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一场好杀,并没有吓住那些为花红而来的武林好手。
托了大明朝经济富足的福,江湖武林空前繁盛,再加上正德帝十几年来的折腾,让民间充斥着练武之人。
基数大了,自然能出更多人才,类似仇松年那种二流高手,多如过江之鲫。
青城派能够活得那么自在,还敢千里迢迢跑到福建去灭福威镖局,靠的是背后有青城山那群佛道老不死的撑腰。
不然,光是本地武林人士,凑个十几位出来,就能灭了他的松风观。
山西的情况也是如此。
靠近京城,北临草原,商贸发达,匪贼众多,门派林立,武风极盛。
被陆泽杀死的人虽多,关心他脑袋价钱的更多,顶多是考虑一下自己武功与那些人差多少,然而得出的答案大同小异。
他们失败,一定是合作出了问题,都去抢人头,被那道人各个击破。
嗯,一定是这样。
一些人好歹还去大同看过尸体,大多数干脆全靠猜。
人最强的本事,是骗自己。
他们做好了心理建设,便迫不及待的冲杀上来。
陆泽才走到怀仁,第二波截杀者现身。
十几名江湖好手,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认定他真身后,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妄图跟第一波一样,用快速、密集的饱和攻击,一鼓作气的干掉这道人。
他们却忘了,或者说压根没相信,陆泽是能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
人数再多,比起动辄数十上百人的军阵围困,刀枪并举扎来扎去,密密匝匝无穷无尽,他都能从容杀出重围,何况一帮没什么默契的杂牌高手。
一個照面,陆泽用长枪发剑气,先斩了三人头颅,跟着用剑招破剑法,捅死两名用剑的高手,最后枪中夹剑,袖里藏枪,脖子里放暗器,马蹄下绊子,怪招迭出,出其不意,将他们一股脑儿的放翻在地。
然后,便是一一捅死,半个活口也不留。
陆泽其实还想见识百家武艺的,一看来的都是这种连整套武功都没学全的二把刀,便没了纠缠下去的兴致,索性放狠手以最快速度杀光了事。
他带着一身血腥气扬长而去,跟在后头收尸的老和尚越发愁眉苦脸。
他原以为能看到这道人见好就收,又或者劝退那帮被悬赏迷了眼的江湖剑客,孰料越劝越来劲,那帮人以为他们五台山的和尚要霸占了好处,一家发大财。
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只是看过死者的伤痕之后,老和尚暗暗心惊,这道人生恐死的人不够多么?
道门是如何培养出的这般好杀之人,比当年之张三丰还要狠啊!
他说的,是陆泽刻意留下各种杀伤手段的痕迹,很容易让人误判是他武功不济,需要多种诡异手段辅助,才能侥幸过关。
从怀仁到马邑,又是一个历史名地,陆泽遭遇第三波成规模的截杀者。
为首的是“双蛇恶丐”严三星,肩头盘踞两条青色毒蛇,也不知道是如何养的,挺肥大也很有精神,用来做蛇羹应该很是美味。
陆泽这次先下了马,饶有兴致的看他们摆开阵势,还好奇的问:“是丐帮要下场捞银子,还是你这老乞丐跑单帮?”
严三星是老江湖,见他如此镇定,又无法看透其气功修为,甚至眼睛看到的形象都有些恍惚,便心生警惕,连话也不肯答一句,呵斥一声,蓦地放出一蓬毒砂。
乃是用他肩头毒蛇取的毒液,精心炼制而成的暗器,数量众多,毒性猛烈,沾着就要皮开肉烂,没解药就挺着等死,乃是杀人害命、行走江湖的必备利器。
陆泽一看他手法,便知道没什么特殊的暗器技艺可学,拂袖一道罡风气墙拦截,将毒砂卷着往两侧泼洒。
那些人躲避不及,顿时有四五号中招,哇哇痛叫着仓惶后退,大叫:“严老丐,快些拿解药出来!”
严三星巴不得少几个竞争对手,只是为陆泽的气功之强而心惊,瞳孔缩了一下,跟着又是射出几道寒光,却是蛇毒浸泡过的飞镖,呈品字形攒射过去。
同时挥起单刀兜头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刀风猛恶,杀气外露。
陆泽这才看出一两分可入眼的手法,袖子一张,犹如充气的袋子,将那飞镖兜住,顺势向前一探,里面射出柄二尺短剑,极快的点在单刀一侧,崩开个豆粒大的缺口。
严三星手臂一震,果断抽身闪退一丈,眼角余光看着其他人奋力前扑,各自将兵刃递到了那道人的身后数尺,看样子必能中那么一两件,便暗中做好了趁机偷袭的准备。
陆泽却好似脑后长了眼,左袖往后一扫,里面射出两道寒光,赫然是此前建功颇多的飞刀。
却说他到了大同,便让道门准备了一些,此时方能用之不竭。
那几人早有准备,当即将插了钢板的小盾横在胸前,果然叮当两声脆响,火星飞溅,刀子崩飞。
才生出喜悦,两把飞刀诡异的回飞,同时命中后背。
余者吓了一跳,正要战略后撤,眼前突地银光闪烁,居然又是一柄三尺长剑,荡起霍霍剑光泼洒开来,将他们几人的兵器或者脉腕一一挑中。
“他还会使双剑!”
一人吃痛发出惊呼,手腕脉门中剑,一道阴冷真气毒蛇也似的钻进手臂经络,眨眼间逆袭到心脏,身体猛地抽搐两下,倒地不起。
严三星猛然刹住前扑身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这道人果然狡诈多端,前面都用不同杀人手段,分明是误导,他的真正技艺还是剑术,并且左右皆能,却一直藏着不用。
歹毒,阴险,可恶!
想起京中传话之人提供的信息,当真坑死人不偿命啊。
他自是不甘抽身就走,见陆泽倏忽闪烁,在困阵之中从容来去,几个起落,连续十几招从未见过的奇异剑法,便刺死三人,伤了两个,还挡住几块飞蝗石,以及两枚袖中箭。
“他不惧群战,轻功过人,剑术高超,杀法凌厉……此番却是大意了。”
严三星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泽杀光其他人,觑准了空档,猛然窜身前扑,又是一刀斜斩,拉出的刀气裂空尖啸,力能斩断水桶粗的大树,便是战马也可一分为二。
陆泽仍是左手短剑来迎,那么巧的一剑刺中方才崩开的缺口,严三星只觉手里一轻,刀子短了半截,便知道不妙,全力闪躲,却是晚了一步。
他先前射出的飞镖原物奉还,并诡异的各自划出一条多变弧线,一前二后扎进他软肋和小腹。
“还好,扎的不深,伤的不重,我有解药……”
严三星一边想着,运劲夹住飞镖,反手去摸怀里的解药,忽然感觉衣襟动了一下,却见那道人不知何时竟提前摸了他的内兜,将百宝囊拿了去。
“什么皮子做的,还挺精致。”
陆泽一边端详,右手看也不看的随意挥洒数剑,将企图捡便宜的几人咽喉割开,僵立当场。
严三星登时急眼,耸肩放出两条毒蛇,嘴里大叫:“还给我!”
他最知道那毒性有多烈,若半刻之内不能服下解药,行功运化,必死无疑。
陆泽正要见识一番怎生个利害法儿,轻飘闪身挪开数丈,顺便一袖子拍碎了背后偷袭者的胸膛,再转而罩住另一人的上身,脱开后,原地留下无头尸体,又将脑袋送到侧前方对头的怀里,吓得那人尖叫连连,仓惶后退。
“啧啧,这种心性也敢出来打劫,白混那么多年江湖。”
陆泽嫌弃的摇头,脚下一蹴,把块拳头大的石头如炮弹射去,轰碎了那人大开的中门。
至此,第三波人全军覆没。
他捡了几样能用的物事,回身上马,轻快奔去。
严三星在后面踉跄追击数丈,又赶紧坐下运功排毒,发现那飞镖上还盘踞着诡异的真气,不但没法排除,还加剧毒性蔓延,眨眼间直入心脉,显然没得救了。
他绝望的嚎叫,有若濒死的恶狼,声音在山地间回荡,久久不绝。
朔州城外,又一人拦住去路,却是个千户,也不通姓名,只沉着脸抱拳行礼,正色问道:“真人来此,究竟是要做什么?”
先前跑草原上兜一圈,说是怕杀人吓到了老百姓,现在你倒是直接在交通要道上大开杀戒,莫非之前的话当放屁?
陆泽见他还算讲规矩,也回礼答道:“贫道想在山西办三件事,杀这些江湖散人,却不在其中。”
“敢问是哪三件事,本官可有资格与闻?”
千户心里一紧,生怕听到最糟的答案。
陆泽竖起右手食指:“第一,查一桩案子,事涉当年民乱。第二,杀几个人,关系三晋民生。第三,刮一笔钱,用来平定民难。”
三样不离民字,更兼直接将刮钱二字直接说出口,这光明正大,或者说是肆无忌惮的劲头,让人为之侧目。
千户却松了口气,这应该都与他无关,只要朝廷没下令调动兵马与此人为敌,自己就不会有事。
他当即缓和了脸色,再次拱手道:“真人若有用到俺们的地方,尽管吩咐宋某便是。”
拼命拿花红的本事他没有,跟风占便宜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陆泽淡淡一笑:“自然有用到宋千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