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一听这口号,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家伙不是白莲教的么,怎么把明教和罗教的口号一勺烩了啊!
前半句原本是“弥勒降生,明王出世”,被他化用改造,其实也无大问题。
关键后半句,那罗教此时才刚刚在山东乃至运河沿岸冒头,远远没成气候,道门也只是暗中观察,没有惊动。
难不成,也跟这家伙有关?
无论是否,都留他不得。
随着那一声声口号喊起来,一股狂热气氛弥漫在整个院落。
不止那108名黄衣汉子,便是其余的家丁护卫、丫鬟亲眷,也纷纷忘情的呼喊。
甚至大院外面,远处的庄子里面,隐约也听到有人在呼应,里外都在叫喊,声音越来越亢奋。
陆泽眼前所见,每个人眼珠子先充血通红,跟着翻白,浑身触电似的抽搐起来,手舞足蹈,胡乱挥动长刀,几十人扎堆,偏偏都砍不到别個,煞是古怪。
左千户头回见这种场面,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这些人都疯了么?怎地连神智也失去了一样!”
他期盼着无所不能的真人解惑。
陆泽凝重的点头:“的确是失了智,却是被那邪教头目多年的洗脑和控制下,以邪术掌控了他们的精气神,此时正要聚集起来,为他所用。”
这便是更上一层的神降之术。
不同之处在于,张寅把自己化作了教徒心目中的神。
那些人嘴里叫的是弥勒佛,无生老母,观想的形象却是他本人所扮。
十几年如一日的潜移默化,日积月累,此时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了清晰的形象。
一旦被张寅以秘法激发,催逼他们压榨自己的精元真气,注入那观想假神当中,再远远投向正中的主导者。
合百人之力,聚集为一尊精气之神,登时为张寅体表镀上了一层莹莹金光。
打眼看去,赫然有种神佛降临凡间的神圣庄严,威势凛然,不可亵渎。
以左千户的强大意志,此时也不由心旌摇荡,甚至生出幻觉。
这是肉眼所见,真实不虚,当真神乎其神,非凡人所能力敌啊。
陆泽轻哼一声,琴音入脑,将他和其余亲卫惊醒。
左千户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如此邪门的手段,他是如何练成的?”
真是祸害啊!
若是用来召集民众,发展信徒,必定无往不利。
他是没见面前这位真人在京城的法会,那场面,那操作,比张寅这邪教高了不知哪里去。
陆道爷自然不认为这是一码事,咱行的是正道,为广大民众带来的是福利,是健康,是爱与关怀。
这邪教头子是干嘛,把人脑袋洗白,关键时刻在前面挡刀送死啊。
张寅演练这一招不是一天两天,短短几个呼吸,便成功把自身与所有信徒连为一体。
他的力量直线飙升,外溢的光芒正是精气神所化,其实没那么神奇,反而十分浪费。
不过的确是一种令人棘手的高妙手段。
陆泽冷眼看着他如何操控,如何运转,如何在不被侵染本我的情况下,指使调动,化作一道充斥暴虐真意的力量,远远锁定了他。
“妖道,受死吧!”
张寅口喝雷霆之音,单手凌空下劈,那通体金光分化出一柄夸张的巨刃,越空斩落,一闪就到了陆泽的头顶。
非是不想直接切开,而是被陆泽双手擎起的阴阳漩涡承托在三尺开外。
到了这地步,陆道爷还不忘了研究其中奥秘。
不过这也只是一眨眼的缓冲,他身子一晃横移三丈,原地轰隆裂开道宽达一尺的地陷,向前延伸,把二进的门楼也轰成了碎渣。
张寅的刀法明显比较低劣,操控这秘术气刀也是直来直去,无法做到纵控自如,打出去就是耗散掉。
他也不怕,有一百多人的精气可供浪费,足以发出一百刀,一千刀,直至将那该死的道士彻底斩死,都绰绰有余!
但见那邪教头子左右开弓,呼喝不断,一道道金色气刀纵横交错,漫天飞舞,竟在数丈之外交织成一张大网。
每一道刀气太磅礴,以陆泽眼下的气功修为,硬刚很不划算,便施展高妙身法规避大半,时而一剑刺去,或破开,或牵引,或反送,或吞噬。
双方隔着老远的你来我往,漫天都似璀璨刀光,左千户在下边看的目眩神迷。
但也只是走神片刻,张寅一眼看到他,毫不客气的两道刀光射来。
左千户心生警兆,挥刀劈斩,将其崩碎,自己也震得浑身发麻,嗖的倒退数丈,直达第一进院落。
这等乱糟糟的战阵,他暂时帮不上忙
陆泽游走在刀光劲气之间,神识笼罩四方,把张寅与信徒之间的真气调动看了个通透。
这厮是以精神秘法为引导,兼用精元压榨的手段,有类神打,更有佛门金光的道理在其中。
还是大杂烩,但能杂糅成一种能用的神术秘技,必是有懂行的高手精心创立而成。
果然不愧是能祸害一千多年的老字号,背景深不可测。
他又把张寅的自身气劲与精神运转摸了个差不多,嫌弃的直摇头。
太粗糙。
陆泽吐气开声,蓦地挥舞大袖,以阴阳真气漩涡卷住数道刀气,合并杂糅后送回去。
那张寅急忙双手合十,浑身金光奔涌,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金钟罩”,硬抗那刀气,咣的一声爆响,金光劲气四散,震得他身子晃了几晃,面色大变。
这道士怎的如此邪门?
他心中焦急,不敢再藏着掖着,口中呼喝连声,院落内外的108完好黄衣汉子纷纷动作,如提线木偶一样的四处跳开,打乱了原来的十二人编队,竟改为九人一组,围在四周。
“妖道,看我的十二元辰大阵!”
张寅不无得意的叫嚣,信手一指,处在正北子时的九人组串联发力,一刀当头砍劈。
紧接着又是指头连点,其余阵位的人也各自出刀,嘶嘶尖啸不绝于耳,前后左右倏忽变幻,并有隐隐的劲气连绵,如同泥淖漩涡,牵拉弦制陆泽的身法。
“这有点东西啊。”
陆泽并不着慌,还有心思点评。
他依然晃动身形,游走在大阵之中,随手挥舞短剑,一道道剑气拨打破碎刀气,很快把里头的道道搞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十二元辰大阵,分明还是十二辟卦的路数。
这东西,天底下没有多少比他更精通的了。
陆真人一身道功,就是以此奠基,更进一步创出朝阳剑诀,每一式对应一卦,在天地消息而言,就是一动六变,乃至于千变万化。
张寅自以为高明,在他看来哪哪儿都是漏洞。
“就让本真人来教一教你,什么叫做玄门正法。”
陆泽霍然一停,便在数道交错刀气临体之前的一霎,周身真气阴阳变幻,瞬间从“天地泰”变为“雷天大壮”,同时演练剑招从“东方既白”,转为“青云乍破”。
他一招六式,一式数变,中间真气转化迅如闪电,根本不是寻常人所能跟上。
那些黄衣汉子是被动发招,当张寅一指点落,调动他们多年合练的真气运转之法,自然发出相应元辰的刀招。
可这元辰变化,上应日月地三宝,下应人身真气运转,阴阳动静,是整个天地人三才一体的。
除非跑出太阳系去,否则一定是按照十二辟卦的消息变化进行。
陆泽以自身丹元正法来施行,先天真气与元神坐镇中枢,天人合一,运毂正轴,直接把握了主导权。
张寅只会点皮毛,哪里懂得其中深奥妙理,顿时被夺走权柄,眼睁睁看着陆泽肆意挥剑,调动数道金光为其所用,演化为难以计数的剑芒,呼啦啦布满整个院落。
大阵易主,张寅跑都来不及,就像落在蛛网中间的飞虫,两眼差点鼓出来,却是连一声嘶喊都难以出口。
陆泽目中无人,只顾引导那一百零八汉子的真气精元,在大阵中演练《朝阳剑诀》,翻来覆去的把十二招都磨砺几遍,借助他们催动的元辰变化,真气流行,一股脑的推演到了第六变。
正当他要推进第七变时,忽然见那些人一个个浑身抽搐,汗出如浆,口吐白沫,颓然倒地,显然已经油尽灯枯,不得活了。
大阵也随之分崩离析,化为泡影。
陆泽遗憾的咂咂嘴,将最后炼化的一道刀气信手射出,斩落张寅的头颅。
“可惜了,后边还有十变没能推演完成,下一次再找这样的机会,可难喽。”
他还嫌不满足,左千户却在后面看的遍体生寒。
十二元辰大阵他看不懂,但那白莲教妖人的手段着实可怖,攻击力实打实的强。
可偏偏被守和真人夺了主动权去,生生磨死了那108精英教徒,顺便斩了张寅……
这位道爷武功道法深不可测,下手也太利索,真要是哪天忽然走火入魔,干起来霍乱天下的勾当,真不知有谁能够降服。
“罢了,得亏现在是自己人,没事没事。”
左千户暗中安慰自己,又冲着亲卫们一挥手:“冲进去,将其余邪徒一并拿下,胆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事已至此,还是把胜利果实拿在手中再说。
大院中,活着的教徒还有很多,他们不甘束手就擒,纷纷玩命的反抗,一时间喊杀声沸反盈天。
左千户提刀进去,专挑能打的砍死。
陆泽却抬头远望太原卫方向,轻声嘀咕:“来的很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