胁。”
“诸藩王中,不可否认,姐夫的势力最大。”
“老爷子不可能动姐夫,但他可以将姐夫的牙齿给拔干净了!”
徐妙锦轻轻敲了敲桌子,神色肃穆的道:“中山王府为圆心,四周的点,都是姐夫的牙齿,大哥,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你先要搞清楚,老爷子的立储意图?”
听了徐妙锦的这份分析,徐辉祖大惊失色:“这……这么严重?!”
徐妙锦认真的点头:“我前些日子也一直在考量这件事,直到今日我才想明白…”
“洪武老爷子,为什么要让外戚和藩王都见一面?”
“这于情于理都有些古怪。”
“唯一的解释就是-_”
“皇帝打算洗牌了!”
嘶!
徐辉祖惊恐的看着徐妙锦:“五……五妹,你确定?”
徐妙锦摇头:“如果是我想多了,那当然再好不过,可我徐家不能不未雨绸缪,牵一发动全身,我们徐家后面站着的人……太多了!丝毫的散失,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说罢,她微微乜了一眼徐膺绪和徐增寿:“自作聪明!”
被徐妙锦这么数落,两兄弟竟一言不发。
在徐府未来发展,以及大势上,两兄弟不敢分毫对徐府五公子有一点点质疑!
徐妙锦冷冷的道:“许多事情,比你们想的要复杂,不要自作聪明,你们有什么事,以后切记不要瞒着大哥!”
“我知道你们怎么打算,你们非嫡,爵位上不去了,自己也没本事挣一份家业。”
“所以你们打算倚靠住燕王这颗大树,希望将来有勤王之功。”
“我问你们,你们有这个本事吗?我再问你们,你们真以为燕王就能成功吗?你们不会真以为洪武皇帝打下这一份基业江山,就靠着那一点点蛮横的武力44吧?”
“你们也别以为咱徐家当年功劳多大,李善长和胡惟庸功劳大吗?八万多条命说没就没了,你们真以为洪武老爷子会念及这点你们自以为是可怜的旧情分吗?在皇权面前,我们
啥都不是!”
“别真以为自己是权贵阶层,见了这个见了那个口口声声数落旁人是低贱的阶层,在皇帝面前,皇权之下皆蝼蚁!”
徐膺绪和徐增寿微微张开嘴巴,明知道徐妙锦在故意腌臜他们,可却不敢反驳。
徐辉祖也苦笑着道:“好了五妹,莪们且不说这事,你说,我徐府如何在这晦暗不明的形式中,找到一条适合我们自家安稳发展的路来?”
徐妙锦在沉思。
徐辉祖三人陷入沉默,就连喝茶声都小了许多,就是怕干扰徐妙锦的思路。
初五这场集会,掀起的风波许多人看不清楚,但依旧有一批聪明人后知后觉。
中山王府已经到了深夜。
可徐妙锦的闺房内还灯火阑珊。
不知不觉,贵如油的春雨,已经在外面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
更添几分凉意。
徐家三兄弟听了徐妙锦的直陈利弊之后,无不面色凝重。
现在,徐家‘五公子’正在夹缝中给徐家找出一条有可能的出路。
徐妙锦沉思了许久,脸色十分凝重,徐家三兄弟呷茶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在此之前,徐家还是衣簇华贵,甚至他们自己都认为,徐家无比安宁,又因徐家一向低调,老爷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火烧到徐家。
可是,树欲静风不止。
有时候,不是你低调就能避免祸端的!在皇权面前,没有什么家族和什么高贵的人是不能牺牲的。徐妙锦看了三兄弟一眼,道:“大哥,我有两条对策。”徐辉祖一喜,急急将茶盏放下:“五妹你说!”徐家三兄弟顿时支棱起耳朵。
徐妙锦道:“首先,大哥和二哥、四哥,你们当务之急,是要旁敲侧击的确定出来,老爷子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从洪武二十四年太子薨后,按照道理来说,半年时间,老爷子就会为立储做准备。”
“他年纪不小了,六十古来稀,就目前国朝的医疗条件来说,我们不知道老爷子还能坚持多久,但能确定的是,老爷子时间不多了。”“所以老爷子不能不急,情况也不允许老爷子不着急,他必须要给大明江山挑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徐家三兄弟认同的点点头。
不过徐妙锦面色露出一抹狐疑:“现在奇怪的是,为什么听不到一点风声,老爷子为什么没有立储的风向?”
徐辉祖愣了愣,听了徐妙锦这话,不由也陷入深思。
徐妙锦继续道:“大哥你们久居军旅,许多朝会之事都是能不参加尽量不参加,但今年开始,大哥你得找个由头,多去参与朝会,各种朝会都不要漏掉,还有,尽量和朝臣打好关系,尽快确定出老爷子的动向。”
“如果是朱允炆一脉,我徐家可暂时安全;可要真是朱允熥一脉,我们徐家就要着手应对了。”徐辉祖思考片刻,突然道:“等等,五妹你且等等。”
“你方才说了,倘使老爷立朱允炆,淮西勋贵要遭殃;如果立朱允熥,徐家会遭殃;逻辑不通!”
“无论立朱允炆还是朱允熥一脉,我们徐家在外人甚至在老爷子眼中都是向着燕王的,倘若真立朱允炆,我们徐家为何就能暂保安危?”徐妙锦笑着道:“大哥,那你有没有想过,老爷子要是给朱允炆铺路,将淮西勋贵都杀光了,谁还给朱允炆打仗?”
“将来万一遇到内忧外患,大明没有几个撑起江山的武人,帝国怎么办?”
“无论立谁,这都不是核心,老爷子看重的,永远都是这个帝国的长远利益!”
“所以如果立朱允炆,那就得给储君留武将拱卫江山,淮西勋贵死完了,只有中山王府,只要将我们钳制在应天,武将力量就在,虽然我们和燕王那层关系会令皇帝畏惧,但我们背后还有一群武将,他们是可以用的;”
“所以我说,那时候我徐家会安稳,顶多只会被圈禁在应天,不会有生命之忧。再不济就是剥去权柄,做个闲散权贵。”徐妙锦凤眸微眯:“如果真是朱允炆,事情就好办许多。可恶心里有预感,不会是朱允炆。”徐辉祖不解:“何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