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身为皇商，供应不上云子铁可是大罪。”

卢承照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把锁锁好，然后把钥匙挂在腰间。

“拿捏了范家，就又能为殿下增加一条财路，有了钱，再去招揽人可就方便了许多，太子之位，必定是吴王殿下囊中之物。”

卢承照得意地想着，他日吴王登临大宝，他卢承照，就是从龙之臣，封侯拜相，只是等闲。

夜色之中，他十分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放心地向外走去。

这些云子铁本身不值太多钱，但如今这个关卡，它们可是十分重要，不但能让魏王铸不成大凉龙雀，更能顺势将范家的财产收入囊中。

正因为如此重要，卢承照甚至不放心手下人来办这件事，云子铁藏在哪里，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心里筹划着下一步的动作，卢承照走到了巷口，正要朝着他的府邸走去。

嘣！

忽然，一声微不可查的弦声在卢承照耳边响起。

他猛地抬头，瞳孔之中，映照出一支羽箭，飞速地变大。

噗嗤！

强劲的羽箭贯穿卢承照的咽喉，钉在他身后的墙上，箭羽微微震颤，鲜血沿着箭身滴落而下。

卢承照瞳孔发散，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他卢承照，王府长史，在这天京重地，天子脚下，竟然被人袭杀？

我马上就要辅佐吴王登临太子之位，我马上就要迎来人生巅峰，我不甘心啊！

卢承照心中狂吼，喉咙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捂着喉咙，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卢承照刚刚倒下，一道黑影就急掠而过，在他身上摸了几把，然后翻入小巷，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仅仅是眨眼功夫，一切就已经归于平静。

若不是地上多了一具尸体，甚至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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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王府长史，竟然是穷鬼！”

昏暗的油灯下，王烈将身上的夜行衣丢尽火盆中烧了個干干净净。

龙舌弓已经收入纳物戒，挂在脖子上，完全看不出痕迹。

“不过那巷子里的别院，应该是他的秘密基地，我跟了这他这几天，他每次出入那里，都是避开所有仆从，鬼鬼祟祟的。”

王烈看着他从卢承照身上摸来的钥匙，沉吟道，“先观望观望，如果官府查不到那小院，我再去。”

王烈十分谨慎地将钥匙收入纳物戒，至于那些碎银子，上面反正也没记号，他就直接带在了身上。

做完这些，王烈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踪迹之后，这才放心地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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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你找我？”

第二日，王烈刚刚到内外候府衙点卯，就被宋连杰召到了大理寺。

“王烈，昨日晚上，子时到丑时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宋连杰铁面无私，开口问道。

“昨日晚上？”

王烈思索片刻，道，“我在家睡觉啊，我是亥时末从长乐坊离开的，然后就直接回了家里睡觉。

宋大人，许一弦的事情不都结案了吗？我去长乐坊，不犯法吧？”

“亥时末？”

宋连杰古板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你是跟谁一起去的长乐坊？”

“这——”

王烈有些犹豫。

“说！”

宋连杰喝道。

“宋大人，过了啊。”

王烈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我可不是你的犯人，我是内外候百户！

你这么用审问的语气跟我说话，可是有些欺负人了。”

“王烈，内外候在别的地方行事如何我管不了，但是天京，是讲律法的地方。

任何人触犯律法，都会受到制裁！”

宋连杰喝道，“昨日晚间，吴王府长史卢承照遇袭身亡，你若是不讲清楚，那本官会将你视为嫌疑人！”

“太欺负人了！”

王烈勃然大怒，“宋连杰，我敬你三分不代表我内外候怕了你们大理寺！

天京城随便死个人你就怀疑到我身上？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王烈，此事无关内外候和大理寺，本官只是依法断案。”

宋连杰根本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据本官调查，卢承照曾经刻意针对过你，本官有理由怀疑，你们两人之间有过节。”

“笑话！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针对我？

要不是宋大人你提起来，我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王烈冷笑道。

“你可以辩解，但本官需要证据。”

宋连杰道，“现在你告诉我，昨晚，谁能证明你去了长乐坊？”

“行！”

王烈冷笑两声，“昨日我是和吴康成吴大家一起去的长乐坊，长乐坊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长乐坊询问。”

“吴康成？”

宋连杰眉头微皱。

大凉虽然没有禁止官员逛青楼的规矩，但这种事情拿到明面上来，终究是有些不太好看。

难怪刚刚王烈不愿意提及吴康成的名字。

“我自会调查取证。”

宋连杰道，“近日你不要离开天京，有什么问题，我会随时传召你。”

“恕难从命。”

王烈语气冰冷地说道，“莪乃内外候，职责在身，哪里有妖魔诡怪，本百户就要去哪里，绝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困守天京！

你宋连杰，也没有这个资格命令我什么。”

说罢，王烈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大人——”

宋连杰身后的一个捕头脸色难看，手握刀柄发出询问，他的意思是要不要将王烈留下来。

宋连杰摇摇头，“他没说错，他不是犯人。

派人去长乐坊查一查，看他所说是否属实。”

“是。”

那捕头说道，“大人，你真的怀疑他？”

“非也。”

宋连杰摇头，脸上带着思索之色，“我会怀疑任何和卢承照有关系的人。

目前看来，王烈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大，我只是逐一排除嫌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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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连杰这鼻子，还真是跟狗一样。”

王烈走在路上，心中腹诽，他自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宋连杰还是怀疑到他身上。

不过他自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手脚，射杀卢承照用的箭是他自己做的，宋连杰绝对查不到。

“不过他倒是帮我证实了一件事，之前针对我的那些事情，幕后主使果然是吴王，卢承照死得不冤！”

王烈心中道。

走着走着，王烈忽然看到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乱哄哄地议论着什么。

好奇之下，王烈来到跟前一看。

“范家商行？”

王烈微微一怔，忍不住开口询问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范家商行怎么被查封了？”

范家商行的大门上，竟然被贴上了封条！

“还能怎么回事？范家犯事了呗。”

那路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仇富的心理，什么时候都不缺。

“听说范家误了朝廷的事，被革职查办了。”

那路人说道，“所以说，这皇商，看似风光，实则危险啊。”

那路人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分不清什么才叫革职查办。

不过王烈也听明白了，范家，出事了！

想到这里，王烈也顾不上看热闹，快步向着范府走去。

他来到范府的时候，立马就感觉到一股如丧考妣的气息弥漫在府中，让人觉得压抑至极。

原本热闹非凡的范府，王烈长驱直入，竟然连丫鬟小厮都没有看到几个。

“管家！”

好不容易，王烈看到一个老熟人，一把拽住了匆匆路过的管家。

“王大人。”

管家双眼通红，和之前比像是老了十岁一般，额头的皱纹深刻清晰。

“发生什么事了？范家的商行为什么会被查封？

范伯父和范玉楼呢？”

王烈连声追问道。

管家叹了口气，将事情缓缓道来。

王烈也终于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像那路人甲说的一般，皇商固然是荣耀，但是风险也是极大。

普通的生意，最多也就是赔钱。

但是皇商，给朝廷和皇家供货，稍微有些差池，就不是赔钱能够解决的事情。

一个不好，甚至会抄家灭族！

尤其范家供应的武器装备，是军火！

这可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东西。

这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比其他东西更加严重。

现在就是如此。

按照范家和朝廷的契约，范家需要按时按量地供应铁矿。

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因为范家的车队遭遇劫匪，导致矿石无法按时运抵京城。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过紧急，朝廷也会宽限几日。

“我们连续运送了好几批云子铁的矿石，路上都被人劫了。

偏偏武备司今日急需云子铁，事情就被捅到了上面。

所以老爷被捉拿问罪，少爷四处求情，都被挡了回来。”

管家苦着脸，唉声叹气道。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范家，说倒就要倒了呢？

“这么大的事情，范玉楼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烈沉声道，最近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着报复卢承照，倒是忽略了范家的事情。

管家叹了口气，告诉你有用吗？你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而已。

范家能做皇商，自然不是没有依靠的，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范家背后的人一直没有出面说话。

“我现在就去武备司问问情况。”

王烈沉声道，“你找人告诉范玉楼，让他别急，等我消息。”

说罢，王烈匆匆离去。

管家看着王烈的背影，心中满是感动。

树倒猴孙散，范家出事之后，原本那些攀附范家的人，一个个急着和范家划清界限，这个时候，王烈竟然反倒是往上凑。

“范府要是能过了这一关，你再来蹭饭，我保证再也不在心里骂你了。”

管家心中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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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都快忘了自己还是武备司十三号武库的典兵。

属实是周冲太过得力，把十三号武库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王烈操心。

要不是因为王烈还要靠着武备司来收集残兵，他甚至都想举荐周冲当典兵，他自己全身心去当自己的内外候了。

“大人，打听清楚了。”

周冲微躬着身体，一脸恭敬地说道。

他对王烈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是王烈改变了他的人生，如果不是王烈，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吏，哪像现在，名为十三号武库的二把手，实际上，十三号武库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

能够一展抱负，王烈是他的伯乐。

“范家的事情，武备司是韩少监在推动。”

周冲小声道，“不过这种事情牵连很广，不是一个韩少监能够做主的，应该是有人想借机整范家。

皇商涉及的利益太大了，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了。”

周冲对武备司十分熟悉，他太清楚供应铁矿和兵器有多大的利润。

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半两重，一上称，千斤都打不住。

王烈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关节。

“大司空知道吗？”

王烈沉声问道。

“大司空不会关心这些小事。”

周冲道。

对有些人来说关系生死的大事，对有些人来说，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魏王杨泰，只关心自己有没有铁矿用，并不关心这铁矿是谁供应的。

“大人，范家的事情牵连太广，您最好不要牵涉其中。”

周冲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他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王烈的人，否则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开口。

“就算您能求得大司空出面，也很难解决范家的事情，除非范家能在明日之前，将云子铁补足。”

周冲补充道。

“有这么严重？”

王烈沉声道。

“事情本来并不大，但架不住有人落井下石。”

周冲看了一眼周围，小声道，“而且事情还涉及到大司空正在铸造的大凉龙雀刀，大人您可能没在意，咱们大凉，马上就要和大荔进行论兵，这大凉龙雀刀，早就已经列到了比拼的兵器名单上。

若是不能按时把大凉龙雀刀铸造出来，这个锅，大人您觉得是大司空来背，还是董自正宗师来背？

所以，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范家抓紧补足云子铁，并且董自正宗师和大司空能顺利地把大凉龙雀刀铸造出来，否则……”

“范家供应铁矿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为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们反倒出了问题？此事，定然是有人背后搞鬼！”

王烈沉声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周冲苦笑道，“云子铁不是罕见的铁矿，平时随便就能卖到，但是现在，整个大兴城，连一斤云子铁都买不到，大人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所以，大人，我建议，您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