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落。
在众道友随后感悟天地之法时。
月落日升。
在第三日上午的时候,幻境测试也全部结束了。
只是之前共计九千九百余位有缘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两千九百人。
且未过测试者,恒宗主也没有让他们全部回去。
只要不是表现的太过不堪。
恒宗主都用术法将他们带去了北边。
这些人,有两千之数。
而北边这里,算是宗门后山。
灵气虽然比不得各处布有灵阵的山峰,但只要有心修炼,且有悟性,又能从之前的考验中吸取经验,那么还是有入修行的机会。
毕竟这个小灵界是五洲之外,灵气最高的小天地。
这一万人,也是此界资质最高的万人。
恒宗主也不想把这筛选下来的人全部打发掉。
这也是经得容法一事。
恒宗主开始慢慢接受这些可能走邪路的弟子了。
自然,只要走上真正邪路,那种无恶不作的妖魔之路,那也不是他的弟子了。
要么自立门户,要么去无边之海。
但别打着他的旗号,不然他恒宗主就要出手除去宗门余孽了。
同样,恒宗主把这些人送到这里后,也让恒宗弟子传给他们最基本的练气术。
并且恒宗弟子传完法后,也告诉了这些人。
如果不想要这个机会,那么只需再向北走上二十里,就可以离开宗门。
只是出去以后就进不来了。
众人听到此言,是十分珍惜这個机会,也决定痛定思痛,一心向道。
至于他们能否做到。
这位弟子不是很信,但万一有人悟得,那也是好事,于是就没有管了。
这些不入门的弟子,放养即可。
反正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一些辟谷丹。
或者嘴馋了,这后山也有几百里的林子,林中有不少兽类。
于是,这些人也多了一个称呼,名为‘后山弟子’。
后山弟子是小于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虽然是干一些杂活,每日清扫各个山峰的院子。
可每当恒宗弟子讲术,他们都是可以进来听的。
同样。
在恒仙宗中心的一座大山下。
通过测验的两千九百名弟子,也全被分配好了各自的院落与山峰。
分配的方法,是先用灵根去划分。
这一分。
灵根四成者,有三人,是去往这座大山,也即为主峰。
这三人身份也是内门,由一位筑基圆满的恒宗弟子亲自教导。
三成者,则为外门,共计五百二十七人,是坐落于主峰外围的这四座山峰。
每座山峰上,山腰上,以及山下,都有数以千计的院落,他们可以随意选择。
灵气高低都是一样的,没有山上高于山下。
且每个院落内,也有十数本功法,然后自己慢慢感悟。
每日,也会有一位筑基弟子前来教术。
这术,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唯一要做的事,只需每月初,来距离五十里外的主峰下,领灵石与丹药。
自然,这个也可以不领,亦可以托相熟的人代领。
至于冒领,这个也可以,只要不被查出来。
再之后。
二成资质,则是入门,位置再靠外一些。
待遇和外门一样,只是去往主峰的路远了些。
一成资质,杂役弟子。
除了主峰以外,被随即分配到各个山峰,打扫山峰院落。
且那些院落,他们也可以选择一个。
之后,完全就是靠各自努力了。
五年之后,就要按照境界高低,分化内门、外门等等。
但不管分在哪里,只要每日教术时都去听,剩下外门与入门、杂役的待遇,也只是堪堪少于内门弟子。
这也是恒宗主怕有的人悟性好,可资质低,继而待遇不同之下,资源不同之下,埋没于众。
可是灵根好上一些的,这种明眼能看到的,那肯定还是会给一些优待,所以内门弟子才居于主峰,且有筑基弟子亲自指导。
剩下的弟子要想同样获得这些,那就看自身努力。
因为除这三位内门以外,剩下的众人起步地点都是一样的。
至于后山的,那一群心性不好的就是随缘起灭了。
而也在这样的分化之下。
众弟子全部测试以后,也自行去往了各自的山峰。
其中。
褚源有二成资质,分为了入门弟子。
高汉子和矮汉子则是也有两成。
且仔细划分的话。
高汉子是两成七分。
矮汉子是两成五分。
十分等于一成。
一时得知这个结果,高矮汉子是高兴的。
再看到褚源只有二成,他们更高兴了。
且三人也是一块测试的。
因为都想看看对方是多少。
可等看完以后。
高矮汉子的态度就是一变了。
虽然还忌惮那看不到的悟性,但只要未筑基之前,还是要看灵根的。
灵根越高,灵气搬运越快。
那么只要找到一开始入门的气感,又有修炼功法的话,那练气圆满也不远了。
起码二人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高矮汉子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一块走着的褚源。
他们都想要与褚源比试一下。
一是实打实的探探底子,以防今后这跳水狗有什么阴招时,他们心里有底。
二是,三人心里都有一股气,那不得练练?
知道身手高低,才能知道今后的打交道分寸。
反正上界的师兄已经说了,他们这些弟子是可以相互切磋的。
只要对方同意。
顿时,两人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各自的意思。
继而等他们这一众四百余人的外门弟子,共同来到一座外门的山峰下后。
高汉子就当着旁边一众师兄弟的面,就上前一步,向着正在思索的褚源道:“话不多话,你我也知道咱们之间的事,所以咱们比试一下?”
切磋?
褚源听闻后想拒接,但看到众多师兄弟都看着自己,顿时再厚的脸皮,也不能直接跑。
这跑,能跑到哪里?
还不如测测他们的身手,反正在仙宗内也不能下死手。
这般想着,褚源直接拱手道:“请!”
言落,两人就冲到了一起,开始了比斗。
但在众人看来,两人就是‘哗哗’交了几手,然后褚源就半飞了出去。
因为这四百余位弟子,大多都是没内力在身的,又不太懂武功,还真看不出来什么招式叫什么名字。
可不管如何。
众人是感叹这高汉子的武艺高超。
与其相反,褚源这一飞,是感觉自己丢了面子。
于是他也不说话。
等爬起来以后,就闷头选了一个小院进去。
包括后面几日。
褚源除了听仙人弟子教术以外,也很少在外面闲逛。
每日就是听课、修炼、悟气感,还有手里拿着一块中品灵石。
这般七日后的早晨。
褚源忽然找到了那一丝气机,终于悟得了气感。
再稳定三日。
他发现这气感甚至还能与内力叠加。
虽然不能两道一同修炼,但此刻实力是更上了一层。
一时间他意气风发,且又想到了那高矮汉子。
再想到了十日前的丢人一事。
顿时他从房间内出来,准备以切磋的名义,先收拾他们一顿,报一些仇怨。
反正仇怨已结,化解不了,也无需隐藏,还不如震慑他们。
亦在这一刻。
在距离褚源三里外的一颗大树下。
树的后方是成片的山下院落,树前是五位外门弟子在说着各自对于气机的感悟。
他们身前,是百余位外门弟子。
高矮汉子也在人群中仔细的听。
因为如今十日过去。
虽然有恒宗弟子教,但这座山峰里的四百人,悟得气感的人也只有这五位。
这五位也被他们敬称为师兄。
所以未悟得气感的高矮汉子二人,还是想要用心学习的。
只是他们学着学着,忽然看到百丈有一人正在行来。
幸好两人是武者,此刻仔细望去,倒是能看清此人容貌,正是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的褚源。
见到褚源带笑走来。
两人是心里一愣。
这般讨好的笑容,难道是要找他们和好?
还是?
高矮汉子对望一眼,全是不解,继而也没动。
褚源看到二人不动,却笑的更开心了。
这笑的也确实温和,真给人一种想要和解的意思。
只是这一笑。
本身就多疑的高汉子却心有警觉,不由向着矮汉子道:“难道..是他悟得气感了?想要找我二人报仇,一雪前耻?”
“什么..”矮汉子听到这话,也是忽然醒悟。
随后,做事果断的矮汉子,想也不想的拉着高汉子就跑。
他可不想受那皮肉之苦,更不想如褚源一样丢人。
所以跑就对了。
等褚源刚反应过来,他们就跑出了两丈远,且又拐进了树后的拐角,向着远处的成片院落冲去。
这距离又拉到了百丈开外。
褚源见了,也是顿足原地,气沉丹田,准备高喊让他们留步,但想到宗内禁止高声呼喊,又怕打扰到树前师兄弟的修炼。
于是褚源只能默默的朝着前方追。
这一追。
前方的两人是拼命跑。
跑上一里外,就跑回了自己院内。
这时,褚源也追到了距离院子的三十丈外。
两人看到褚源轻功如此高绝,更是当着褚源的面,想也不想的挂上了“免扰”的牌子。
挂好,他们就回到了各自屋中,看似是闭关修炼。
褚源追到他们院前时,是恨得牙齿紧咬,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牌子挂上以后,他若是再强行打扰,那两人完全可以告知此山中的仙人弟子,告他一个打扰二人悟道,且恶意袭击同门师兄弟的罪名。
也是这般门规约束下。
褚源没办法,又不想这般窝囊离去,继而直接坐在了院落不远处的土路上。
等,看看他们今日是不是不出来了。
反正附近来往的有师兄弟,那他们只要敢出来,自己就直接邀请比试。
为了面子,他们估计也会和那日的自己一样,忍着气接。
一时间褚源往这里一坐,倒也让来往的弟子多看了几眼。
好奇这位同门难道是在等哪位师兄弟?
而褚源也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想要和高矮汉子切磋的一事。
同样,褚源也想以众口之言,逼那两人现身。
谁知等到了夜晚,两人也没出来。
直到附近失望的众人回屋之后,没了见证之后。
两人倒是晃悠悠的出来了。
矮汉子还走到了门边,取下了牌子道:“水..不,褚源兄弟,你尽管随意打我二人,哪怕我二人能合力压你,但也不会还手。
毕竟之前也是我等有错在先。”
“对。”高汉子也点头道:“我二人就在这里,咱们有什么仇,今日就可以了结,我二人绝对不还手。
之前也是人多,我二人抹不开面子。”
高汉子说到这里,带有求和的诚意道:“如今我二人给兄弟请罪了,兄弟只管动手便是。”
“打?”褚源瞭望四周安静的院落,“如今附近无人,哪怕我已经和一些师兄弟说过要和你二人比试,但我亦知,若是敢打你二人,你二人就会告诉上界师兄,说我故意复仇。
至于什么切磋邀请?
你二人会说不知情。
反正附近无人为我作证,但我只要敢打,你二人的伤却是真的。”
“原来你不傻?”矮汉子看到褚源识破他二人的计谋,顿时也不遮掩的嘲弄道:“你这跳水狗既然不傻,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他说到这里,又忽然懊恼道:“对!今日没河,你好像跳不了?逃不了?”
“你只会逞口舌之利?”褚源摇摇头,虽然不喜口舌之争,但不能动手之下,也准备再说点什么,把这话还回去。
谁知他刚准备和这两人好好斗上一番,忽然旁边的院落内却传出响动。
高矮汉子见了,那是顺手挂上免扰牌子,又随后闪身进了屋内。
等旁边院落的房门完全打开。
是一位起夜的少年。
他看到褚源在高矮汉子的院外站着,还迷糊道:“师兄还未回去休息啊?我都睡了一觉了。”
“这就走了。”褚源看到这二人关闭的房门,只能悻悻离去,准备第二日接着来守,就不信二人不出来了,不听仙界师兄讲术了。
于此,在第二日。
褚源早早就来了,又熟练的盘膝一坐,一边吐纳灵气,一边等着二人。
就堵他们,断去他们每日听术。
自己则是可以和周围的道友讨论,知晓今日讲术。
路上也多有道友到来,在褚源的不远处站着。
他们也是听到切磋的消息,继而特意前来观望的。
反正术是下午讲。
只可惜二人还是不出来,只留了一个牌子。
众人见了,也不觉得丢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闭关了。
也可能是等闭关结束以后,调整状态以后,再现身接战。
这也是江湖上常有的事。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身的状态时刻巅峰。
只是这样的事,如今发生在了修行界。
可惜这般一等。
两人还是未出来,术都不听了。
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褚源这般连堵四日后。
在第五日的下午。
正在修炼的褚源,就看到高汉子的房门打开了。
但是这一打开,褚源也发现高汉子身上的气息浑厚,和自己相差无几。
这高汉子也突破了。
再加上高汉子体格异于常人,招招势大力沉,自己吃过亏,知道不能硬接。
尤其附近的十几位师兄弟也望来,想看这次等待许久的比试。
直接退,也不是。
褚源略微一想,装作要与那高汉子比武的样子,继而猛然站起身子,却像是起身起的急了,脑袋青筋暴起。
“啊..”褚源手掌一捂脑袋,然后二话不说的利索一个起身,就转身向着自己的院中跑去。
跑在路上。
褚源还在深思。
看来,比自己多几分的天资确实厉害。
此仇想报,得等到练气小成了。
褚源这般想着,也逃的更快了。
以褚源的轻功,高汉子是追不上的。
众人看到褚源等了好几日,好不容易等到了,却忽然出了差错,也是暗道可惜。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状态巅峰,莫说等了这么久了。
而也在褚源为了寻仇,一边挂起免扰牌子,一边无视蹲在门口的高汉子,继而开始努力修炼的时候。
五洲。
北河城内。
孟家戏班子中。
偏厅。
孟班主正皱紧眉头,望着前方十四岁的弟子。
让外人看去,这弟子虽然只有十四,但身材均匀挺拔,和寻常大人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画上淡淡的戏妆,添了几道胡子,却又像是一位四十余岁的汉子。
若是仔细望去,那种沉稳的感觉也有不少。
且这弟子长得也俊俏,平白之中又添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出尘之意。
而这弟子唱的正是一人化十人的《年》戏。
演的也正是玄门主四十岁时的样子。
同样,这位弟子也是孟班主觉得最合适的人选。
且孟班主之所以选他,也是在戏班里精挑细选之后,觉得这位弟子年龄虽小,但身材却与寻常大人差不多,所以略微补上戏妆之后,就可以大致演出各个年龄段的相貌与身高。
不需要演‘玄门主’少年的时候换一个人,长大长高后再换一个人。
这样换来换去,让看官看来,这戏里的韵早就跑了。
但这位弟子从小练功,身子柔韧好,还精通一些江湖门派上的缩骨功,所以演小时候的戏时,稍微穿个大一点点的衣服,然后在曲一下各处的关节即可。
年龄大时,再伸展筋骨。
老时,再塌一些筋骨。
虽然这样演着累,可是台下十年,等的就是台上累的这一功夫。
且也正是年龄小,样子俊,还让他眉宇之中还有一种出尘的风采,和道观里几位飘飘欲仙的道长类似。
孟班主就觉得这位弟子最佳。
毕竟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所以只能用城外道观里的几位道长对比。
只可惜,人是选好了,还是一个他觉得最好的弟子。
只是十六岁好演,二十也可,三十依旧,四十也有些神韵。
但再大一些,四十之上,这就有点欠缺了。
这少年却是难演五十左右的历经沧桑之色,更莫提之上。
可是戏本里却有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虽然硬演,也能演出一些。
只是孟班主是精益求精,容不得一点差错。
甚至在每个刹那内的每个神色、每个动作,都要循着那剧本里的神仙去演。
哪怕这戏有点长,约莫要演上四个时辰左右。
哪怕途中还要快些出戏,入戏,演出十个不同的年龄。
孟班主却依旧要这般精细。
可正是这样下来,再加上这弟子难演四十之上的戏。
经过这几个月的练习。
孟班主如今也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为啥当时要应下这个戏?
真是被钱迷了心窍。
这个确实不是人能演的。
或许也只有仙人才能这般随心。
孟班主此刻真的想推掉戏,退掉定金。
至于浪费几个月功夫的事,那是自己该。
相反,孟班主还觉得自己如今是耽误了那位周大掌柜的事。
孟班主这般想着,亦在今日,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定。
之后,他就在城里开始打听那位大掌柜的踪迹,准备说说这件事。
之前他虽然也有打听过,想看看城里何时出了这么一位财主,但却没有像这般仔细。
可今日他这仔细一找,一问,还真问到了城里有三位姓周的掌柜。
只是等抱着请罪的心思去一一拜访后,却发现都不是那位周大掌柜。
孟班主一下子犯难了。
这年前演不好,看似也推不掉。
这可是得罪人了,坏名声了。
而也在孟班主犯难的时候。
在北河小岛上。
宁郃正在一边看书,一边温茶。
玄门主拿着一把剐刀,‘呼呼’的剐着手中鲫鱼鳞。
西周坐在火堆旁,拨着柴火,上面烧了一锅水,水中还有不少料。
云鹤与棋道人在下棋。
苍山正在一颗树下打坐。
也在这时。
宁郃忽然把手里的书本一放,看向了正在玩火的西周道:“玄道友的戏,估计今年看不了。”
“此言何意?”西周把烧火棍放下,好奇问道:“孟家班不唱了?还是跑了?我那金子还能要回来吗?”
“并未跑。”宁郃笑道:“只是时日短,他的一位弟子唱不好。
此刻孟班主正在满城寻西周道友,想要退金推戏了。”
“原来是推戏。”西周毫不在意,“既然时日短,那就再练练,不过只是晚上一些时日。
我等下几盘棋,这时日就过去了。
但要再换一家去唱,这又不知何时了。”
“正是。”玄门主也在一旁点头,手里却不停歇的剐着鱼鳞,“反正诸位道友也在各自小天地内感悟道法,晚一些,正好等诸位道友一同出关。
且我看啊,诸位道友也不是很着急看你我二人的戏。”
“我看如今也只有孟班主着急。”正在与棋道人下棋的云鹤听闻此事,是笑着言道:“西周道友,你没听宁道友说,孟班主如今正在城内着急寻你。
你不妨和那位孟班主说一声,莫让他太过焦急,伤了戏不说,就怕忧虑之下伤了心神。”
“也是。”西周点头,把手上的烧火棍朝着云鹤一扔,“那烧水的事就交给云鹤道友了。”
话落,他抬脚就向着北河城行去。
云鹤接着泛着火星的烧火棍,是摇摇头,走到了大锅旁边。
同时他一边拨着火柴,一边又向着树下的苍山喊道:“道友,我那盘棋交予你了。”
树下的苍山也在这时醒来,走到了棋道人的对面,接下了云鹤的一盘臭棋。
棋道人见到苍山过来,是拿走了自己锁龙阵里的三子,“云鹤道友交了一手残棋,这为不公,我自取三子。”
棋道人说着,又指向棋盘道:“我再让其一步,是为礼,也为理,道友先请。”
苍山听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心的望向棋盘。
因为就算是再让几步,他觉得自己这五成棋术,也不一定能赢。
而在北河城内。
下午。
戏班外。
孟班主正发愁的回来时,却看到了自家戏班门口正站着一人。
仔细一瞧,不就是自己正在寻的周大掌柜!
顿时,孟班主看到西周,就像是看到亲人一样,远远的就做起讨饶的样子道:“哎呦!周大掌柜!得罪得罪!这事没给您办好..”
“何事?”西周也像是不知情一样,还问道:“戏如何了?”
“说的就是戏..”孟班主连连讨饶,“估计..这戏..”
他说到这里,当看到周大掌柜又拿出五金之后,却也没高兴,反而更自责道:
“大掌柜,莪也不知怎么开口..因为这说来说去,说出花来,都是我对不起您..所以我也不解释了,只能说这戏真唱不了..您看这怎么说?”
他说着,又忽然感觉这样说也不对,有种把难题推给别人的感觉,为难别人的感觉,于是又道:“要不这样,戏本的前大段都没问题,我到时带着班子给您唱,这戏不收钱,之前的钱也给您再退回去,您看这如何?”
“不如何。”西周摇摇头,又不等孟班主再琢磨着赔些钱时,就再言道:“我那边也有些事,过年可能来不了。
你说说,你这边唱好,还要多久。”
“这..”孟班主一听不急,是心里一松,但被问到时间,是琢磨了好一会,才言道:“要是说个准信,那就是再等百日,明年二月底。
只剩那一小段,我再带弟子练练。”
“当真?”西周询问,“确定百日?”
“说百日就百日,这次绝对不失信!”孟班主拍着胸脯,又指着前方自家的戏班子,“若是唱不好,您带人给我戏班子砸了,我老孟头到时不仅不拦,还给您递铁棍子,更让弟子在一旁拍手叫好,再让您点一段我孟家班拿手的将军戏!
这戏,就在这门口唱,在您砸的门前唱!”
“好!”西周大笑,把这五金硬塞到孟班主手里,“有你孟老头这话,那这天下间,除了一人之外,没人敢砸你戏班!”
话落,西周就走了。
孟班主听到这话,却是心里一愣。
这天下间,应该是这位大掌柜说大话了。
要知道他戏班子每年有时会到处跑,也没跑完这北朝方圆七千里的三成疆土。
又听说北朝之外,还有别的朝廷。
这天下得有多大?
少说得七八个朝廷吧?
那谁敢说在七八个朝廷里称天下第二?
单单是皇帝,就有七八位。
他们还得分个一二三四五六七。
孟班主摇摇头,不去想这大话了。
但望着手里的金子,他还是知道这位周掌柜是有本事的。
起码比他孟老头有本事。
这般,也是被宽松了唱戏的期限。
孟班主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再等回到偏厅,看到还在琢磨《年》戏的弟子。
他也是笑着说道:“时日长了,你这几日先别唱了,先去西街那边多看看书院里的大夫子,他们岁数大,且有咱们说不上来的一种神儿,你和他们学着点。”
“是,师父!”弟子应声,又小心问道:“我听说您今日去找大掌柜了,您遇到他了?咱们..还唱这戏?”
“唱。”孟班主往凳子上一坐,“我回来之前,你唱到哪了?接着唱。”
“五十岁玄主进客城。”弟子应了一声,也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入戏,试着演出一位五十岁老者的样子。
不过片刻,他就神情一凝,学着老人的沉着,哪怕前方什么都没有,却也仿佛身处客城内的客栈,向着一位小二询问这家店面的前事。
孟班主看着看着,或许是心情好,当看到弟子认真的样子,又当看到他唱完这一小段之后,还少有的打趣道:“我并没有见得一位历尽沧桑的仙者,也没有见到客栈。”
孟班主说到这里,郑重的望向弟子道:“我只看到了一位十四岁的娃子,妄图演一位五十岁的老者,也只见到了咱们家的戏班偏厅。”
“..”弟子愣然,想说自己就是一位十四岁的娃子,这也不是客城。
而随着时间过去。
这位弟子之后也开始经常离开戏班,前往城中各地观摩一些老人。
有时去往书院,有时去往茶馆、棋馆。
有时走在路上,俊秀的样子倒也引得不少富家小姐频频回头。
亦有时,在想明白老者神态后,还在众师兄弟面前演一演。
久而久之。
众师兄弟看到这位同门精湛的演技,再加上演的是仙人,却不由夸赞了一句‘小仙人。’
这唤来唤去,唤的顺口,这弟子倒是有了这么一个‘小仙人’的外号。
这般日子匆匆。
待二月二十五的这日。
西周又来了一次戏班,和孟班主说了一声,“五日后开戏。”
孟班主这次是打着保票,浑然不虚。
亦在春末。
这日上午。
城里最大的四层酒楼被包场。
城内的百姓也见到许多身穿员外服、文人打扮,还有一些寻常装束的人,一同走进了这家酒楼内。
也待四百余位容法之主到齐。
宁郃与云鹤等人坐于三层,其余道友亦是在上下三层落座。
四层是雅间,倒是不上人了。
但是这酒楼宽敞,四百余位道友落座后,再等店家把桌椅板凳酒水瓜果全部摆齐,每层亦是有不少空位。
之后,众人坐好,也真如平常看戏的百姓一样,没什么特别。
甚至一些性情豪爽的道友,当吃完面前的瓜果,还吆喝着让酒楼的小二再上些。
这般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直到一层的高台上走来孟家戏班,众人才如常人般渐渐噤声,只剩手里吃喝继续。
随后,这小仙人也如平日里所练得那般。
面对众多看客,亦是游刃有余,和自家的师兄弟打着对手戏,把客城客栈的感觉演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小仙人多上几月的练习,还真有了那么几丝类似修道者的出尘气。
这也让台下与楼层内的众界主与众仙者,如寻常的民间看客一样,纷纷拍手称好。
因为这气息让一位普通娃娃演出来,却是太不容易了。
“妙哉!”
“当赏!”
众容法之主喊着,约莫了一下常人看客的打赏,继而取钱的取钱,鼓掌的依旧鼓掌。
他们为了这事,还专门在此朝换了一些钱财,就为这玄门主这戏。
钱虽然不多,多是一些铜板,但图个喜庆。
但在台子侧方,孟班主看到一众看客高兴,那也是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再看看台上的小仙人。
这台上的静怡出尘,台下的热闹世俗,明眼人就能看出仙凡有别。
孟班主觉得这位弟子是可造之材,倒是适合演这仙人。
这般热闹的戏直到下午。
众人散场,还回忆着刚才的戏,也准备回去以后谱写几个戏本,让那位小仙人来演。
再等出了酒楼。
众界主与众修士又看向几位仙者,想看看还有什么有趣的安排。
云鹤瞭望四周,言道:“如今正逢春季,不如一同去前方的禾山踏青?”
众人自然是同意。
之后,以免一众人同行,让引来好奇眺望。
众人于是分开而行,各自出城,又施展术法,在五十里外的禾山相聚。
等来到这里,众人看到这里并无人烟,而是一片山下的平原草地。
又在众人的不远方。
水流从山间流出,从乱石丛中穿过,在这里形成了一条小溪。
溪水透亮,还能看到溪底的石头,被水流冲刷的圆润无比。
溪中还有不少小鱼,在石头中游来游去。
这般青山平原溪水草地,让众人一时感慨万千,甚至还有一些道友吟出了一些各自州内传唱的诗句。
宁郃望着众人悠闲的样子,想着这类似好友云游之感,以及之前酒楼内的仙凡有别,倒是忽然有感。
如若自己真如五洲内的芸芸众生,如若自己未得缘法,那又会是如何?
是否在那酒楼内,不知面前是四百位容法之主,天地界主?
又是否有缘碰到仙者,能否入这修行?
宁郃这般想着,在溪边停下了脚步,望向了身侧的溪水,看向了溪水中倒映的自己。
如若自己所认识的人,都未得自己之法,那又会如何?
那是否还会有今日一行?
宁郃思索着,望着溪水中的自己,好似陷入一种迷茫之感,又好像回忆起自己并无得法,这几年来的游历,也不过只是一场水中倒影,如今梦该醒。
同时在宁郃四周,众人见了宁仙好似陷入一种顿悟,却是神情一凝,噤声在四周护法。
但宁郃如今却感知不到四周,反而忽然‘惊醒’。
这一醒。
映入眼前的是周县外的官道。
自己正坐在茶摊内。
此刻,宁郃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外县人士,这茶棚是今日搭好。
自己只是寻常之人,要靠这茶摊维持生计。
宁郃见到这一切,也未有多想,便开始在远处的溪边挑水烧茶。
又在等客时闲来无事,拿出了书框内的几本书籍。
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
宁郃又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每日便早起出摊,夜晚在县边一处村子内的废弃房屋中落居。
直到第六日的时候,遇见了一名捕快。
这捕快吹嘘着江湖事,又大碗打着茶水,装进身侧的水囊。
两人这是第一次相识。
宁郃听他说,他名为王覃兴,是周县里的一名捕快,更是江湖中的人。
第九日。
宁郃遇到了张员外。
宁郃忽然记得自己来这县里的时候,曾搭过他的商队,顺路跟了一行,仅此而已。
但张员外看到这位店家读书,却是敬佩有学问的人。
对文人敬重之下,再加上之前有过同行之缘,就交了摊主这位好友。
每年初四,依旧来茶摊送礼。
这般两年匆过。
在第三年的夏。
宁郃这日摆摊时,遇到了刘大人与良文吏。
宁郃并不认识他们,只是把他们当成普通茶客。
他们此刻也只是赶路累了歇脚,在茶摊内喝了一碗茶而已。
喝完之后,他们觉得这茶不行。
等之后宁郃再次见到这两位茶客,已经一年后的春末。
他们亦是赶路,来这个摊子上歇歇脚。
这般又一年、两年、三年。
这两位茶客再也没有来过。
第六年的夏。
有些沧桑之色的宁郃在这日摆摊时,听来往的茶客说。
城中有一位姓刘的大人,今日心力憔悴,在金曹令的位置退去,居于梁城。
又有小道传闻,这位刘大人积累多年的银两,也在这几年内用于救济百姓,未留分文,继而躲过了一位钦差大人的审查。
而这位刘大人虽然身无分文,但好在多年结交的关系仍在,对于多家掌柜的恩情仍在。
这些掌柜合力,也为刘大人搭建了一家当铺。
且刘大人退去前,也提携了一位姓良的文吏,让这位良文吏当上了金曹内的账房主簿,仅次于金曹令。
亦在当铺建起的当日,这位良文吏也把这当铺的资证办齐。
宁郃听到这些,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手中游记。
宁郃并不知道刘大人和良文吏是谁。
又过三年。
宁郃在这日碰到一位茶客。
他说着一件趣事,说良文吏三月前贪污被查,幸得刘大人请老师彦大人相救,良文吏又功大于过,就此幸免于难,但再无从官可能。
良文吏如今在旬城经商,又为人善学与机灵,倒也过的无忧,听说还娶了妻。
..
亦是两年。
第十一年冬。
大雪。
张员外逝世。
宁郃把摊子收起,去周县为好友吊唁。
走进满是白霜的张府。
张少爷今年十二岁,哭的像是一个泪人。
张护卫抹着眼泪,暗自发誓,今后要一心报答大伯之恩,管理好张家,看着堂弟长大后成为有才之士。
张员外临走前,是把张家交给了张护卫打理。
又过五年。
张少爷无人管教,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与县内的几名游侠儿称兄道弟。
张护卫虽想管教,但念着大伯之恩,不忍心过多责备堂弟。
反正张家有他即可,足以保证自己堂弟无忧一生,哪怕整日游手好闲。
再过一年。
张少爷却失手伤人,伤的还是一位城里的员外公子。
张护卫带着张少爷上门赔礼道歉,赔了许多银两,又让出去了一家门店,才将这个事情摆平。
之后听说,这是那位员外用的苦肉计,目的就是瓜分张家的生意,欺负他们张家只是小县里的小生意。
又是两年。
张少爷跟着县里的那几名游侠儿去闯荡江湖,学得一些本领,又念的此仇,就带这几位游侠儿去往梁城,连夜杀尽那员外一家三十二口人。
杀人之后。
张少爷回往周县投案自首,让自己的兄弟散去,一人顶罪。
七日后。
宁郃听王捕快说起此事,念的是好友之子,就托了托王捕快的关系,买上了一些吃食,去狱中见了张少爷。
受尽鞭刑的张少爷见到宁郃来至,只是黑着脸,让宁郃不要管此事,也不要再来,以免牵累父亲的好友。
又在三日后。
张护卫散尽家财,寻人解救。
无人敢接,无人敢应。
只有那几名游侠儿夜晚来至张护卫落脚的破院落,未取钱财,只让张护卫在五日后于县西准备好两匹骏马。
五日后。
这一帮整日跟着张少爷吃喝的游侠儿,死伤两人,于县外的梁城刑曹手里,成功解救出被押送梁城行刑的张少爷。
就此,张少爷与张护卫离开周县,不再回往梁城地界,好似是在混乱的大扬城外隐居,做着一些摆摊的小生意。
又过七年。
江湖有一传闻,有一赵姓之人,自称‘南关’,为报父仇,于坪城一家员外府内,杀得五名仇人,最后被官府通缉,擒拿归案。
正逢一位将军路过,听闻隐情,才带走了这名少侠。
南关少侠为报此恩,就此从军,却死于同年秋末的边境剿匪一役。
翌年。
江湖震动,衡大侠踏入后天圆满,堪比三百年前的栩将军,被江湖称之为天下第一。
又是十年。
王捕快卸了捕快之职,却又更爱吹嘘。
这些江湖事都是他这些年内来茶摊,告诉这位宁姓店家。
说是店家,两人却不知不觉认识了三十七年。
他王捕快已经垂垂老矣。
店家也不再年轻。
时过两年。
听闻王捕快病危。
宁郃收起摊子,去往周县,和躺在床上的王捕快闲聊,说着江湖里的一些事情。
这次是宁郃在说,王捕快在听。
五日后。
时经三十七年,再无好友在世。
春去秋来。
十二年后。
冬至。
老时暮年。
天空中飘下雪花。
干裂的木桩与灶台,乌黑的茶棚,唯一的新框里摆放着数十个有缺口的旧茶碗。
宁郃裹着一个破被子,躺在茶摊的躺椅上,生机在渐渐流失。
宁郃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这漫天飞雪。
感受着眼神的逐渐涣散,失去焦点,神的衰竭。
宁郃叹息一声,却清晰的知晓若是心神于梦中逝,外界的元神亦逝。
此乃化神入洞虚的心结。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而这无法的一生,如今也该醒了。
且这一场心劫梦,宁郃早一开始便已清醒,也清醒的梦了四十九年,更体会到了无法的生平。
这法,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管是否意难平,却不合自己的心。
宁郃念想间,从破旧的椅子上起身。
刹那间漫天的雪花消失,消逝的生机恢复。
茶摊从视野中淡去。
宁郃瞭望,眼前依旧是禾山之下,小溪簌簌流淌,引入河中,流往北河。
四周遍地花开,飞鸟在天空鸣叫,略显凉意的微风吹来,依旧是春季。
梦境四十九年,外界不过只是四十九息。
又在远处,云鹤等道友分站四周,又在外围是诸位界主。
他们看到宁仙醒来,亦是投来关切与询问的目光。
因为在上一息间,他们惊惧的看到宁仙的生机在流失,但在这一刻,他们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可又感觉宁仙像是突破了某种大境界,哪怕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种携天地而来的压抑之感。
宁郃看到众人望来,则是一边顺着小溪散步,一边回忆道:
“一年之前,我已得化神圆满。
有感,今日遇仙凡之缘,便有意借此法开洞虚之境。
亦在开法之间,却自感内心有问,问我所行所思,是否皆为虚幻?
我便应此之问,去我心中寻法。
却未想,我之前所问为假,过去所行为幻。
而我今日之所行,此刻之所思,才为意,意为真。”
宁郃言道此处,看向各有所悟的众人,
“修道一路,我等是修心,而洞虚这一劫,亦是问心,问洞虚之前所有的修心之法,问我等是否修错了此心。
而以诸位道友心境,此心大劫,虽然有些繁琐,但也易破。
但需洞察虚妄,去伪存真。
需问心中所想,问心中所向。
对于我等五洲修士而言,无需多想,只需保持本心即可。”
“保持本心..”众人再一思索,便纷纷向宁仙行礼。
礼落。
云鹤也拿出五洲录,记道,
‘仙历,二年、春
洞察虚妄,去伪存真。
宁仙再开化神之上,为洞虚。’
笔落,云鹤看向众人。
众人亦是在各自的五洲录中记载,‘洞察虚妄,去伪存真。’
等记载落下。
宁郃向着众人抱拳,“洞虚尚不是终途,道途尚远,望我等天下修士共勉。”
“共勉!”诸容法之主抱拳一笑,继续向着北河去往。
顷刻间众人如往。
有道友在途中论道。
有道友在论刚才的‘春游论道洞虚’。
有界主观赏着一路上的花朵,欣赏着小溪流水。
云鹤则是唱着千年前的一首歌谣,记于五洲录中的歌谣。
众人听闻,无论是正在论道者、闲聊者、亦是齐声附和。
远远望去,一行修士如城内才子春游踏青。
等一曲落。
众人相视一笑。
云鹤朗声道:“修道虽难,道途虽艰,但途中皆是五洲吾辈,放声高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