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抬着沉重的宝座和一位彪形大汉,脚不沾地的飞奔,这还是轻功?
定逸师太亲眼见过东方不败的壮举,此时联想起来,顿时惊得乱了禅心。
“他的武功也到了如此地步?”
在场所有人里,就陆泽和令狐冲亲自接触过,于是都将目光投向他俩。
令狐冲断然摇头:“西湖梅庄之时,任教主并无此等武功,不过……也着实强的可怕。”
他交过手,明白那深如渊海的内功修为,是何等的惊人。
陆泽并未立即回答,先微微眯眼眺望,其实暗中以神识查看,仔细揣摩后,嘴角露出笑意。
“原来如此。”
他的表情令大伙儿宽心,天门道长迫不及待的问:“究竟是何道理?”
陆泽没卖关子,当即解释道:“以贫道观之,应是任我行以浑厚内功撑开气场,囊括四人与宝座,强行提纵而行。不过那仍需借力,于是前方和并行撒花之人便极为可疑。”
按他猜测,那些人之间必定有透明丝线相连,让四位轿夫下落时踩踏缓冲。
离着远了,旁人难以看的清楚,便以为是蹈空飞纵,震惊莫名。
顺着他的提醒,众位高手定睛观瞧,果然轿子与扈从的位置保持不变,而四位轿夫跨步前踏,也的确有小幅度的下落和起伏。
“哦,原来不过如此。”
大伙儿纷纷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再出一个东方不败,这一战还有的打。
否则,干脆投降就是了,没有赢的可能。
衡山幽谷中,东方不败留给江湖的身影太可怖,已入非人层次。
比较起来,任我行的做法就有些荒唐怪诞,不但无法吓到对手,反而可能留下一段江湖闲话。
唉!
几位老江湖再次摇头叹息。
任我行的撒花空行队伍行进极快,五岳群雄只好提前撤回镇岳宫。
不过上得山来,众人心神安定,再看这一路险峻狭窄的山道,不禁露出笑容。
“几处要冲,两人错身通过都勉强,比如苍龙岭、千尺崖,也不知他如何能将那榔槺宝座抬上来。”
华山上建筑简陋,一则是平整空地太少,二则便是这上山之道过于险峻,想往上运输物资,太过艰难。
不但任我行的宝座难行,便是那过五千魔教徒众,能聚集两成都是好的,否则根本没足够宽敞的地方盛放,难道要分到各处山头,隔着几里地遥相呼应?
那场面,是挺壮观,可也太搞笑。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们耐心等了小半個时辰,见那魔教众人竟真的将椅子抬了上来。
“这可真是……锲而不舍,其志可嘉,还是一根筋?”
陆泽心中不知如何描述,总觉得哪哪儿都别扭。
方证大师等人齐齐摇头叹气,念佛声和赞颂无量天尊此起彼伏。
就冲对方这股狠劲儿,今天怕是难以轻松过关。
还别说,人家准备的鲜花数量刚刚好,就在镇岳宫前撒完。
而后,又有数人扛着锦缎覆盖在鲜花上,一直向前铺进了小广场。
四位轿夫踩着锦缎走到正中,平稳放下。
魔教中跟来的高手在两翼及身后排开,数百人挤满了入口,与正殿前后的正道群雄形成对峙。
近距离观瞧,此时任我行比西湖梅庄气色好一点,或许是锦绣华服装扮的缘故,看起来威势更盛。
可陆泽以神识感知,却发现此人气息越发不稳,甚至可以说暴躁。
“没道理啊,贫道传他的‘炼神篇’虽然不全,总能起到一点正向作用,没可能越来越糟……”
他仔细分辨,陡然发觉这老家伙体内,蕴藏着一股庞沛之极的劲气,纵然是他也感到毛骨悚然。
那仿佛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陆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此人敢耗费真气提着轿夫爬山,却原来是真气多到身体快盛不下了!
他竟然在短时间内吞噬了远超承受能力的巨量真气,不要命了吗?
“吸星大法”的隐患之深,十几年前就搞得任我行精神不稳,才让东方不败抓住机会取而代之。
过了这些年,精神分裂只会更重,躲着异种真气还来不及呢。
他倒好……
陆泽越想越觉得古怪,这老家伙到底憋着什么想法,能豁出去到此等地步?
他站在前排之侧,眯眼观瞧,不动声色。
魔教此次可谓是高手尽出,不但有“天王老子”向问天和鲍大楚、童百熊,更有十几位内息澎湃的同级高手,武功与不戒和尚不相伯仲,以前的岳不群也绝非对手。
这与先前他干掉的那些个水火长老,完全两回事。
双方聚齐,岳不群忝为地主,主动抱拳招呼:“任教主,久违了。今日我五岳剑派群雄俱在,又有护国真人和少林武当诸位高人见证,任教主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他上来摆明车马,便是图着让对方心有忌惮。
却见任我行缓缓起身,倒背双手,迈步下了宝座,前行数步,在锦缎地毯末端站定。
他昂头左右观瞧,对五岳中人不做任何停留,只在陆泽和方证、冲虚几人脸上一顿,而后直视岳不群。
“老夫来华山的目的,此前已然说得够清楚。圣教与你们五岳剑派恩怨交缠百余年,到今天该做个了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动,忍不住惊呼出来,又或者低声议论。
这是要决一死战的节奏么?
岳不群起先也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唰啦打开折扇,轻轻扇呼着,朗声道:“任教主何须大言欺诈,若当真要了断恩仇,怕是不会亲身犯险,上我华山吧?”
以魔教今日的实力,完全能轻易灭了五岳剑派,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众人也跟着恍然醒悟,各自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要正邪火并,可那和决战是两码事。
任我行毫无被看破威胁的窘态,浑若无事的道:“还有一事,你的大弟子令狐冲,当年在洛阳绿竹巷与我女儿结识,彼此以琴艺相合,心意相通。数月前又亲赴杭州襄助老夫脱出樊笼,这等真情实意着实难得,老夫便要成全了他俩。”
“此事绝不可行!”
岳不群毫不犹豫的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君子剑、五岳盟主、武士会首的大弟子,要娶了魔教圣姑为妻,岂非要天下大乱?
正邪之分,势不两立,这事没得商量。
任我行的脸往下一沉,语气铿锵,带着金铁之音,震得山壁殿宇嗡嗡回响。
“老夫不是来与你商量,此事就这么定了。”
岳不群也刷的合拢扇子,正气凛然的喝道:“除非从岳某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断然不允!”
三两句话就谈崩,双方立刻剑拔弩张。
大量年轻弟子没经过这阵仗,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滞。
不过陆泽却越看越觉得有蹊跷。
尤其是站在人群后面的任盈盈,虽然以幕篱遮脸,可瞒不过他的神识渗透。
可见她面带愁容,眉头纠结,眼睛盯着任我行的后背,似是担心他的状况更多。
“莫非真让我猜中了,这老家伙身体出了问题,才要搞这等乖张场面出来,算是了结身后事?”
陆泽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但具体如何进行,还得往下看。
任我行并无被忤逆的愤怒,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全场多数人忍不住捂耳朵,少数也要运功抵抗。
他这浑厚的真气展露出来,那声音将正殿屋瓦都震碎了无数,侧面山壁上的松树也摇断枝条,针叶簌簌如雨洒落,更有细碎山石崩裂,滚滚落下,声势极为骇人。
方证大师看不下去,双掌合十,高声念诵:“阿弥陀佛!”
他以“易筋经”催动佛门“狮子吼”神通,声音醇厚悠远,犹在对方的霸道雄浑之上,立即压下去不少。
任我行不爽的止住笑声,又瞪着陆泽,厉声喝道:“守和真人,你为何一言不发?”
陆泽冲他拱拱手,笑道:“贫道不敢喧宾夺主,任教主但有赐教,直说即可。”
他没兴趣与这老家伙打机锋,既然没有灭五岳的意思,那都好办。
任我行冷哼一声,喝道:“老夫言出必践,否则没得让江湖同道小觑了我圣教威名。别说没给你们机会,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出来与我教高手拼斗,若是你们赢了便罢,输了的话,嘿嘿!”
后果无需多言,鸡犬不留都有可能。
不等对面回应,任我行转身冲后面叫道:“盈盈,你来与那位令狐少侠说话,当面问个清楚。”
任盈盈越众而出,手持一柄二尺短剑,稍作踌躇,径直走向令狐冲。
令狐冲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躲,可转头便看到师父师娘的复杂眼神,还有小师妹瞪圆的眼睛,显然怀疑他与那女人有了私情。
他貌似洒脱,内心纠结,犹豫难解,便被任盈盈逼到了墙角。
“令狐少侠,当日在绿竹巷,你是看过我本来面目,今日敢认么?”
她别的没提。
但在今时今日,即便是江湖儿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你弹琴说爱半个月,又两度相会,你还看了人家俊俏模样,帮忙去救未来老岳父……
这要是不认账,负心薄情四字,正为汝设。
令狐冲对她拔不出剑,动不得手,无处可避,尴尬在当场。
岳不群和一众老油条见状,纷纷暗叫:“利害!”
任我行轻描淡写,直接废了他们当中剑术最强的高手之一!
不等正道群雄拿出办法,任我行连声吩咐:“向问天,童百熊,上官云,鲍大楚,你们与诸位长老,各自去挑一位对手,务必不要遗漏了五岳的俊杰。”
魔教众高手纷纷应命,跃出人群,开始邀战。
任莪行径直找上陆泽:“守和真人,天下间配当我对手的,你排第二,今天别无可选,便一战了结往日纠葛。”
说罢,他腾身一跃,踩着断崖石壁直冲上方。
陆泽轻叹一声,飘身而起,直飞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