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
阿朱惊愕的险些露出本来声音,不过马上醒悟过来,还想假装没听清楚。
凭良心说,这个小姑娘易容术算是相当不错。
无论从装扮、体态和声音,都堪称是惟妙惟肖。
最容易暴露的脖子、双手等皮肤,她都做了足够好的处理。
换做一般人,真有可能被她唬住。
陆泽却不想陪这小丫头过家家,上来就是一阵戳心窝子的挑刺。
“你敢跑到武林高手面前装模作样,须得知道容易在什么地方露马脚。比如你的身高臂长,你的步幅节奏,你的呼吸和言辞。最最重要的,你的气息。”
陆泽手指在空中一捏,一股微风围绕阿朱转了几圈,迅速收束到他指尖一点。
阿朱从未见过这种戏法儿,瞪大眼睛盯着,那里显露出来一滴水珠。
陆泽弹指射到她的手背上,一股幽香立即散发开来,果然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明白了?”
阿朱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纰漏,纠结再三,怏怏离去。
“早跟你说过啦,不要以为装扮的多么好,这就叫道爷揭穿啦。”
阿碧笑嘻嘻的捧着新鲜菱角和莲子出来,是她亲手洗剥好的,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陆泽,好像在热切期待他的品评。
陆道爷一边品尝,心里暗暗妒忌慕容复,上辈子积了多大德,才能让这么两个精灵可爱的小姑娘悉心伺候,任劳任怨。
他心里有点不爽,小本本上又多记了一笔。
见这道爷很喜欢自己的作品,阿碧显得极为开心,继续热情的介绍各种吃食,生怕怠慢了客人一样。
陆泽也是纳闷儿了,看四大家将和这俩小姑娘,还有她们的仆从下人,都是性情不错的正人之流,甚至品行是上上之选。
怎么到了他慕容公子爷俩儿,一個阴险诡诈,一个自以为是,性格严重缺陷,还都喜欢假冒身份搞东搞西……
不能理解啊。
这越发坚定了他的决心。
得好好收拾一顿这两父子,不然念头难以通达。
陆泽极有耐心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依然没有消息。
而他的神识感应中,风波恶就在附近,应该是参合庄内。
“被小瞧了啊。”
估计在慕容复心里,自己就是个无名之辈,不值当的他“南慕容”亲自招呼。
即便风波恶会将交手所得详细禀报,以慕容复的武功,也会认为有足够信心轻松击败。
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也好,待会儿见了面,想必反差会更大一点,打击的更狠一些。”
陆泽索性在琴韵小筑吃过了饭。
二女的手艺相当不错,特别是那条白鱼,肉白而嫩,细腻鲜美,不可多得。
陆道爷不吝夸赞,然后在二女殷切的期盼下,毫不客气的让她们准备小船,载自己去参合庄。
阿朱有点怕他的眼神,似乎能把她的心思全都看透了,此时也不敢违背,又划了小船往燕子坞行去。
她俩也没绕路,在湖上拐来拐去一阵子,远处渐渐露出一片掩映在树木之间的房舍,有角楼错落,数量不少。
陆泽比照湖边方位,大体猜到这庄子的建筑所在,应是与岸边有一片污泥滩、芦苇丛相连,难以直接通行,须得乘船才可以绕进来。
但若仇敌上门,又或者是官军围剿,水路难行,便可从庄后那看似不通的芦苇荡潜逃出去。
狡兔三窟,不外如是。
到了“参合庄”,陆泽便感知到里面有几道雄浑气息,熟悉的是风波恶,另两道都比他强,应是慕容复和又一家将。
下船登岸,陆泽见到风波恶出庄门来迎,老远冲他扯着嗓子喊:“你这道人还真敢来啊!冲你这份胆量,待会儿输给了咱们公子爷,风某一定亲自送你出去。”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慕容复敢吹出去“南慕容”的名号,这些年前来挑战的人多不胜数,没一个能赢的,这道人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基本是灰溜溜的滚蛋,这位看着面善,年纪又轻,稍微优待一点。
陆泽很想谢谢他,不过想来风波恶是没机会送自己走的,也就算了。
他倒背双手信步进庄,后边阿朱撅着小嘴儿,手提他那个沉重的行囊,有些吃力的跟着。
风波恶见了,心中惊奇不已。
这俩妹子并非真的下人,往常他们四大家将也要让着几分,呵护还来不及,哪能让她们干粗活儿啊。
“哼,待会儿那道人输了,老子便不伺候,让他自己滚蛋。”
他嘴里嘀嘀咕咕,伸手去接,不料阿朱却闪身躲开了。
风波恶立即觉得哪里不对劲,上上下下打量二人,确定没有遭到控制,或者下药之类,头一回心中没底。
他快步跟着回到庄里,见慕容公子和另一位家将已经来到了二进门前,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慢悠悠晃进来的道人。
“就是你打赢了我们老四,还用一种专门刺神门穴的剑法?”
那灰衣中年人扯着嗓子当先叫道。
而那身材修长的青年公子也背着两手,嘴角眉梢写满了傲气。
但并不用鄙视的目光看人,纯是一种多年百战百胜,积累培养的一股子强烈自信,还有一部分来自对自身血脉的优越感。
陆泽笑眯眯的瞧着那灰衣人,朗声问:“你就是包不同?想替你们老四找回场子?”
“非也非也,四弟打输了是他武功不济,包三爷是要把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道人,一手一脚的踢出燕子坞。”
话没说完,包不同已经飞身扑了过来,人在半空,一掌拍向陆泽的脑门。
这人除了爱抬杠,好斗的性情不比风波恶差多少。
陆泽一眼看透他的内息运转,这一掌用了不过三成劲道,貌似凶恶狂暴,其实留了许多余地。
所以说,杠精其实心里有分寸的。
陆泽感到掌风拂面,左袖翻开,亮出白皙如玉的指掌,与其遥遥一碰。
双方隔着五尺远,包不同只觉一股沛莫可御的浑然劲气迎面袭来,登时呼吸窘迫,内息运转不畅,大吃一惊,赶紧将余下七成劲气激发了开去。
“这道人内功深厚,不下于邓大哥!”
在他心里,放眼江湖不敢说,至少在江南一代,大哥邓百川的内功修为堪称第二,可也没这道人一般的举重若轻。
关键是那掌力极其凝实,并不像自己一般的分散。
邪门!
包不同以叠浪之法发出第二道劲气,满心想着起码能迫的那道人退避一步。
却见陆泽身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左掌保持抬起的姿势,但他发出的掌力却蓦地暴增数倍,将包不同的第二重劲气当空打散,更裹住所有的暴走狂澜完整送回。
包不同见了鬼一样,怪叫一声,左手猛劈出一掌,与那怒涛一般迎面扑来的劲气对撞,嘭的爆响中翻身后窜,直退出足有五丈远,越过二进院落围墙,跌进了后院水缸。
只听那边稀里哗啦一阵嘈杂,包不同气急败坏的叫骂着,扎手扎脚从泥水中站起来,冷不防怀中还蹦出一条活鱼。
一掌见输赢。
后边的风波恶和二女都看的两眼瞪圆,难以置信。
慕容复脸上的倨傲立即散了三分,原本高高扬起的下巴低下来,重新仔细的打量陆泽。
以他家传“斗转星移”内功心法,最是擅长查探对手武功虚实,此时却看不出这道人有任何练武的征兆。
他忽然想起看过的记载中,有一类人是有如此特征。
“先天之境,怎么可能!”
慕容复自负练武天赋世间难寻,天下比他好的没几个,出世以来罕有敌手,却也没能摸到先天的门槛。
这道人……
陆泽将左手收回袖中,笑眯眯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这时,后边的二女快步上前,与慕容复见礼,而后阿朱去看包不同,阿碧笑嘻嘻的道:“我去厨房准备晚饭哩。”
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公子被人打死。
经此打岔,慕容复又恢复常态,从台阶上下来,冲陆泽远远一拱手,朗声道:“恕在下孤陋寡闻,竟不知江湖中有道长这等隐世高人,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他从小被教育着要兴复大燕,对那些找茬比武的当然不会客气,可碰到真正的高人,却也会礼贤下士。
陆泽抱拳还礼,微笑道:“慕容公子贵人事忙,好在两位女使殷勤周全,倒令人如沐春风,欣悦不已。”
对那二女招呼人的本事,慕容复颇为自信,当下摆出贵公子的气派,淡淡笑道:“道长满意就好。但不知今日前来,只是与在下切磋武艺,还是另有要事?”
陆泽嘴角一翘:“打完了再说。”
慕容复心中一沉,骨子里的倨傲又激起了数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侧身往里一让:“既如此,请道长随我前去演武场吧。”
既然来者不善,那就先以武功折服了此人再说。
他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给这道人个好看。
参合庄面积不小,穿过几重院落后,转到西侧,则是邻水的一片开阔场地,足有数十亩大小,用来跑马射箭勉强了些,步战演武却是足够。
陆泽沿路观瞧,见这庄子里暗藏的人有一两百号,都是身有武功之辈,若撒到江湖上,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
可仔细看来,他们之间并无严谨配合,可见是散兵游勇,遇到有组织的官兵列阵围攻,只怕几个回合就要散摊子。
他不禁皱起眉头,就这点儿家当也敢天天叫嚣着要造反立国,太拉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