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岳不群只是暗暗握紧拳头,再缓缓松开。
“罢了,终究非我所有,且这功法太邪门,练过之后就要放弃一切,非我所愿。”
他如今已是五岳盟主,“武士会”的会首,权势在武林中屈指可数,傻了才去给自己下边一刀,连男人都做不成,只为搏一个天下绝顶的名头。
不值。
想通这一点,岳不群竟像是放下胸中一块大石,心头一阵晴明。
他并不知道,这又是陆泽的一次试探。
真当陆老爷是大慈善家,平白送那么多的功名利禄与人,暗戳戳的考验和诱惑随时可能发生,想当个顶级工具人,没那么容易。
结果么,还算令人满意。
放下岳掌门这边,陆泽专心林平之的剑法武功。
其体内的少阳真气运转速度超过一個临界点后,开始迅速改变经络穴位,乃至筋骨皮肉,将一身气血朝着更快、机动性更高的方向转化。
这是原版《葵花宝典》练成后,必然会产生的体质改换现象。
只不过,原先为弥补太监宗筋伤损的缺陷,如今偏行一路,却有弱化男性阳刚,增强阴柔之气的征兆。
陆泽当然不会如此坑人。
他授予“少阳真气”之时,乃是以“龙虎真经”第二重,“阴阳升降”的道理所成,少阳藏于老阴,而非孤阴独阳。
待到林平之内功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自身真意强大坚定,便能停止这一变化,补足老阳少阴,重新平衡阴阳。
不过这是内丹术的范畴,他能否走到那一步,看缘分。
通过对他体内真气运转和武功表现,陆泽大概能推演东方不败的情形,起码先有了直观感受,避免决战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般心思,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平之只当陆真人一心为他着想,此番成功突破心障,练成家传剑法,那种感激由衷而发,便是千百人齐声指责守和道人在骗他,也绝不相信。
他将《辟邪剑法》完全施展开来,整个人化作鬼魅幽影,在宽阔厅堂内倏忽闪动,任意往来,趋退如风,剑光如电。
此时,他觉得这剑有些重了,该更细更轻,甚至两指捏着更为顺手。
林平之险些当场拔下发簪,试试想法可行否。
他的心意一动,真气跟着变化。
陆泽立即察觉,赶紧收手。
他生怕再逼迫下去,万一这孩子真气暴走,当众拈个兰花指、拿根绣花针来与自己过招,只怕岳不群爷俩得跟自己拼命。
对了,还有林震南。
现在小两口还没怀上孩子呢,可别因为自己,导致两家绝后,那罪过可大啦!
……
陆泽忽然收紧无形真气场,将林平之的击刺当空阻滞,顺势引动其体内的少阳真气,退潮卸力,停止奔涌。
林平之当即收招停手,刚抱拳躬身道谢,忽然身子一软,踉跄栽倒。
“小林子,你怎么了?”
岳灵珊飞身扑过去抱住他,正要冲那道人怒目而视。
却听陆泽悠然道:“他适才武功突破,久战力竭,回去静养一夜便可。”
同时弹指射来一粒“益气丹”。
岳灵珊才知道怪错了好人,接住灵丹,惭愧的道谢。
其余四岳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岳灵珊抱走林平之,回头冲岳不群道贺。
“恭喜岳师兄,华山又添一员大将。”
先前林平之勉强入一流,功力太浅、发挥不稳。
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剑法超群,只看那鬼神莫测的身法,拿根牙签也能戳死一堆的高手。
唉,也许合该华山大兴,七十年后,五岳第一的宝座,再次轮转到他家。
岳不群笑逐颜开,却风度翩翩的还礼,谦虚应对,心里对守和真人的感激之情,那是无以言表。
接下来用过餐饭,陆泽借口需要休养,自去静室。
五岳众人却要争分夺秒的体悟今天所得,二人演练的剑法算是天下绝顶,多体会一分真髓,便能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趁着记忆清晰,感悟还在,那是能吸收一点是一点。
整个华山,千百人众,陷入空前的学习热潮。
但留给他们时间还是太短了,转过天来,便有眼线来报,魔教先锋已经入了华阴。
快到中午时,便有魔教白虎堂主、“雕侠”上官云率先到来,手持一面令旗,带着十几名高手,趾高气扬的上了华山,对镇岳宫前列队的正道群雄,高声喝令。
“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任令曰:五岳剑派众人即刻下山,恭迎圣教主降临华山,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
群雄见多识广,却是半辈子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场景。
令狐冲忍不住笑道:“这是戏台上的太监宣读圣旨吗?”
岳不群微微侧头,轻声呵斥:“不要胡说。”
他心中冒出一股寒意,对于任我行的概念印象,都蒙上了一层阴霭,恍如五里雾中,难辨虚实。
上官云听到笑声,本来要当场发作,转头一看,认出来是令狐冲。
他心中暗暗思忖:“此人与圣姑之事,只怕九成为真,日后或许会成为教主乘龙快婿,说不定能当了圣教大半个家,却是不好得罪。”
便假装没听见一样,板着脸喝道:“圣教主谕令已下,岳不群,你们快快遵从,休要自误。”
说完,也不管在场数百人的怪异表情,转身带着手下扬长下山,却是半刻也不耽搁。
等他们走没影儿了,群雄纷纷舒了口气。
岳不群皱紧眉头,冲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拱手:“二位可也是心中疑惑难解?”
两位大派掌门颔首,他们虽然都在魔教有眼线,可任我行回去后发动夺位,内部很是乱了一段时间,导致诸多信息自相矛盾。
尤其最近一个月,任我行奔走江湖,遍寻不着东方不败,据闻脾气非常暴躁,动辄发作惩罚下属,被他拍死或以“吸星大法”活活榨干的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传出的消息未必为真。
只是这儿戏一般的作态……
莫非是在西湖梅庄关的时间太久,脑袋出了问题?
医家有情志病的类型,而任教主更像是走火入魔,搞坏了脑子。
“罢了,左右也是多等一两日辰光,届时当面看他如何张致,见招拆招而已。”
岳不群抬头望向侧殿,那位真人正在里面潜修,有他压阵,该当不会出大问题。
……
陆泽在里面以神识观照,看了整个过程,心中颇为诧异。
按道理,东方不败自宫练了《葵花宝典》之后,很快便与杨莲亭离开了黑木崖,没时间弄这些花里胡哨,这又是谁给鼓捣出来的?
任我行能顺势接受,他一点不奇怪,那老家伙的神智九成出问题了。
只是,一个神经病的任我行,怕是没法讲通道理,来日定有一场恶战。
且看吧。
……
果然只隔了一天,魔教大队人马抵达华阴县城。
足足超过五千的庞大阵势,将县衙官吏全都吓跑了,他们堂而皇之占据大堂,肆无忌惮的折腾了半天后,又吹吹打打的朝着华山而来。
陆泽与诸位掌门高手来到前山遥望,见远处旗幡招展,锣鼓喧天,十几根长号在前头开道,后面数百人抬着大鼓且敲且行,甚至还有彩衣女子载歌载舞,两翼、后边数千五湖四海的豪杰,挺胸叠肚摇头晃脑,浩浩荡荡的压阵。
正中间,一座三十二人抬的木制平台,上面安放了一张宽大的高背椅子,描龙画凤、金漆银装,珠光宝气,瑰丽堂皇,比紫禁城皇帝老儿的宝座还要光鲜夺目。
一位魁梧老者端坐椅子上,双手按膝,黑色外袍以金线刺绣着日月图形,霸气外露,顾盼自雄。
椅子后面,一名身高九尺的赤膊壮汉高举伞盖,为座上那人遮挡阴凉。
可这天寒地冻的,能看到太阳都是幸事,又遮的哪门子光?
陆泽都替他们感到别扭,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帝王出行的气派,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沐猴而冠,惹人发笑。
他道行高深,都忍俊不禁,旁边人更是看的面容抽搐,只差当场放声大笑。
可转念一想,又都感到毛骨悚然。
一个正常的任我行还能讲讲道理,说得通人话。
这幅鬼样子的任教主,谁也猜不透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对视一眼,同时摇头慨叹。
当年故人横霸江湖,何等威风凛冽,此时竟如小丑一般,真真物是人非,世事无常。
他们默不做声的看着队伍开到山前,早有上百名穿着黑色锦衣的女教众出来,各提了偌大的花篮,往前挥洒铺陈。
这寒冬腊月的,能找到那么多的鲜花,辗转千里运来关中,其耗费之巨,可想而知。
随后,又是四名一般身高的青年一流高手,都戴着簪花高帽,用杠子穿了那豪奢座椅,轻松连人抬起,大步向前,来到木台边缘,一步踏空,居然蹈空飞腾,一跃数丈,直接穿过牌楼,脚不沾地似的向前飞奔。
两旁和后边教众看见了,纷纷山呼:“任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更有一些人激动的痛哭流涕,跪地欢呼。
这喊声震得云层都裂开,直冲华山深处,远在镇岳宫中都能听见,令等在那里的千百五岳豪杰心惊胆战。
“啊,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