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反抗权威这件事情上,竟然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加一把柴,将火拱到最高。
队伍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便是救人。
不曾下去的男人,伸手拉起最上面的人。
最上面的人,再拉起前排的人。一边拉扯,还一边有人再次摔倒,场面乱成一团。
季同深受其害,忍住身上的剧痛大喊一声:“陆际洲,立刻,马上,将火把点上。”
“哦!”
陆际洲答应一声,不慌不忙的来到队伍前面的马匹跟前,挨个从褡裢里翻火油。
队伍被迫改走狭窄陡峭的山路,马车上不去。早在逃离山洪时就已经弃了,东西也扔了不少,剩下的装在褡裢里。
都啥时候了,还不着急!季同气得肺都要炸了,又担心骂人会让人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剩下的人他可不信,只好一直忍着不发作。
陆际洲并不是诚心磨蹭,只是不想太惯着季同而已,让他长点教训,别死抠死抠的钻在钱眼里,误了大事。
半刻钟后,火油和火把找到,陆际洲将火油淋在火把上点起来,并豪奢的点了二十个。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终于有了亮光。众人心底恐惧消散的同时,连摔跤也变得少了。
汉子们一个个爬起来,严重者退到外面,轻微者继续下去帮忙。
遗憾的是,那匹健壮的红马最终还是死了,季同也受了重伤。
被抬起之前,季同拼命伸出右手,全身抚摸渐渐冷却的宝马,跟它做最后的道别。
“拜托将小红好好的埋了吧,让它来世投个好胎,再做一匹好马,得主人信众爱护,过得比人还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含着深切的悲痛之意,不舍之情。若不是知道他平素为人,莫不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手下的差役不得不按照上司的要求,挖个坑将宝马埋了。
要他们说,不如直接炖了吃掉。宝马才三四岁,正是最好吃的时候,既不会太嫩没嚼劲,也不会太老咬不动,热乎乎一碗吃下去,也更有力气不是?
可季同向来说一不二,他们也只是想想,不敢说出来,更不敢不听话。
杜若梨趁人不注意时,躲进空间里。等人都走了,悄悄将马运进空间里。
以后找机会卖了,也是一笔银子,白白扔掉多可惜。
卖不出去自己吃也好呀,她还没吃过马肉呢,听说很好吃。尤其是常年运动的肌肉马,肉质紧实细腻,比牛羊肉味道都好,她正好尝一尝。
随意踢了几脚土进坟包,杜若梨连滚带爬的赶上队伍,缀到队伍最后。
点燃的火把,季同没有,也不敢要求收回。隔一段路举一个,照在半空中,勉强照亮前行的路。
原本走在最后的陆际洲,举起犯人手里唯一的一个火把,回头用深潭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她沾着些许泥土的手指,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没见过绝世大美女吗?
杜若梨早已对这双眼睛免疫,毫不客气的看回去,绕过他朝前赶。
陆际洲什么也没说,默默停下来,侧过身体,给她让路。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嚎声,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小兰,娘的闺女,你摔到何处去了?快答应一声,娘去找你。”
紧接着是赵老太太的声音:“小兰,好小兰,你快说话,告诉我们你在哪里,我们一家人去找你……”
赵老太太的声音未落,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啊……祖母也不见了,刚才还在我面前的……祖母,祖母,你在哪里?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们啊……”
马车被弃,赵家人没了代步工具,全靠双脚走路,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在前面最陡峭的那一段,竟然连着踩空两个,掉下悬崖。
掉得无声无息。
赵家人集体停下来,要四处寻找。
季同伤得很重,只做过简单的处理,急于找到山洞安顿下来。受伤的差役有二十多个,其中重伤者五个,伤口未做任何处理,也是急于安顿下来。
在季同的示意下,第二负责人六指站出来厉声说:“赶紧走,一步也不许停,早点走到山洞过夜。不然老子的鞭子可不长眼睛,打死打残拉倒。”
说着一鞭子抽到小兰母亲的背上,抽得她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即晕死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赵老太太脸上雪白一片,心知犟不过差役,找两个相对强壮的妇人轮流背小兰母亲张韵如,自己亲自拉着失去祖母的女孩赵明月的手,对族人们说:“走吧,先走到住的地方再说。”
走到住的地方再回来,少说也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这两个人岂能有命在?
不说有没有受伤,会不会遇到野兽,就是冻也能将人冻死了!
可那有如何呢?
他们早已不是从前,说的话没人听。身不由己,若想活着,只能朝前走。
赵家人眼含热泪,默默朝着悬崖下看一眼,跟亲人做最后的告别,然后继续赶路。
杜若梨在后面看得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不时伸头看向悬崖的方向,希望能出现奇迹,看到那两个人活生生的回来,说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继续走。
奇迹没有盼到,她自己倒是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扑到尖锐的石头上,给脸上扎出一个血洞,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后衣领。
摔跤的姿势倒是止住了,人也险些被勒断气。
杜若梨一时间不晓得是该说谢谢,还是该将人狠狠骂一顿。
说谢谢吧,他放着别处不拉,偏要拉着后衣领勒她。别说他不是故意的,以他的本事,还真是故意的。
骂人吧,人家毕竟帮了她。算上野猪来袭那次和火灾时被人冲撞那次,他已经帮她三次了。被人帮了,还口吐恶言,她做不到。
纠结来纠结去,杜若梨狠狠瞪了陆际洲一眼,说:“谢谢!”
陆际洲假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客气!”