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王语嫣。
外面喊杀声刚起,她已经被惊动。
不过她练武的时间太短,还没有形成武者应有的敏锐和觉悟。
直至听见王夫人受伤的惊呼声,才知道局势严峻,需要用到她这位“高手”出来帮忙。
这才从屋子里冲出来,远远便看到母亲危在旦夕。
王语嫣登时急眼了。
她不自觉的运起最近才学会的轻功身法“八步赶蝉”,真气翻涌,身子轻若无物的腾跃起来足有两三丈高,一步跨出四五丈远,两旁景物飞快后掠,风声呼呼,吹得她发丝向后拉直。
速度太快了!
王语嫣自己都惊诧,但来不及细想,眼里只有那把快要劈进她母亲胸膛的刀。
隔着十几丈,她一边呼喊一边提聚功力,劈空出掌。
六丈外,掌力发出,震荡空气发出滚雷之声。
那年长刺客一刀劈至半途,陡然觉得胸口发闷,一股庞沛莫测的劲气突袭而来。
若是她执意砍下去,必然被那掌力拍的胸骨尽碎,两败俱伤。
她急忙收刀横在胸前,聚气向前推挤。
嘭!
劲气对撞,她好似被千钧大锤猛击,胸口发热、五内翻腾,顺势向后纵跃三丈,一口血雾喷出老远。
“什么人,竟有如此雄浑掌力?!”
她定睛观瞧,见一个娇怯怯的绝美少女从空落下,扶着王夫人焦急的喊妈,上下查看是否重伤。
那是她的女儿?
如此年轻,竟有这等掌力?
王夫人却是老辣的多,指着那年长刺客喝道:“别管我,先将那贱人拿下!”
王语嫣哪有那等决断,她更担心母亲伤势。
便是这么一犹豫的当儿,那年长刺客倏地转身便逃,同时冲年少者喝道:“婉儿,咱们分头走!”
“知道了,师父!”
蒙面少女语气冰冷的答应一声,突然又射了阿朱两箭,趁她挥剑格挡的机会,抽身即走,几个起落冲出花园,朝着湖畔远处消失不见。
王语嫣见刺客全都跑掉,拍着胸脯大大松了口气。
王夫人气的直咬牙,狠狠掐了她胳膊一记,结果被护体真气震得手指骨险些断掉。
这女儿是打不得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笨死了啊,没听见我说的话,先把秦红棉那贱人拿下,好生拷问炮制,方才能消了我心头之恨。”
“秦红棉是谁啊?”
王语嫣一脸迷糊,还没听清楚怎么回事。
却见王夫人自顾自的道:“那贱人想杀了我,好独占那個没良心的臭男人,呵呵,做她的春秋大梦。唉,也不知道他收到信后,会否如当年说的一般,千里万里,也要赶来救我。”
她眼神迷离,不自觉的想到十几年前的旖旎场景,脸上竟现出一抹红晕。
“妈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啊。”
王语嫣发现她体温升高,脸色变红,以为受了什么暗伤,赶紧摸她的额头。
王夫人的幻梦被打断,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开她手,挣扎起身。
看看满院护卫死伤枕籍的情景,她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曼陀山庄实力大损的消息必定外传,以后怕是不得安生了。
“都怪那个臭道士!”
王夫人心里咒骂陆泽,嘴上一个字不敢提。
她忧虑的看向王语嫣,女儿动用武功越多,受那邪恶神功的影响越大,以后彻底侵蚀难改,不定哪天要暴死。
这可怎么办?
不提这边一片忙乱,阿朱回到琅環玉洞,表情颇有些沮丧。
陆泽眯着眼悠然道:“你只是经验欠缺,以后多与人交手,待到练成剑意,天下间也没几个能令你怕的高手。”
剑气成,则为一流入门。
剑意成,则直攀绝顶。
纵然功力尚浅打不过时,也可从容进退,性命无忧。
而且,剑意能养人精神,最终起到脱胎换骨之效。
只要不是风清扬那种忧郁难解、成为死结的,健康活个百八十年没问题,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阿朱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又道:“王姑娘的轻功掌力又有精进了。”
潜台词是,实力暴涨如此之快,是不是离着走火不远了?
陆泽却道:“此地日后再无宁日,呆不得了。”
二女闻言,顿时瞪大眼睛。
阿碧喜滋滋的问:“咱们回燕子坞?”
在她俩心中,那里才是家。
陆泽轻轻摇头:“不,贫道静极思动,带你们出去转转。”
“哦。”
二女微微失望,也隐隐有点期待。
她们在太湖边生活十几年,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
……
陆泽这边收拾东西搬家,王夫人越发心焦难耐。
他又要带走王语嫣,这就不能忍,掐着腰摆出泼妇架势来阻拦。
阿朱上来劝解:“舅太太,给王姑娘解决隐患要紧啊。”
关系到女儿的身体安危,王夫人只好强忍怒气,心中揶揄:“那还不是臭道士造的孽?”
没奈何,眼巴巴看着陆泽带三女上船。
更糟心的是,养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前边跟她眼泪婆娑的依依不舍,上了船就立即变脸,那模样分明是期待已久,跃跃欲试。
“唉,白养你这么大,都是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王夫人再次感到孤单寂寞冷,随后吩咐人收拾东西,搬家!
……
阿朱划着船,阿碧弹琴唱曲儿,小船悠悠划破湖面,不紧不慢的回到参合庄。
闻听陆真人要出去散心,燕子坞上下头目纷纷现身,恭谨相送。
看着慕容复如释重负的表情,陆泽嘴角勾起笑意,给他布置下任务:“三个月内,我要你在太湖周边拉起一支不少于千人的队伍,能令行禁止,肯拼死效命。如何做法,想必你也有所心得。”
那么多作业不是白做的,他只要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必然能思考一些东西,得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
要造反复国,不能光想着走捷径,踏踏实实一刀一枪的拼出来才靠得住。
而后,让阿碧送过去一瓶药丸,可令他在“生死符”发作时,服下缓解。
慕容复接过药丸紧紧握住,心里发狠,脸上不见丝毫异样,恭谨的答应下来。
三个月,他有了三个月的时间,一定要找到解决“生死符”的办法!
随后,他亲自带队送四人上船,离开燕子坞,仍回苏州登岸,那里早已准备下车辆马匹,还有那头蠢驴。
参合庄上下可谓用心之至,竟找到那头驴子,当老爷一样伺候了几个月,养的肥肥壮壮,溜光水滑。
陆泽上下打量,满意的点头:“此时拉去卖,应该能有个好价钱,多出几十斤上好的驴肉。”
他的话太吓人,蠢驴也不敢犯倔,抻着脑袋过来假装亲近,被一巴掌推开。
阿碧摸着它脑袋笑嘻嘻的道:“道爷吓唬你呐,以后可要乖乖的呀。”
这驴子一看就很机灵,比蠢笨的骡子好多啦。
三女一车,行礼一车,陆泽骑了蠢驴,外加两匹马驼了兵器,与慕容复等人“依依惜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杭州。
此时,苏轼正是二次贬官到此,担任知州一职。
从去年到任,他便开始调集人力疏浚运河,治理西湖。
一年多的时间里,以工代赈的方式调集二十万民夫,初步建成一条围湖长堤,更有六座拱桥相连,名曰“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
此时,工程已经步入尾声,后世的西湖盛景规模初定,带来民生利益无穷,福泽千百年以后。
陆泽没去拜访那位词中之圣,只在远处遥望一眼,便去了梅庄工地。
短短几个月,马大元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居然借苏堤工程之东风,将围墙、地基和周围植被全部整治完成,建材物料也已雕琢完毕,正由多名上工大匠带头建造,估计不用俩月即可完工。
陆泽满意的点头称善。
吩咐马大元抽空盯着燕子坞的动向,在三女逛了几天杭州城后,继续启程向西南行进。
陆泽特地走信州,感怀一下笑傲时空的过往,没有惊动山上的佛道,过贵溪,入江南西路。
他们以游山玩水的心态,一路该走走该停停,弹弹琴、练练剑,不时打一打剪径的毛贼,做一做行侠仗义的勾当。
三女头一回行远路,见识大好河山,起初十分雀跃,后来习以为常,再后来开始麻木。
他们从衡州到邵州,越浣州到夔州,经罗殿进入大理地界儿。
风土人情不断改变,语言环境十里不同,新鲜是有,可多了也让人烦。
饶是阿朱小时候流落江湖,也没走多远的路,此时只有满身的疲惫。
阿碧幽幽叹气:“原来走江湖是这般无趣的事情,还是家里好。”
王语嫣连连点头,她更喜欢当一个宅女,外面世界再好,看看也就算了。
可惜由不得他们。
陆泽笑道:“未曾经历风霜之苦,如何懂得人生之艰?你们生在武林世家,想无风无雨安然度过一生,那是痴心妄想。”
趁着她们年纪还小,及早打破所有幻想,省的过些年才幡然醒悟,那时候更会痛不欲生,反不如现在恢复的快些。
三女只当这道爷又在发坏,却奈何他不得。
尤其是王语嫣,这些日子奔波忙碌,她免不了动用真气,越来越顺手,武力值表现的越高,越发现真气中潜藏的异种意志在影响自己,晚上甚至开始做噩梦。
陆泽有心让她长点记性,故意不管,眼瞅着小姑娘两颊都消瘦了,眼袋要出来。
“嗯,这才像个普通人,省的老是一身仙气,到哪里都惹的人心不安。”
阿朱阿碧是七分长相、三分气质,十成娇俏可人。
王语嫣纯粹是钟灵毓秀,非凡人的仙姿妙态,蒙着纱巾坐那里不动,照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罩着这世界的天仙一定是个lsp。”
陆泽暗暗鄙夷,却对其美学品位十分赞同。
他们经善阐府至大理,而后南下无量山。
听说前面就要到目的地,三女全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数千里跋涉,可算是要告一段落。
陆泽却想,他们准备的如此周全,且行且住休息充分,都有些精疲力尽,那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往来行程动辄万里……难怪灭绝师太火气那么大。
又想到慕容复,这厮不会趁机又跑去西夏国吧,那么老远的长途跋涉,他也不嫌累。
……
四人南行百余里,进了山中,将拦路盘问的两名无量剑派弟子拿下,阿碧以琴音惑神之法问出禁地所在,顺便抓他们当壮丁,扛了辎重包裹,翻山越岭的斜插过去,终于在一处断崖前停住。
水声轰响,西北角一条大瀑布涌出高崖,如银河倒悬直泻而下。
陆泽点点头,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