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正下方的舞台,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故事,王秀娟也听得津津有味。
几个老太还时不时的讨论一下故事,怒骂那个逼民造反的朝廷。
当然这里的所有故事背景都交代了是前朝,不可能是大安,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眼见戏进入尾声,赖婆子这才有空跟她的老姐妹们说话。
“这故事看着可真有意思,不认字儿的就来看故事。下次还来,”说完她有点心疼:“就是也忒贵了。”
程婆子也同意的点着头,“故事确实不错,要是再想听咱们也不用来这包厢,直接去下面大堂坐着也行,我看大家在大堂听着也挺好的。”
“那这不是第一次来吗?这还是跟我买糕点的那个李大人家眷告诉我这地方,人家来都会点包厢,我要不点包厢,这不显得没面子吗?”赖婆子反驳道。
王秀娟喝了一口茶水,砸吧嘴说:“你赚的那些钱天天来听都够了,想咋过咋过吧。”
就在几人说话间下方的戏曲演到了结尾,几个戏班子的演员登台一一跟大家致谢。
有那看的高兴的就撒了几个铜板上去有那出手大方的,直接丢了碎银子。
赖婆子还看到跟他们同处包厢的不少窗户丢了好多锭银子下去。
“俺滴个娘勒,这么多银子。”
王秀娟道:“应该是今天的故事比较精彩,所以打赏的人比较多。”
“今天这故事确实不错,”他有些犹豫的看着程婆子和王秀娟问道:
“你们说咱们要不要也打赏一些?”
包厢花的银子贵,那也都花在自己身上了,这平白无故的把银子丢出去,赖婆子还是不太适应。
王秀娟一看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你要觉得人家这故事好的话,想打赏就打赏,但你听这故事本来就交了银子,不想打赏也没什么。”
“也没谁规定就必须要打赏。”
赖婆子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她一向以王秀娟为榜样。
出门在外接见客人时,她都会想着王秀娟是怎么做的。
“好,就听你的,”她伸手从钱袋子里面掏出了一钱的碎银子,“今天这故事着实不错,来都来了,我也打赏一点。”
换做是以前,这一钱银子,他们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攒下来,现在自己居然随手就打赏了人家一千银子,赖婆子都有些恍惚。
包厢里面的打赏会有人专门唱念,赖婆子的一钱银子才刚丢下去,下面就有一个声音大声报道:
“一号厢房的贵客打赏一钱银子!”
这声音顿时引起了其他包厢客人的注意。
普通人打赏一钱银子,那是顶多的钱了,可都在包厢了,其他最少的也打赏了五钱银子。
在最好的包厢的客人反而只打赏一钱银子。
“一号包厢的是谁呀?怎么这么小气?”
“听说是特意留给贵客的,这贵客出手……”也不怎么大方嘛。
有人特意招来门口的小厮,低声问道:“一号包厢的客人是谁?”
赖婆子也没说要保密身份,那小厮请示过领头的便跟他们回答:
“回贵客的话,一号包厢是赖氏糕点的主家。”
向戏院打听消息的人不在少数,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
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有些不敢置信,随后想一想又觉得合理。
这赖氏糕点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又跟那万民侯有关系,可他们到底是从乡下来的,腿上的泥点都没洗干净几年,这么小气好像也正常。
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想一想,说出去是不敢的。
自己打赏后被人大声唱念出来感谢,赖婆子觉得这一钱银子似乎花的也有些值得。
她脸上布满了笑意:“还听不?要是再听的话咱们就坐一会儿,不听的话就回去了。”
程婆子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家里,她说道:“要不就先回去?”
王秀娟倒是都行,“我都有时间,主要看你们。”
见程婆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赖婆子想她要是留下来,估计也听得不安心。
“行吧行吧,那咱就回了。”
说着几个老太太从凳子上站起来,慢悠悠的朝着外面走去。
先前引她们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候在外面,听到了开门声音,立刻脸上堆满笑容,上前问道:
“赖老夫人这是要走了吗?是不是我们伺候的不够周到?”
赖婆子摆摆手,“走了走了,家中还有闲事,你们这地方挺好的,有空我再来。”
听到一号房传来交谈声,不少其他房间的贵客也都悄悄的打开了一点门户观察。
只看那中年男人恭敬的对赖婆子说道:“好,赖老夫人慢走。我这就送您三位下去。”
有些小官家的人见过王秀娟,看到她的身影,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万民侯吗?她老人家怎么也在这?”
“据说万民侯跟赖老夫人关系甚好,看来果然不是传言。”都约着一起来听戏,看那副模样,双方关系很亲近,怎么可能是传言?
“咱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有几个小官家的女眷犹豫的问道。
“不去了吧?万民侯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想来应该是不想被打扰,咱们要是去打招呼反而暴露了万民侯是身份,到时惹来她老人家不快就糟了,这不是给家里招祸吗?”
“依我看,咱们还是当做没看见为好。”
三人没听见后面的窃窃私语,灰望了一眼还在戏台上跟下面的人互动的,几个戏班子成员。
随即转身迈步朝着外面走去,可就在她们离去的瞬间,前面突然传来惊呼。
“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摔倒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李姐姐晕倒了!”
后面的声音瞬间引起了三位老太太的注意。
他们身旁的护卫也第一时间警惕的望向四周。
王秀娟转头看去,只见戏班子上一群戏,班子成员围着一个圈。
中间似乎是有人晕倒了,周围一直有人在呼唤着那人。
台下的客人忙做一片,不知是该上去帮忙还是出去。
伺候他们的那位中年男人第一时间跑到台子上去,此时正惊慌失措。
“叫大夫!快,春子,你腿脚快,快去叫大夫过来!”
见王秀娟站着不动,赖婆子问道:“怎么不走了?”她也听见了前面的动静,但人家都去叫大夫了。
想了一想,王秀娟还是不能当做没看到,她便站在一旁,跟其他的吃瓜群众一样候着。
“我想再看一会儿,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就先回去吧。”
赖婆子和程婆子面面相觑。
“那我也留一会儿吧。”
程婆子想了想也说:“家里的事儿有我大儿媳照看着,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三人完美的融入人群,只见那家村子的戏班子成员,出去不到一刻钟,便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来了。
对方连忙跟着村子来到戏班子的舞台上,蹲下身子看着那叫做李姐姐的。
王秀娟远远的能望到对方一会儿扒眼皮,一会儿探鼻息一会儿摸脉搏。
随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那中年男人看他这副模样,着急的问:“大夫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倒了,您倒是说说话呀?”
“心气郁结,再加上疲累过度这才晕倒,不碍事,我给开副药,回去休养休养就好,只是这身体的病好治,这心病难医。”
一个跟那晕倒的女子关系好的年轻女子急忙问道,“那李姐姐什么时候才会醒?”
只见那大夫从兜中掏出一个小罐子,放到李姐姐的鼻下,不到几个呼吸,对方便缓缓睁开眼睛。
“我……我这是怎么了?”
“李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大家了,你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那李姐姐似乎被问到了,她陷入了沉默。
只是余光稍微瞥了一眼站在台下的人。
“我没事,劳烦大家牵挂了,吴大哥,这诊费我来出。”
那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出什么诊费?你是咱们戏班子的人,诊费我出就行了。你人没事就好。”
“是不是昨夜连夜彩排累到了?”
中年男人有些抱怨,又有些关心的说:“你说你身子不舒服,你倒是说呀,咱又不是那黑心的戏班子,非逼着你唱。”
他们在舞台上说的话,不大不小,站在下面的王秀娟几人刚好能听见。
赖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生跟王秀娟她们说:“该不会是为了招待咱们人家连夜排戏,这才晕倒吧?”
虽然她付了银子,但要真是如此,赖婆子心中也有也过意不去。
“应该有一点。”王秀娟远远的望着那女子站起来的脸色。
跟宫中的御医讨论过一些知识,但虽然多的没学到,但是简单的看一下那女子的脸色,大概能看出问题。
“但主要还是这女子心中有心事。”
她观察能力不弱,看着女子平平的打量着戏台下的一个地方,心中猜测那戏台下的某一个方向的某个人,估计就是女子心中郁结的原因。
“操劳只是一个引子,就算今天不晕倒,她再这么下去,早晚也会晕。”
王秀娟这么一说,赖婆子就觉得心中好受了不少。
“那就好!那咱们就回去吧?”
热闹也看完了,三人打道回府。
原以为此事也就到这里为止。
没想到第三天上午赖婆子便兴致勃勃的来找王秀娟说起这事。
对方手舞足蹈的跟她形容听来的消息。
“你都不知道,原来那里姑娘那天晕倒,是因为在台下看见了负心人!”
“你不晓得吧,原来这戏班子不在咱们荆州都城,是从北边那边过来的,也就是这半年才安家。”
“那里姑娘原先跟北方的一个学子认识,还定了婚约,后来那学子说要来这边考恩科,还约定好了恩科结束,不管成不成都回去成亲。”
接下来的故事跟王秀娟猜的差不多。
负心学子没有考上,但也没有回去,选择在荆州成家,抛弃了那等待他的姑娘。
“那天李姑娘晕倒,就是因为看见了那男人带着家眷去听戏,急火攻心才晕!跟咱们可没关系!”
赖婆子急哄哄的把她听来的消息全部分享出去。
王秀娟好奇的问,“你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
赖婆子洋洋得意的说:“我家就是开糕点铺子做买卖的,那来买糕点的家卷都会聊几句。”
“你别看我不出门,这荆州城的大小事,我都知道!”
王秀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今天上午传出来的,听说是那李姑娘戏班子的好姐妹,看不惯那男人,带着人找上门去,反正是全给扒拉了干净。”
“那男人四周住的人都听到了,他后头成亲的那女子娘家也是个有些名头的,家里头不缺钱财,就是看中那男人能读书。”
“如今听说已经闹到要和离了。”
王秀娟听完顿时大感意外,这古代的女子似乎从没有主动和离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
“倒是个有骨气的,”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赖婆子,“那女子和离你也赞同?”
赖婆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说:“人家家里又不缺钱财,家中又是独女,跟这么个男人处一辈子,还不如一辈子当老姑娘!”
“以前咱们日子不好的那会儿,村中女人不管是男人打媳妇,还是在外面找了小的,都不敢离婚,不就是因为娘家撑不起来,这一和离自己都活不下去吗?”
“这姑娘可跟咱们这些苦哈哈不一样。”
王秀娟也有听闻过赖婆子从前的故事。
丧夫后独自拉扯着几个儿子,家中的田地经常要被觊觎,就连娘家也希望她赶紧把儿子丢给夫家,再嫁。
得益于有赖婆子经常登门说话,王秀娟也成了不出门,便知整个荆州事的人。
“今年咱们回去过年吗?”聊着聊着,赖婆子说起了这件事。
“想回去了?”
赖婆子点了点头,一副怅然若失的说,“咱来了,这几年还没回去过呢。”
主要是她现在都这么有钱了,还没让丁婆子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