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在赵族长记完前半生族谱,随后就按心中所想,开始将灵石赐予族内各家的时候。
时隔三日,五洲。
这日上午,梁城外的一处小吃摊上。
宁郃与云鹤等人,正一人捧着一碗云吞面,一边瞭望着西边的方向。
此刻,肉眼不可见的天地灵气正渐渐汇聚,又形成一道道类似利剑般的术法咒令。
其斩去的方向有两个。
一是梁城主簿府。
二则是四周,也即是吴朝。
这一幕是梁河神正在突破金丹之境。
且借用突破的契机,斩去与刘大人的联系,更是与吴朝国运的联系。
自然,这术法也是宁郃教给梁河神的。
这是为了防止吴朝今后像是前朝一样荒谬,继而牵连自身。
当然,不斩也可以,当看到朝廷危机时,亦可以出手相助。
但真出现那样的情况,道心也容易染凡念。
所以还是斩去的好,因为金丹已经道成。
河神借国运之法,领悟了生命浑圆之意。
自然,如今的金丹法也被宁郃细分了。
不论是像吴江神那般先领悟生死之谜,或者是借国运之法,斩去多余气息,领悟自身无漏浑圆之意。
这二者皆是可以入金丹。
并无高下之分。
因为不管领悟哪个,最后都要全部领悟,不然无法踏入金丹小成。
只是国运之法比较凶险,不仅要身为神官,且还要寻一個类似刘大人这般的中转之人。
否则一步走错的话,可能会像吴江神那样,伤及神魂,继而需要数年,数十年、或者百年的静养。
至于普通的筑基修士,其实也可以借。
但身无法令,没有一点与此朝的牵连,那完全就是以自身承国运了。
这种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身死道消。
当然,也可以用某种宝物借法,中和一下。
比如炼制一块法宝玉玺,再扶持一位君王,让他用这块玉玺为传承。
只要一切顺利,那么这位修士是可以试着以筑基之身,来行此道。
可是这修行就和此朝更加息息相关了,很容易走上歪路。
同样。
宁郃如今也把国运之法整理的差不多了,分发给了五洲的众神官。
至于玉玺之法,宁郃准备再看看。
也或者将来出现一个本就是修士与凡尘错杂的修真王朝天地,那就给他们去练吧。
反正都那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
而如今。
宁郃正是算到河神即将突破,继而和云鹤等人来此坐镇。
可此刻闲来无事。
河神也比较稳。
碗里的云吞面也吃完了。
宁郃无事之下,一边让摊主再做一碗,一边也用神念看了看梁城内的几位熟客,还有好友之子。
其中,在城内的书院里。
如今的张少爷倒是正在书堂里好好的背书,这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但他不远处还有一位脸颊圆圆的孩童,这位是张护卫的二儿子。
他二儿子也挺好玩的。
如今他的眼睛虽然是看着书,看似也小声念着文。
可更多是犯着迷糊,嘴里也是张开合上的全是嗓子里出气的音。
反正只要先生不点他,他就这样‘呼呜呼呜’的混着。
同时。
也在宁郃一边观察着他,一边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被先生训斥的时候。
在城里的张家米行外。
四辆大架子车正在前方停着。
五名大汉正来回的装着货物,闷着头也很少交谈。
这般一刻不停下,大冷天里的也把几人热的够呛。
不一会他们就脱了大棉袄,身上只剩个厚布衫了。
又在车子旁边,还有一年轻人正手忙脚乱的跑东跑西,不时在本子上记记货,不时对一对仓库里的存米,再核对一下账本。
等店里忽然来客人。
他还要再放下账本,开始算客人的账。
这般一会来个新客人,一会又回去翻装货的账。
他在不熟练之下,不多时就有点迷糊了。
而此人,正是张护卫的长子。
他前几日已经从学堂里正式出师,开始帮忙家里面的事情。
这家老店,是归于他了。
且账房也没有,就他和一众伙计。
那老账房,是去其他店里帮忙了。
但一般情况下,只要不算错账的情况下,这也算是让张护卫空闲出来了不少,起码多个人帮他分了一个工,少了一个店去忙活。
至于考取功名的事,这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起码张家长子觉得,自己还是不浪费那时间与功夫了。
有那功夫还不如帮帮家里,把每日的金银都算好。
就这般,张家长子是一直忙到中午头,才堪堪算是把账给理的差不多了。
实在是这店是老店,还是张家最大的米行,继而来来往往的散户、老户、大户太多了。
但经过这几日的锻炼,他也比第一日才来时要好上太多了。
再等傍晚。
书生过来,一查账本,一对库存与收银,这账也对。
长子是松了一大口气,今晚是可以早些回家吃饭了。
可还没等他让人留下值夜,也不等拜别书生。
他小弟张小饼就从远处跑来了。
当见到小弟。
长子也从米行内先出来。
也不待他询问。
张小饼就喊道:“爹爹今日去学院接我了,正在我后面,一会就来,说今夜咱们三个去沿客楼吃,吃那个闷煮羊。”
他说到这里,当看到书生随后从米行里出来时,又改口道:“咱们四个!”
“哈哈。”书生听闻一笑,“奉叔我还有事要做。”
话落,书生向着两位少爷一捧手,就向着另一家店面赶去。
他每晚都要查五家账。
等算完,差不多得一个时辰后了。
而张家长子看到书生离去,则是好奇望向小弟,“三人?张叔不去?”
张叔就是张少爷,虽然他们辈分不同,但年龄差的不是很多,平时关系也挺好。
像是这样吃饭事,基本都是一起的。
只是张小饼听到询问,却像是小大人一样摊摊手道:“老院长把他留下背书了,说张叔聪慧,将来说不得能考取功名!
但我看张叔每日都和城东的几个游侠儿玩,一点都没有聪明的样子。”
“他们是图咱们张叔请他们吃酒..”长子摇摇头,又当想到张叔被留下,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老院长的样子。
虽然才几日不见,但还真有点想念老院长。
也在长子回忆着书院里的日子时。
张护卫也从远处走来。
“爹爹!”张小饼一看到张护卫,那是又小跑着跑回去了。
“张掌柜..”附近的行人看到张掌柜,也是笑着打招呼。
浑然没有这两个小子在这说上半天,亦没有一个人过去问声好。
长子看到这一幕,倒是有点明白自家张叔的心思了。
那游侠儿能围着他转,是让张叔高兴了?
长子心里想着,也抬脚去迎张护卫。
张护卫看到小儿子过来,是笑着伸手抱起来。
随即当看向已经快二十的大儿子时。
张护卫却是表情平静道:“我和衙门里的李师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你过两日把手上的事放一放,先交给你奉叔,去见见人家。
今日来找你,主要就是和你说这个事。”
“奉叔刚走。”张小饼插了一嘴,“我之前也喊奉叔吃饭了,奉叔说还有些事。”
“真乖!”张护卫笑着摸了摸张小饼的脑袋,觉得他这二儿子天生聪慧,说话很讨人喜欢。
只是再等看向这木头似的长子,张护卫却心里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他长子面对这亲事,绝对会说‘是’,不会有一点变通,更不会有一点反驳。
“是!”
果不其然。
张家长子当面对张护卫的安排,那是没有一点迟疑。
好似什么事都听他爹的一样。
或者说,他爹说这门亲事成,那他就算是看的再不顺眼,那也是成,没什么别的想法。
张护卫看到这一幕,也是心里暗叹,觉得自家老大和木头疙瘩无二。
但实则。
长子不是和木头一样。
相反,他从小就在书院里读书,虽然学的不是很好,但也深知身为人子,当敬孝道。
亦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他觉得这样的人生大事,就该听自己父母的指定与媒人的介绍。
不听,那就是不孝。
再说句不好听的,家里人还能害自己不成?
长子就是这样的想法,也觉得自己没错。
可是让张护卫看来,就是守家可以,再发展却难。
大儿子浑然没有自己年轻时的那种‘拗劲、冲劲’。
于是张护卫也不想说什么,只想早点找个贤淑与门当户对的,让大儿子成家算了。
且必须得早点。
因为张护卫在这几天里,通过主簿府内一位酒友,继而无意间听到,刘大人最近正在交代一些手头上的事。
又经过这几日一想。
还有一些平日来的蛛丝马迹。
张护卫觉得此刻的刘大人,应该是和前两年的良文吏一般,要调去吴城了,且不想带自己,更要稳着自己。
那他既然想稳着自己,那自己也想趁着刘大人还在时,就借用他的名头,找一位官家女结为亲家,继而再次稳固官府里的线。
这样在刘大人走之后,他也不慌什么。
并且张护卫此刻真想跑到主簿府,和刘大人说一声,他张殷不是傻子,也不需要稳着他。
你大可早些告诉我张殷,让我也有点准备,不要让我事到临头才感觉出来不对。
除非你能像是良文吏那样真真假假的,脑子确实远高我一等,那你可以随意骗我。
且之后,时隔百日,在大年初五。
也不出张护卫所想,刘大人果然接到调令后走了。
但新任金曹令的女儿,也于年前嫁到了他们张家。
只是这女娃子比自己儿子大七岁,脸不好看,腿也有点跛。
可这般张护卫也很高兴,因为就算是这样的闺女,在城里也是吃香的。
要不是刘大人的这层关系,那去新金曹令府上提亲的人,也轮不到自己。
但也幸好,这位金曹令之前只是不大不小的金曹文吏,手里没什么权,女儿又这般晦样,才得以难嫁,便宜了他们张家。
今后,这不仅是他们张家又稳固了。
他那木头儿子更是有福了!
只要金曹令不出事,他木头儿子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愁!
至于漂亮不漂亮无所谓。
毕竟两条腿是在自己身上长的,只要变通一些,那完全可以在外面偷偷找漂亮的。
而也在张护卫有事没事的去老店里找上自己儿子,开始传授一些关于变通之道的时候。
时隔半月。
旬城酱肘子的客栈内。
宁郃算得刘大人劫数要到的时候,也与云鹤等人一同去往了吴城。
刘大人的事,云鹤等人已经知晓,也是想瞧瞧刘大人的劫数在哪里起。
只是又过半月。
在刘大人劫起的这日。
刘大人仍然在去往吴城的路上,毕竟冬天积雪路不好走,路途也只是行了四千余里。
想要东境,这最少还需要一月之久。
但此刻在吴城。
深夜。
一处普通的院子外。
正有两位带着围帽的老者,踩着积雪稀泥,来到了这家院子外。
他们二人,正是给刘大人‘起令’的吏部侍郎,和户部侍郎。
院里,则是当今的太子之师。
也在此刻。
院外的两位侍郎敲了敲门后,又对视一眼,是叹息着相互摇了摇头。
但不是他们怕这位太子之师。
相反,三人同朝多年,又私底下同另外十数位大人一样,一同为太子做事,所以是一队里的人。
可恰恰是一队里的人,又在太子的维护下,他们有些利益也是明面说开。
所以他们感觉太子师今日请他们前来,怕是有些事情牵扯到了什么。
也待两人思索的时候,院门从内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早已退隐江湖的后天大成高手。
他是太子师的贴身侍卫。
江湖人称‘覆天沉刀!’
又在前方屋里,有灯火从窗纸映出。
这位高手也未多言,而是颇具巅峰武者般,很气度的摆了一个请。
再等两人走进屋内。
他们也看到了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正在床榻边上温着茶水。
老者正是太子师。
太子师不待两人行礼,就虚引旁边的床榻,“深夜请两位来,莫怪啊。”
“大人有请,怎敢不来?”
“对,莫说是深夜,大风雪夜我等也要乘风踏雪而来!”
两人笑说一句,虽然与太子师也是熟识,但礼数上还是不敢落下的先捧捧手,然后才分别落座。
这一坐上去,很软和,垫的是金玉蝉丝被。
旁边的窗户纸,也有鹿皮钉着,不露丝毫凉气。
下面的火炕也是被小火烧起来了,用的是一两一斤的无烟沉香树枝,且火炕中间还接了一个通风口,确保屋里不会闷,亦不会凉。
再等小桌案很精妙的卡在床铺两侧,十两一斤的笋山叶柳茶摆上。
满屋飘香。
这暖烘烘的感觉,花开遍野的气息,恍若春至。
同时,在万丈高空中。
满是水煞的罡风呼啸,恨不得将后天巅峰高手撕为两截。
又在这风中,被吹得千疮百孔的简陋云朵之上。
宁郃等人对视一眼,本来准备送进口中的茶水也顿住,感觉手里的灵茶好似不那么香甜了。
于是,玄门主起了一个术法,用云雾化成小院茶台。
众人这般一坐,接着一边喝茶,一边看。
也待百息后。
太子师摆好这茶具、茶水,才开口言道:“去年我与太子在西境掌管运河一事。
虽然不曾在朝,但也偶尔听闻朝内传出的消息。
这几日我正好与太子一同回来,就想当面问上一问。”
他说到这里,看向各有所思的二人,“听说两位又起调令,请梁城的刘沣了?”
“是。”吏部没隐瞒道:“去年老侍郎一而再再而三的寄信,还有一些和老侍郎有关系的退下老大人,他们也多少言语相劝。
以及,这位刘大人也算是有功绩。
我就再请令了。”
“我亦是如此。”户部也点点头,“且我与老侍郎是..”
他说着,本想体现出自己尊重师道,继而才为刘大人请令。
但此刻看到太子师好似有意这‘正三品户部文郎士’的位置,又像是有太子的人手要安插。
于是他话语一转,很直白道:“老侍郎曾经教过我两年书,虽然算不得师徒,但我也不好明面上薄了他的面子。”
“这般就好。”太子师一笑,“若是大人为难,老朽还真不好说出之后的事,因为此事是关于犬子的。”
‘原来不是太子事..’户部心里一愣,倒是暗骂这老狐狸装腔作势,动不动就前言里提太子,更是说话留一半,剩下一半让他们琢磨回答。
继而让他想偏了,误以为是太子吩咐。
谁知,不是太子,是他家儿子?
但话已说出口,那就算了。
反正刘大人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犯不着得罪同一队的同僚。
同时,当太子师看到两位侍郎稍微顿一下的样子后,亦是笑着先向着二人一敬茶,也是明面上的赔罪。
之后,他才言道:“两位也知我那犬子在青城金曹已久,是不是该调回来了?
如今空余下来的文侍,两位觉得我那犬子如何?”
“自然是可。”户部这时倒是郑重点头,“令公子功绩与刘沣不相伯仲,是能请令,且过错还远远少于这刘沣。
只是大人之前为何不言说?”
“我正想谈此事。”太子师摇摇头,“前两年我在外,听到刘沣拒令后,本想回来后再言,但谁能想到那刘沣辞令后又请令了?
莪那时在外,为太子执掌运河一事。
此事为大,更关乎朝野民生。
我那犬子只能先放一放,等回来后再运作。”
太子师说到这里后,郑重一敬茶,“这着实让两位老友为难了。”
“唉..倒不是为难。”吏部无奈的端起茶杯回敬,“如今是怎么解?”
“解法已经有,不然也不会让两位前来。”太子师毫不在意,“让两位前来,也只是老朽先告知两位,以免我今后处置这刘沣的时候让两位误会,误会我是拆两位老友的台。”
“不敢不敢..”两人连忙还礼,又看向太子师,想知道这主意是什么。
太子师则是心中盘算整理一番,才开口道:“刘沣此刻应该是在路上。
而我本意是让人寻找他的踪迹,进行刺杀,再抛尸江河。
但他身为朝廷命官,身旁亦有十二位朝里的传令使,若是离奇失踪,巡查司必要彻查到底!
虽然荒郊野外不一定查到你我,但若是真查到了,那时后悔已晚。
所以在我想来,阴谋不如阳谋。”
太子师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当我听闻刘沣任令之后,已经派人去彻查了一番。
其中,同他一城出来的户部良文使,我前几日就曾找到过他,拿出他的一些贪污罪证,准备先从他口中撬出刘沣的事。
而七城巡抚那里,我也言告了几声,他也没有管这良文使。
这巡抚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哲保身。
也难怪出行还要带一众江湖高手,此人倒是胆小如往。
不过,这良文使这人倒是聪慧,我还未多言几句,他就明白了我此行的意图,投靠了我等。
也经他举证,我发现那刘沣的行商会是有不少问题,城内各家店面,亦是有问题。
完全是他一人言语出资证,其下金曹与主簿府吏只是代笔。
这般目无王法之人,一语成法之人,届时等他来至城内,完全可以让刑部先行扣押,好好的审上一审,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罪证。
至于会不会牵连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尽管放心。
因为此事是户部与吏部共同商定,又有那么多位老大人为这刘沣说话。
最多是法不责众,亦是众位大人一时不慎、慧眼蒙尘,也怪那刘沣太善于伪装,更是历城那位老侍郎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识人不明。”
“经大人一说,此人确实有不小的问题..”两位大人听到,亦是深有同感的点头。
因为要是收点小钱办事,也就算了。
但是换一种说法,同样的办事,成了‘目无王法’,那这事就大了。
可是两位大人想来想去,也觉得这阳谋有点太过了。
因为真要按这样细查的话,那全朝上下没问题的太少了。
起码他们三个皆有问题。
所以此刻只能说,这刘沣运气背。
正好撞在了混迹几十年朝野的太子师的手上。
再加上太子师人脉又广,届时再联名向圣上检举,那这事不可能不查。
不查,就是默许可以目无王法。
且又在两人想来,虽然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大事,查完也可能是功大于过,所以刘沣才简约了章法。
但朝廷位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能赶跑一个算一个。
就算是吓不走,但只要被查时官职停住,那朝廷也不会单纯等着一人,反而会让太子师的儿子先替上,那这样就圆满了。
一切兵不血刃,且有理有据,更不用冒险刺杀抛尸,只是单纯的发现有人检举作证,证据又全,然后例行查办。
当然,要是真查出来什么,能一下斩了,以绝后患,那就更好了。
两人这般思索着,觉得这事太子师既然全揽了,那自然是不再管了。
要是能再不关他们的事,这就更好了。
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今晚没来过。
太子师是谁?
他们只在朝上见过,私下里根本不认识。
而也在两人喝完这杯,就和这位陌生老头道别的时候。
高空中。
宁郃于云鹤等人,亦是一边品茶,一边望着这屋里发生的一景。
稍后还看到那位高手跑出了院子,又策马出了城,应该是去打探刘大人的踪迹去了,看看刘大人行到了哪里。
众人看到这一幕,对于这般凡尘谋略,也没什么看法。
一切都当看人间皮影戏。
但之后。
在云上又等一月,等着即将开场时。
这日上午。
西周却忽然说道:“既然宁道友念想这位刘大人,这位刘大人又与宁道友相识。那他肯定是有大缘法加身,可以轻易破解此劫。”
“我已收回破劫之法。”宁郃摇摇头道:“虽然我之前落下的缘法,依旧会影响这位大人的命数,但却不会落下定数。
此番前来,便是观一观这位大人今后的变数。”
“无道友干涉..”玄门主品了一口茶,“那这变数就多了。”
“是极。”云鹤点头,“否则在宁道友的影响之下,世间万千缘法也会隐约依照宁道友的意念而行。
那此人最终只有一个定数。
那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然也。”众仙点头。
随后又望向万丈下的大地,静观便是。
这般也待第三日下午。
仙历、八年,初春。
吴城外。
那位江湖高手从外面匆匆回来,回到了太子师府中,向着太子师禀告。
经过他一月探查,发现了刘大人的踪迹,也见到了刘大人一行人,也预计刘大人两日后回到吴城。
于是也在今日。
太子师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在此刻才告诉了早已通过气的一位刑部侍郎,让他拿着刘大人的罪证,送往了刑部尚书那里。
等做完这一切。
太子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拖出更多的时间。
否则,要是早些通知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那这事就会早些立案侦查。
这一早,说不定刘大人还没关几天,这就查的水落石出了。
同样这一早,就拖不出更多的时间,让他为自己的儿子活动。
而随着时间过去。
当日刑部检查之后,这罪就定下来了,且关系到一位正三品大员,此事也上交吴帝。
并且还有良文吏这位大义灭亲的人作证。
只是吴帝却没有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语,而是点派一位钦差、七城巡抚,以及刑部几位官员,让他等共同去往梁城彻查。
至于刘沣,吴帝在不清楚之前,也不敢轻易用。
继而吴帝又传令下去,等刘沣到吴城后,先暂去官职,看押起来,但莫要用刑。
于是。
又隔三日。
在刘大人带着十二名侍卫,正排着进城队,排到自己等人的时候。
门前的将士先是看了看刘大人,然后又对照了手里的一幅绘图。
当发现刘大人和图上相近,且还有十二名侍卫。
他和旁边的众将士一打眼色,就在附近百姓与行商的惊奇中,把刘大人一行人给请走了。
之后关押的地方。
是刑部于城外的一座青石大牢。
这里关的全是与刘大人一样的人,全是朝中大臣。
但好在刘大人的十二名侍卫,本身就是吴城的传令使,倒是没被关着,而是回去传令司复命去了。
只是刘大人却被几位将士与刑部差使,带到了这座方圆千丈的青石大牢前。
刘大人望着这大牢,亦是双腿发软,被人架着才堪堪站好。
但当稍后听自身的罪令,数十条关于行商会与资证罪状,以及‘目无王法’四字,他却是脑海里一片茫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之后,刘大人稍微反应过来一些,就仰头喊道:“巡查使已经查证过!我根本未有这般!最多..最多..”
他说着,忽然愣住,觉得自己好像百口莫辩。
因为无论怎么说,他确实是如此行事了。
且看他们如今这般扣押自己,也没有丝毫功补过的意思。
“是圣上下令,你敢不尊圣令?”认识太子师的刑部侍郎收起罪状,看向愣住的刘大人,“刘大人,请吧?莫要抗旨,再罪加一等。
至于你是否有冤屈,我等会奉公查明。”
话落,侍郎看向了大牢外的几名狱使。
并且他言语内也没有说明‘已经有巡抚去查功过之事’。
他就是想看看这几月关押,能不能将这刘沣弄废。
同样,几位狱使看到侍郎大人望来,亦是小跑来至此处,又将愣住的刘大人给架了进去,并换上了囚服。
之后,刘大人就这样愣愣的被几位狱使拖着,拖进了这屋顶也有青石的昏暗牢中。
再听着两边牢房内的哀嚎、喊冤,他被单独关在了大牢的最里头。
四周牢房内也无人,静悄悄的。
期间也没有什么严刑拷打,也没有审问,因为证据都在。
狱使关上房门,就没有管这位发呆的大人了。
这般缓了好一会。
刘大人才慢慢回神。
一时间他望着这狭小牢房内的石床草垫,还有远处的一点点风口,心中却是异常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老师的劝告,为什么不听知府大人的劝告?
甚至他如今想求助自己义父所言的户部与吏部侍郎,也没有办法将这消息透漏出去。
待自己如弟子的知府大人,更是远隔数千里。
也兴许..良文吏知晓自己被关后会救自己?
刘大人这般想着,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
只是随着一天天过去。
三日、五日,十日。
每日只有狱使来为他送饭,却没有任何消息时。
刘大人彻底绝望了。
并且刘大人也有些猜测,知道自己此次一劫,应该是和良文吏脱不开关系!
也只有他,才会知道自己这么多事!
但之前,刘大人会想到良文吏自私,但真没想过良文吏会背信弃义!
他之前都一直以为今日之事,是巡查司与刑部查出来的。
可是绝不会查的这么仔细,甚至有些收礼与办资证的时间他都忘了,但宣读的罪证中却有记载。
这分明就是良文吏!偷偷记下了这些事情!
就在这样的怨恨中,等这日晚上,狱使再次送饭的时候。
刘大人便言道:“前任梁城金曹令,今时户部良文使!他同样与我一般,皆对行商会与资证一事..”
“别瞎忙活了。”狱使好笑的摇摇头,为刘大人递过去一碗米饭、一盘青菜,“我听一位大人说起过你的事,你这人就是顺风水顺惯了,被几位贵人抬上来的。
就像是如今,你说这位良大人和你一样,那为啥我没在这里见到他?
那这位大人肯定也和你曾经一样,有贵人护着,所以就别忙活了。”
他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这理儿,我一个小吏都比你清楚,你还什么大人?大人就这才识?难怪没贵人相助以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话落,狱使也不和刘大人再言,就背着双手摇摇晃晃的走了,也不怕言语中得罪。
因为此人可是好几位刑部大人一起送来的,且一位侍郎还眼神暗示自己,不需要对此人特别照顾。
那这八成是要砍头,两成是要流放。
所以得罪就得罪了。
同样,也正是狱使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亦是让刘大人心里忐忑不安。
毕竟他哪怕如今被关着,那将来若是无事,再等查清以后,亦是可以出去恢复官职。
可如今一个小吏都敢如此,那肯定是有人示意吩咐!
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他觉得定然是有朝廷大员想要置他于死地!
尤其自己义父所认识的那两位侍郎也不敢应声,甚至这几日过去,他们也不敢来看望自己,或是小小的捎个口信。
那这绝对是远超尚书的官职!
刘大人一时想到这里,就感觉眼前一阵黑,觉得自己可能躲不过这个劫了。
而也在刘大人的焦躁等待中,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压抑中,每日前来的人,也只有这位送饭的狱使。
刘大人每次抱有一丝丝期待的询问案情。
狱使皆是冷笑一声不答。
每当刘大人看到这些,在不知道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就会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尤其这里太静了,四周都无人。
这般烦躁与寂静的压抑之下,他每日夜不能寐,有时又白日惊醒,不知不觉就睡的昼夜颠倒,过得不知何时何日。
可当这般憔悴的过了两月,他又想到自己可能会出去,还可能接着当官,继而强迫自己尽量夜晚入睡,尽量把身子养回来。
不然这般下去,不需他人,他自己就会把自己逼疯,逼死。
就这样日复一日,刘大人强忍着白日不睡,又来回走动的活动下,身体也渐渐好了些。
只是时间一长。
他虽然也不再乱想了,但却习惯的静静坐着发呆,望着石窗外映来的阳光。
这般又过了一月。
直到刘大人被关押的四月后。
去往梁城的巡抚与刑部几位官员回来,向朝廷禀报,刘大人功大于过,可免。
可是户部的位置,已经被太子师的独子于一月前所占。
于是朝廷再次下令,今日释放刘沣,让其在京待守,等养好身体后,再上朝述职,入户部,填补文吏空缺。
官职依旧是正三品,也享受正三品俸禄。
等令下来。
一位公公就带着两位小太监,策马赶往了青石大牢。
又在经常给刘大人送饭的狱使赔笑下。
公公带人走到狱中的尽头,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发呆的刘大人。
刘大人就呆呆的望着地面上照射的阳光,好似没有听到四周来人。
见到这一幕。
公公心里暗暗摇头,也就没让这可怜人下跪接旨,便拿出了圣令,宣读了皇恩浩荡。
刘大人听闻,倒是回过神来,转身跪下接旨。
再听到自己恢复官职,留京户部。
刘大人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等公公宣读完后,平静的回了一句“接旨。”
“大人,那杂家就先行离开。”公公看了看这位刘大人落魄的样子,一身囚服没金银的样子,把圣旨一交,就转身离去。
这样的正三品,还不值得他彭公公巴结。
哗啦—
狱使看到公公离开,却是慌忙的把牢门打开。
同样,此刻的狱使也不复之前的冷言冷语,反而是满脸笑容的取来衣物,让这位刘大人换上。
等换好。
狱使又点头哈腰道:“大人您多多见谅,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我知晓,各司其职。”刘大人摇摇头,向着前方牢狱外走去。
就这样,慢慢的走出待了四个月的昏暗牢房。
当走到牢外后。
刘大人用手遮着,看了看夏至有些刺眼的晨光。
进来时,还是初春,阳光还没有这般刺眼。
再得重见天日。
刘大人沉默的整了整身上衣物,把细小的皱褶抚平。
之后,他看了看吴城的方向,回忆起自己一生的经历,回想这狱使的话语,也知晓了自己确实是顺风顺水惯了,更知道了这朝堂确实不是他能来的地方。
这位狱使,说的不错。
至于沉冤得雪?留京待命?等官位空缺?正三品?
刘大人心里摇了摇头,算了。
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彻底看透了自己之前所努力的半辈子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如今倒是怀念梁城,想见几位好友,更想念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也好奇当日的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跑这么远?
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
为什么要舍弃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刘大人叹息一声,看向了时刻跟着自己的狱使,“这位大人,能否借一匹马?”
“大人您说笑了..”狱使先是慌忙抱拳,又立马跑到旁边的马厮。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挑出了一匹上好的马,又来至大人身前,将缰绳递给大人。
同时他瞭望吴朝的方向,准备目送这位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回朝上任!
但谁知刘大人上马之后,却一抖缰绳,向着西南边的官道行去。
狱使见了,顿时高呼一声道:“大人,您走错道了!吴城在东边!”
“没错!”刘大人感受着身旁刮过的夏风,却入狱以来第一次大笑道:“我如今走的就是回家的道。
也劳烦差使回去和刑部大人说一声,这朝官、梁官,我刘沣皆辞了。
这述职令,我不接了。”
言落。
刘大人毫无留恋的策马向着南境方向行去。
圣旨在他换衣服时,也被他遗留在了那牢房里。
也在这一刻,他哪怕是没有喝那位茶摊先生的茶,也感觉心里无比放松,像是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
因为曾经的自己,已经被他留在了那牢房里,也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述职令。
而今日的自己,如今只想回到梁城、历城,看看在乎自己的人与自己所在乎的人。
又在高天之上。
宁郃与云鹤等人望着刘大人远去的背影,亦是相视一笑。
他们也知此般变数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是刘大人心中此刻所想要的。
刘大人倒是给他们这些仙者讲了一术,‘意随本心。’
又在宁郃等人旁边。
已是金丹的梁河神亦在这里。
梁河神也是看到梁城前两月内有巡抚查案,继而得知刘大人出事,就特意把雨历交于水族各将,他则是前往了这吴城。
如若刘大人真要面临死刑,他会现身解救。
宁郃等人也不会阻止,因为这本就是刘大人的缘法。
也是相较于良文吏的贵人,是吴城的巡抚大人。
刘大人也有贵人,是梁城的梁河神。
又眼见无事。
梁河神也拜别众仙,回往梁城继续任河神之职。
宁郃与云鹤等人当看到刘大人远去后,也结伴去往了南州云游。
这般耗时月余。
众人终于在南州的最南边这里,找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山林。
又在山林中心的空地处,众人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小瀑布,下面是一方不算很大水潭。
这水潭连着地下河,水中还有不少鱼儿。
附近林中的小动物也喜欢在这里喝水。
众人见到这一幕,就在水潭的不远处搭一个院落,几间草房,院里种几颗果树。
随后,玄门主负责众人伙食,还有照料果树。
宁郃也拿出了一些香料的种子,负责作料和平日温茶。
棋道人和西周、云鹤,三人平日打猎、修缮房屋,闲时就聚堆下棋。
后来,西周觉得下棋太累了,也不下棋了,就改为了与苍山一起,去林中捡柴火。
众人索性也与刘大人一般,来了一个不问世事,意随本心。
闲来,就游山、钓鱼、品茶下棋论道。
忙时就修缮房屋、照料树木花草。
这般不知不觉。
已是十年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