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松年,你想吃独食么?”
一个穿红色僧衣的胖大和尚嘴里大叫着,也将一口纯钢打造的钵盂砸向陆泽。
这人的气功修为极为深厚,将那空心的海碗大钵盂丢出来投石车的动静,呼呼风声震耳,速度尤在长发头陀的双刀之上。
更有数人连招呼都不打,仅比二人慢了一线,各自挺起兵刃遽然发难,从不同方位朝着陆泽的要害狠狠杀来。
“莫急莫急,每个人都有机会。”
陆泽嘴里慢条斯理的说着,声音盖过暴风过树一般的破空呼啸,传递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听那语速,可能只有说一个字的机会,便要被十几种兵刃砍成碎片,可偏偏每个人都听完了整句,而他们的攻击也才堪堪够到陆泽的一丈之内。
这道人,邪门!
每个人心头不约而同升起类似的念头,手上杀招却半点也不停歇。
就见那道人反手从身后拔出一条长铍,抓着积竹柲长杆的后四尺位置,看似随意的向前一刺,镗的一响,将钢钵敲得回转,砸向本主。
而后借来一份力气,顺势反弹,剑型刃稍有弯曲,正好拦截在头陀的右手单刀,只轻轻一磕,那刀好似被千斤重锤猛击,整体弯曲成直角,不由自主的向内折去,却将左手的那柄戳的动作走形。
后方来人觑准了他没法兼顾,刚刚将一柄长刀刺进空门,蓦地眼前黑影一晃,竟是那长铍的尾部有半尺来长四棱破甲锥,横击在刀尖三寸,当场砸断,余力向后一戳,便洞穿了那人的胸膛。
骨碎,人死,尸体倒飞!
前攻而后击,后发而先中,正是“龙虎剑诀”之指东打西,妙哉妙哉。
长发头陀仇松年最先动手,也是最先退后,双手剧震下浑身劲气运转不畅,好似钉子狠狠砸落地面。
那红衣和尚就惨了一些,下意识的去抓回钢钵,不料才一触碰,上面隐藏的一股劲气陡然爆发,喀嚓震碎了他的四根指骨,惨叫一声,仓惶发力推开,任由钢钵打着旋儿的飞走。
一个照面,一死、一伤、一退!
其余进攻者略晚不过眨两下眼睛的时间,眼前只有寒光瞬闪,兵器撞上刚硬强劲的什么物事,不由自主的身法走形,偏斜了方向,或直接走空,或与旁边人碰撞在一起,叮当嘭嗙爆响迭起,一息之间各自移形换位。
再凝神观瞧,却都又回到发动之时的位置,而那道人胯下的马匹,只不耐烦的抬了下蹄子,半步也没挪动。
这道人,简直强的不像是人!
在场的一半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同时拒止了十几人的攻击,但都猜到就是那柄斜横在马背上的长铍。
以战场攻伐的超长兵刃,用剑法来格挡江湖搏杀的招式,这算哪一路的武功?
头陀仇松年反复抓挠两下刀柄,感觉手心有点发粘,居然出汗了。
心中忌惮,杀意却更盛。
今天若不能拿下这道人,回头自己落单的时候,就更没有机会。
上!
他身体往下一挫,力从地起,浑身筋骨之力爆发,嘭的窜跳起来,将扭曲弯刀舞出更加偏斜的轨迹,横向劈斩陆泽的胸腹。
右侧一人与他极为默契的同时发动,扬手一道链子枪如毒蛇横空,扎向腰肋。
左侧爆开一团寒光,却不知是什么手段发射的一蓬钢针,速度堪比离弦之箭,笼罩向陆泽全身,却是连可能误伤另一侧的人,也不管不顾。
侧后方多人也是重整真气,只是短短停顿,便又以更迅猛地攻势一拥而上。
“这才对嘛,要用力。”
陆泽嘴里还是不疾不徐的说话,横放的长铍嗡嗡震颤着,自动弹跳起来,向前洒出一片宽达丈许的雪亮光弧,将足足五个人的兵器圈在当间儿,只听密集的叮当大响,碰撞出连串火星。
几人或窜高,或斜坠,或后仰,或前扑,一霎间作出不同反应,皆是觉得两臂发麻,劲气不济,后招怎么也变不出来,递不进去。
侧后的那些人都盯着长铍的攥杆,不料这道士不按套路出牌,竟一挥左袖,荡起一阵猛恶劲气,如墙横拦左侧,将三人生生压制的难以前进半寸。
随即袖子里寒光一闪,便有二人的胸膛插上了一尺长的飞刀,瞪圆眼睛,当场气绝。
狂风呼啸而过,烟尘四散,陆泽的身影重新清晰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骇然发现,便是这第二次的短促交手,除了那俩中刀的,还有二人忽然捂住脖颈,鲜血却争先恐后的从指缝里喷出来,显然是到大动脉被断。
还不止,他们用力太大,整条脖颈也歪斜了,露出的伤口已经连颈椎骨也切断了。
那道人何时下的黑手,用的什么兵器,他们居然都没瞧见!
最糟糕的是红衣和尚,蓦地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向前踉跄两步,嘴里喷出鲜血。
他颤抖着回头去看,发现后背镶嵌了一口钢钵,正是此前自己拨打开来的,自家的独门兵器。
怎么……是什么时候……
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奈何脊椎加半片肋骨都碎掉,扎进了心脏,劲气震碎了肺脏,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仇松年的双刀只剩下尺多长的两段,混铁头箍不知去向,乱发之间竖着一道血口子,翻卷的皮肉显露出青白色的筋膜和微红的骨头茬子。
再进入几分,便能开了他的头颅,要了他的命。
“如此可怖的剑法,他是如何练成的?!”
仇松年认得真切,那长铍使出来的,的确是剑法,可一丈长的沉重阔剑,什么武功才用的出来,世间何曾有这一门武功?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惊骇莫名,刚刚还想一鼓作气的拿下那五十万两花红,现在却都心生怯意,想要退走。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惹了本真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做梦。
陆泽反手插回长铍,众人还以为他要主动罢手,却见他顺势又拔出来一条八尺长枪。
那枪描龙画凤,精美的好像哪家摆着看的家私,怎么都不像是能打仗的武器。
陆泽手持末端轻轻一抖,八寸长的枪尖扑棱棱颤动如灵蛇,幻化出足足六朵绚烂的枪花,随着他肩膊晃动,倏地向前刺去。
口中兀自轻喝一声:“接我一剑。”
什么见鬼的一剑,你这分明就是枪法啊!
当面几人心里有千百种脏话要骂,却都忙不迭的挥起兵器格挡。
仇松年勉力用双刀架在胸前,打定主意要借碰撞之时的力道后退,直接脱离战圈,逃之夭夭。
可他的刀才磕碰上枪花,蓦地感到一股柔韧如钢丝的力道缠裹上来,黏住他断刀猛然拉扯,将他整个人都提溜到半空,跟着寒光下折,划了条完美的半圆弧线,从两臂之间猝然扎进他心窝。
“这枪头,竟是热的……”
他心头只冒出这么个奇怪的念头,眼前发晕,恍惚感觉胸口一空,那枪头横裂其肋骨,带着一碰血光横扫旁边使熟铜棍的好手,如灵蛇般缠着棍首盘旋向下,刺刺拉拉的摩擦出一串火星,却将在那人的前手虎口轻轻一点。
嘭!
那人的半只手直接炸碎。
枪发剑气,激射而出,直透其人的胸肺,而后轻快的弹开数尺,枪杆震颤着游向右侧,将打横飞射的链子枪点中七寸,叮一声脆响,纯钢打造的锁链应声崩断。
陆泽大袖卷住了亮银色的枪头,顺势一挥,劲风呼啸着掠过马尾,将并肩扑来的二人拍的倒翻而回。
那二人身子还在半空翻滚,不知怎的绽开十几条伤口,鲜血在劲气挤压下如喷泉涌出,嗞嗞四面喷洒出漫天红雾!
又是一个呼吸,五人毙命!
这里面,名头最盛的就是长发头陀仇松年,和那血衣僧人西宝和尚,他俩死的如此突兀和惨烈,却把剩下的人全都震得头皮发麻,不约而同扭头就跑。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连人家的招数都看不明白了,怎么能赢?
陆泽的脸色一沉,冷然喝道:“招惹了贫道还想跑?”
抬手掷出长枪,将前面的一人穿胸而过,钉死在地上。
同时左袖一振,缴获的链子枪头一闪,没入背对他的剑手后颈,劲道之猛,竟将脖子炸碎,只剩一点皮连着脑袋。
另有二人各选一个方向,玩命展开身法飞窜。
陆泽从容拿出强弓,一箭一个,送他们归西。
惨嚎声持续几息,很快陷入寂静。
胯下战马无趣的挥动尾巴,原地踢踏两下,好像抱怨没让它得到机会发挥,便结束了战斗。
陆泽摸着马颈长鬃安抚,右手发力一挽,凌空摄回了长枪,轻轻一震枪头,血红色的枪缨嘭然散开,根根直立,甩掉上面沾染的血渍,恢复干爽洁净。
“呜呼吁——,不够尽兴啊。”
他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策马向前奔出十几丈,离开那片满是尸骸的地面。
前方闪出一个大光头,双手合十,远远的念佛。
陆泽来到近前停下,侧目问道:“老和尚可是觉得贫道杀伐太重?”
和尚低头答道:“终究是一条人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从他们决定收钱那一刻起,就不配再与好人一样活在世上,这是本真人的道理。有不服气的,拿剑来与我讲话。”
说罢,脚下一磕,战马嘶叫一声,小跑远去。
老和尚望着他背影,幽幽叹道:“江湖从此多杀孽,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