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这一处停留了许久,远远超过午休该有的半个时辰。季同想着若不是赵家坚持,他们早已经泡到水里头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折腾。
反正这种天气走也走不了几里路,不如卖个人情,日后好说(勒)话(索)。
一直到大家把面吃完,杜至忠与章秀禾两家人才从下面回来。
二人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短,身上快要冷透了,家人花了很长时间,又是搓,又是揉,又是捂的,才让他们缓和过来,所以上来的时间晚了。
沈三枝再次将锅架起来,为他们做刀削面吃。吃完季同大手一挥:“出发!”
陆际洲之前又出去了一趟,探得十里之外有一个山洞,能容下他们这些人,今晚要在山洞里过夜。
杜若梨再次背起行李,不过这次只有她自己的,属于赵家的被杜至全堂哥拿走了。
今日一顿宴请,赵家用掉的三百多斤粮食,从前在杜至全兄弟背上。一轻松下来,赶紧帮家人背行李——杜若梨被算在家人之内。
本来连她自己的也要背走的,杜若梨没让,对方没有强求。
就,很松弛,很舒服的一种状态。
杜若真一家27口人,四世同堂,团结一致,无有糟心事,就是因为这份体贴与松弛。
杜若真空着手,给杜若梨显摆她今日的收获:“阿梨你看,满满一荷包香椿籽,少说也有一斤了。按照你的说法,能发出六斤香椿苗苗,那岂不就是六两银子?”
杜若梨对她竖起大拇指:“阿真你好棒哦,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人的多。”
杜若真傲娇的抬起下巴:“那是,不然爬树小天才的名字随便叫的么?不过还是你和你姑母有本事,懂的东西多,会想点子,否则我们再能折腾,也只会守着金山讨饭吃。”
香椿籽老家没有么?
多的是!
只是不晓得咋变成钱,甚至不晓得可以吃,任其烂在山里无人捡。
这么一想,真的,光靠吃苦耐劳致不了富,要靠脑子,靠见识才行。
可笑她从前还瞧不上阿梨,觉得她老实得过了头,从来不爱搭理她。可见自己才是那个蠢的。
杜若梨纠正她:“跟我没关系,是旁人的智慧,我只是智慧的搬用工。”
杜若真撇嘴:“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你年纪小,我让着你!”
一言不合就占便宜,杜若梨呸她一脸:“你可要点脸吧,你就比我早两个时辰!”
杜若真气焰嚣张,两指并拢对着杜若梨的腋下:“早两个时辰咋了?那也是姐姐,快叫姐姐,不然姐姐整你!”
杜若梨怕痒,看到这个动作腋下一紧,屈辱的叫了一声:“姐姐!”
杜若真满意了:“这才对嘛,我的好妹妹!。”
杜若梨:“……”
爬山半个时辰,天上再次下起大雨,人们只好穿上笨重的雨具,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匍匐前进。
原身的手是一双劳动的手,上面布满老茧与裂口。杜若梨穿过来之后,有好好养护过。现在裂口已经没有了,干燥的状况得以改善,老茧也比从前小了一些,不会碰一下细腻的丝绸就拉丝,更不会睡到半夜被痒醒。
舒服好看的代价是徒手抓粗糙尖锐的物品时,会非常疼。不得不从空间里拿出手套戴上。
白色的劳动手套,即便上面沾满泥水和树叶,在众人中也过于显眼了。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关注这些。注意脚下的路,保证自己不要摔跤这件事情,已经让他们用尽全力了,根本无暇注意别人穿着什么,戴着什么。
雨水太急太猛,地上太湿太滑,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天已经彻底黑透,队伍才堪堪爬过一半的路程。
前面黑洞洞的,不清楚一脚下去会遭遇什么,大家心生恐惧。可是他们没的歇,四周无有躲避之处,无法取暖,歇一晚必冻死无疑。
陆际洲走在后面,明显感觉队伍慢下来了,不时有惊吓声传来,不由得提高声音问:“季大人,您带的火油,还不打算用吗?”
对,是火油!杜若梨知道差役必带着雨天照明的东西,只是一时间卡壳,没问出来。
不过,陆际洲问比她问效果好多了,毕竟差役高看他。而她只是个小透明。
季同的本意是不拿出来,逼着赵家人出钱买。一个淋了火油的火把十两银子,赵家买二十把,就是二百两银子进账。
听见陆际洲问话,有些不高兴:“总共才那么一点火油,辛辛苦苦带上来,现在用了日后咋办?先坚持着吧,这不是还未死人么?”
话音刚落,他相依为命的爱马忽然前腿一软。随着一声尖利的长啸,身体重重跌落在地,顺着旁边的山坡朝下滚,转眼就滚出两三丈远的距离,卡在一棵爬满荆棘的树上,鬼哭狼嚎。
季同心疼死了,连滚带爬的追上去:“小红,你咋了?小红,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随即对着队伍破口大骂:“都是死人啊!不晓得过来帮忙抬一下?老子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好过!”
差役们拴好各自的马,纷纷上前帮忙。杜家汉子们各自放好背上的行李,也前去帮忙。
季同蹲到马头前,轻轻抚摸它的额头和耳朵:“小红,你忍一忍,很快就得救了,好不好?等……啊……啊……啊……滚……赶紧滚……压死老子了……”
前来搭手的人,不晓得是谁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的时候一脚铲在前面人的腿上,将前面人铲倒。
前面的人同款姿势铲倒再前面的人,形成连环套,一直套到季同跟前,将他和马死死压住。
后面的人因为前面太滑的原因,也纷纷摔倒在地。两三丈高的山坡上,竟然一下子躺了两三百人,哀嚎声,怒骂声迭起。
看着隔壁人仰马翻的场面,陆际洲无声冷笑,默默收回右手,仿佛刚才不是他用铁珠攻击马匹的。
杜若梨将下巴搁在杜若真肩膀上,看热闹看得起劲。仿佛这一场摔跤事件,不是她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